這一夜註定是個驚心動魄的夜晚,不光右衛指揮使府內刀光劍影,便是各個王宅周圍也多了些行蹤詭秘的身影,那些朝廷重臣的宅邸周圍這樣的人更不會少了,一些察覺出不對的人家心中惶然之餘,也只能緊閉大門,在家中坐等了。
便是趙石家裡也鬧出了一齣兒大戲,胡離帶着幾個親兵,身上血腥味兒猶自未去,就已經大步來到李博文面前。
“照先生的吩咐,府邸周圍已經肅清,共計七十四人,已經問出來了,他們都乃東宮衛士,先生還有什麼吩咐?”
望着這些殺氣凜然的軍士,有的身上還帶着未曾乾涸的血漬,李博文心中也自凜然,臉上雖是不動分毫,心裡卻是暗道,我的吩咐?我可沒叫你們出去殺人,殺的還是東宮太子的人,自己行事也就罷了,這個時候跑過來找自己來頂缸,眼前這人的綽號到真沒起錯。
但這個時候卻不容他多想,大人將家眷都交了給他,對他已然足堪信重,所謂士爲知己者死,擔些干係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叫張先生作好準備,一有不對,我們就護着大人家眷出京師,還有,派人盯着皇城裡的動靜,有什麼消息趕緊來報。”
胡離這個時候卻沒動地方,只是冷聲道:“先生,大人那裡正缺人手,我等怎能擅自離去?莫不是先生自己……”
李博文卻將嘴角一撇,“大人讓你們到這裡來是爲了看護他的家眷,其他什麼事都不用管,大人在宮中,若真鬧出大亂子,到時兵荒馬亂的,你們幾個去了頂個什麼事?
這裡我說了算。難道你想違抗大人軍令不成?”
看着猶自帶着些不忿的胡離領人離去,李博文搖了搖頭,大人這些軍卒訓練的當真不錯,但這回事情若真有個差池,一家老小的安危可就堪憂了,派了這些人回來聽令是好事,但自己可就頭疼了,這些人若到時候真個犯渾。他一個文人哪裡製得住?
先不說李博文這裡的一番憂慮,趙石此時心中也覺不安地很,太子入宮已有半個多時辰,他這心裡的不安卻越來越重,想起前些時那個小太監向自己密報的話,這時正巡視到乾元殿附近,那裡便是太子進去的地方了。
乾元殿已經被人接管,這次可不是什麼羽林衛。而是皇帝真正的親軍,內衙侍衛,關於內衙的事情趙石聽旁人說過,這是一個很像明朝時錦衣衛的機構,不過權勢上差的很遠。勢力更沒有錦衣衛那般遍佈朝野,真正地作用只是皇帝眼線罷了,權利的掌控者到是和錦衣衛相似,握在太監手裡。
這個時候那位皇帝當然更相信這樣的一些人。在乾元殿值守也就是這些內衙的人了。
帶着兩個親兵,本打算到張風聚那裡瞧瞧,如今卻是不由自主的來到了乾元殿附近,注視着燈火隱然的宮殿,趙石猶豫了一下,還是帶着人向宮殿方向而來,怎麼說他身上也有着一個乾元殿值守的職銜,雖是虛的。皇帝也下過嚴令,今晚不得有人靠近乾元殿半步,不過他既然領着這麼個職銜,到這裡看看到也說地過去。
乾元殿一處南北向的偏殿屋子內,徐老太監也拎着心思,今晚值守的太監都被嚴令不得外出,看樣子是要有大事發生了。
他年紀已經不輕,本來就睡不踏實。心裡有擔着心事。這時朦朦朧朧之間正是將睡未睡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些響動。老太監立時便驚醒了過來。
屋子不大,睡在另一邊的就是他在宮裡收地乾兒子徐春了,徐春年紀小,屬於沾了枕頭就任事不知那類的,聽着徐春發出的細微鼾聲,老太監還以爲自己聽錯了,再看看徐春蜷縮的身子,這覺卻再也睡不着了。
悄悄起身,給乾兒子曳了曳被角,心裡琢磨着小春也不小了,也該給這小子找個菜戶了,宮裡地歲月難熬,他們這些人又都身體殘缺,不受人待見,若沒個搭夥過日子的人,還真就不是個事兒。
正在漫無邊際的想着,外面一聲悶哼傳來,聲音雖小,也只是稍縱即逝,但老太監卻是一個激靈,他在宮中呆了數十個年頭,當年當今聖上正德皇帝奪宮的時候他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但記憶卻是深刻,一隊隊禁軍軍士進宮將所有羽林軍士的兵刃繳了,雖說沒殺什麼人,但那陣仗他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的。
