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林左衛大營營‘門’緊閉,曾在河中飄揚,讓金人膽喪,曾在蜀中高擎,令蜀人至今刻骨銘心的羽林左衛戰旗在營‘門’上方迎風招展,只是那杆如影隨形的將旗上面,繡的卻再也不是趙字了。。。。。。。。。
一隊營‘門’守軍守在轅‘門’之外,但和整個大營中的氣氛一般無二,每個軍卒將校的臉上都流‘露’着焦躁和不安,他們來回走動着,不時朝大營內望去,但除了高大的營‘門’寨牆之外,卻什麼也看不到,轅‘門’官在低聲的咒罵着,不時將腳下的積雪踢的紛紛揚揚,但除了髒了新年中剛換上的靴子之外,卻也再沒有其他的作用。
不過他們雖然看不見營內到底正發生着什麼,卻也能想象的到,突如其來的軍中譁變,讓許多人在不明所以中身不由己的捲入其中,一旦捲進來,便再難脫身,反正如今左衛上下,無論將官,還是士卒,盡皆人心惶惶,多數人根本不知道,此事到底是怎麼開始的,又會以怎樣慘烈的形式來結束,此時此刻,大傢伙恐怕心裡都是又驚又怕,沒有一個人會例外,包括那些別有用心的始作俑者。。。。。。。。。
陽光漸漸西沉,一抹殘陽掛在天邊,營內的聲音很大,也很嘈雜,預示着從譁變開始的那一刻,羽林左衛的指揮系統便已經崩潰了開來,將官們也無心再約束士卒,若非幾個左衛偏將合起來,嚴令不許任何人離開大營半步,不然的話,此時左衛士卒很可能已經成羣結隊的當了逃兵了的。
其實大傢伙都在等,滿懷憂慮,恐懼,絕望的在等,既等衆位大人做出最後的決斷,又在等朝廷的諭令,也許會是皇帝陛下的聖旨,誰知道呢,反正無論如何,大家夥兒這結果怕是都要渺茫的很了。。。。。。。。隱約間,營內喧譁聲更大了幾分,多數人都在罵娘,而那假傳軍令,將衆人誆到這裡來的傢伙,已經被五‘花’大綁,揍了個鼻青臉腫,最終囚在了一處營房中,雖說是個參將,但大家夥兒可沒手軟,若非還存着之後將這人‘交’出去,減輕大夥兒幾分罪責的意思在,不然的話,撕碎了這王八蛋喂狗的心都有。。。。。。。。
天‘色’漸晚,守住轅‘門’的軍卒已經被凍的臉青‘脣’白,卻沒人過來輪值,不過最冷的,怕還是各人的心。。。。。。。
馬蹄聲響起,先是隱隱約約,漸漸變得清晰急促,衆軍兵臉‘色’大變,下意識的握緊手中的兵刃,直着脖子想遠處望去,心裡卻都道了一聲,來了。
轅‘門’官白着一張臉,身子有些哆嗦,也不知是凍的還是嚇的,即使也算久經戰陣的老兵,但此時此刻,那些以往的經歷並不能幫助他平息‘亂’麻一樣的心思。
“十幾個人,都騎着馬。。。。。”望樓上的軍卒大聲喊着,聽到這個,所有人心裡都暗自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不是大軍圍過來。
“派個人,知會一聲營裡面,有人來了。”這個時候,轅‘門’官還記得自己的職責,卻也不易。
漸漸近了,馬蹄聲如同鼓點般敲擊在人的心裡,讓衆人就好像等待秋決的犯人般惶恐,夕陽下的暮靄間,一行人馬顯‘露’出了身形,疾馳的駿馬毫不停頓的疾馳而來,眨眼間便來到了營‘門’前面。
騎士們勒住繮繩,一水的河西健馬長嘶着,碩大的馬蹄子蹬踏在地面上,濺起碎銀無數,一絲不苟的淺紅‘色’軍服前面,繡着一個大大的虎頭,上下則是武勝二字,而‘毛’絨絨的皮帽子上面,卻又頂着鐵盔,腰間式樣明顯有些古怪的長刀敲擊着馬鞍子,發出輕碎卻又略帶肅殺的響動,長弓斜跨在肩膀之上,背後一水的鵰翎利箭,好似孔雀般,在背後展了開來,一張張年輕而又彪悍的面容中,帶着讓人羨慕的朝氣和活力,但卻都一個個繃着臉,好似不如此,便失卻了自己的威嚴和驕傲一般。。。。。。。。
而更引人注目的則是隊伍中那杆正在迎風飛舞的大旗,上面那斗大的趙字刺的這些左衛兵卒們一陣眼暈。
那掌旗的騎士馬還未停穩,便將大旗往地上一頓,一聲悶響,卻好似一個炸雷般響在這些左衛兵卒的耳畔。
“大帥。。。。。。。。”那轅‘門’官臉‘色’已是煞白,死死盯着那杆大旗,喃喃自語中,身子在顫,心也跟着在顫。
恍惚間,有人厲聲喝道:“見了大將軍帥旗,還敢站着,不要腦袋了嗎?”