如今的情形與當年不同,但局勢也是一觸即發,前些時日還能送出一些消息給那位指揮使大人,但如今那位大人駐守皇宮,雖說離地越發的近的,但這消息卻再也傳不出去,今晚乾元殿內外更是警戒森嚴,他雖不知太子已然進宮,就在乾元殿內,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卻還是有的。
這個時候聽到異常的聲音,心裡立馬咯噔了一下,他到還沉的住氣,大秦歷代皇位傳承都不怎太平,但卻沒聽說有哪個皇帝即位之初就殺個屍山血海的,他們這些太監並不參與朝政,所以更是無謂,誰也不願意拿他們這些下賤人開刀,這個時候悶頭睡覺不聞不問正是上策。
但爲了侄孫兒地前程,雖說他已經改名換姓,成了沒有祖宗地人,但他最大的心願就是能讓方家興旺起來,再沒有子孫像自己這般吃這種苦頭兒。
咬着牙悄悄來到窗邊,小心地揭開窗紙向外偷瞧,外面黑漆漆的好像沒什麼不對的地方,但他在這乾元殿幹了已經有十年上下,這裡的一草一木他閉着眼睛也能說出位置來的,眼睛在周圍逡巡了一遭,心臟立時跳的好像要跑出來一般。
先前在這偏殿值守的幾個人影已經沒了,連個聲息都聽不到,事情反常到了極處,要說早晨那等的嚴令,再沒個這時讓人離開的道理,再加上方纔聽到的異常響動,他越發的確定,準是出了什麼事情,他再不猶豫,慢慢離開窗子,腿腳有些發軟,但動作卻是越發的小心了起來。
“小春,醒醒。”
“幹……”還沒等睡眼朦朧的徐春將話嘟囔完,老太監已經一把將他的嘴巴捂了個嚴嚴實實。
“現在你聽乾爹說,去到外面,找左衛指揮使趙石趙大人,就說乾元殿出事了,讓他帶兵趕緊過來,記清楚了,誰也別找,只有見到趙大人才能說話,兒子喲……”
看徐春迷迷糊糊的好像還沒鬧清楚狀況,伸手就給了他一個嘴巴,“把平日的機靈勁都給我拿出來,不然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快,穿好了衣服,隔間屋子裡有條密道,直通殿外,千萬千萬別被人看到,記住了,到了外面別耽擱,去找趙大人,他就在宮中。”
兩個人悄悄開了房門,也不敢點燈火,摸着黑來到旁邊的屋子,一股血腥氣撲鼻而來,被什麼東西一絆,徐春立時一個前撲摔倒在地,手裡粘溼溼的,舉手湊到眼睛跟前一看,雖是看不太清是什麼東西,但一股燻人欲嘔的氣息還是讓他明白這分明就是血水。
他一個孩子,就算再是機靈,又哪裡見過這個,張嘴就要驚叫,幸好旁邊的老太監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兩個人的心跳這個時候都能清晰的聽見,也就是這裡太黑,不然兩人就能看見對方蒼白若死的臉色了。
“是守衛這裡的軍士,都死了,趕緊着,進去進去。”老太監漫無焦距的瞅了瞅周圍,那些殺人之人應該是已經離開了,不然只方纔的響動就能把這些要命的閻王招來。
……
“什麼人?”這裡離乾元殿還有一段距離,兩個腰別橫刀的身影從旁邊的草叢之中走出,擋住了趙石等三人的道路。
上下的打量着這兩個人,這兩人黑衣黑褲,站在那裡臉也看不清楚的,這就是內衙軍士了,趙石暗自唸叨了一句。
拱了拱手道:“羽林左衛副都指揮使趙石巡查至此……”
其中一人冷然開口道:“乾元殿所在已由我等接管,聖上諭令,任何人不得走近乾元殿一步,趙大人請回吧。”
趙石又望了望安靜依舊的乾元殿,他到是有心進去看看,但硬闖恐怕不行,這個罪名不是他現在的身份能擔得起的,不過又有些不放心,問了一句,“可要我左衛協防?不如我派些軍士過來……。”
“皇上嚴令,這裡不得有其他人等進出,大人請自便。”
趙石慢慢轉身,這等不受控制的事情讓他心中更是不安,不如派些軍士過來,他們守着乾元殿,我們在外圍佈防,有了事情也能……
這般想着,帶着兩個親兵慢慢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