轅‘門’官已是懵了,雙‘腿’一軟間,已矮了半截,再一想到如今自己等人所作所爲,在這杆迎風招展的大旗面前,直覺羞慚無地,恨不能就此死掉算了,不知不覺間,眼淚已經止不住的淌了下來,身旁軍卒比他也好不到哪裡去,見了大旗,再不知道就裡,便也非是左衛之人了,隨着上官跪倒在地,片刻間,轅‘門’之外,已經再沒有一個人是站着的了,連望樓上那兩個哨望的軍兵也跪倒了在那裡。
好像炫耀般,一羣年輕的騎士整齊劃一的翻身下馬,馬匹被迅速的歸攏在一起,‘交’給兩個人看守,其他人則好像下意識般的將爲首兩人護在中間,數年嚴苛的訓練以及森嚴的軍規戒律,讓他們的動作整齊而又準確到了賞心悅目的地步,睥睨又不失機警的目光在營‘門’口左右前後掃視着。
種懷‘玉’昂着頭,滿意的笑了,果然便如大人所說,大人在左衛中餘威猶在,其實何止如此,瞧這些軍兵的模樣,大人若是親來,估計都不用進營‘門’,就能平息了這場莫名其妙的譁變纔對。
數年過去,當年那個偏愛呼朋喚友,橫行街市的紈絝子卻也有了天翻地覆般的變化,強壯而又好似滿含‘精’力的身板,風吹日曬,晾的黑紅的臉膛,加上一雙‘精’光閃閃,滿是頤指氣使味道的眸子,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把出了鞘的鋼刀,光芒四‘射’,只那靈動有加的眼珠兒,還能隱約看出點當年的模樣的。
這也不奇怪,如今的種懷‘玉’也再非當年那個紈絝子了,手握兵權,一聲令下,千萬人奔走於下,男人到了這個地步,氣度自生,根本不用刻意如何如何。
他之前還有些擔心,這些左衛軍兵連諸將都扣下了,還能有什麼事是他們做不出來的?但這會卻是安了心,心裡着實唸叨了幾句,還好,還好,大人不是叫咱們來送死的。
“讓他們把‘門’開了。。。。。。。老木,這一趟還得辛苦你一下,你在左衛臉熟,把下面的軍兵壓住了,剩下的,‘交’給我,怎麼樣?”
比起當年來,年輕的‘蒙’古人顯得越發的沉靜了,只微一點頭,“知道了。”
兩人搭檔了這些年,不說那時常冒酸氣,但心思卻最詭詐的杜酸丁,只說這胡人出身的木華黎,種懷‘玉’卻是清楚的很,這人如今話越來越少,但城府卻越來越深,偶爾冒出點煞氣來,連種懷‘玉’都覺着心寒。
哈哈一笑間,那邊見了趙石帥旗,已經沒了半點反抗心思的轅‘門’官指揮着手下的兵卒,將厚重的營‘門’慢慢打了開來,封閉了近一天,只進不出的羽林左衛大營,緩緩呈現在一行人面前。
左衛大營不小,此處原本就是左衛的地方,但趙石接掌羽林左衛之後,卻搬去了西山大營,此處也就空了下來,待得王虎上任,這才又搬了回來,都說樹挪死人挪活,但對於左衛來說,卻並不算是什麼好事。。。。。。。
營內軍紀也早就沒了,‘亂’的那叫一個徹底,軍兵們三三兩兩,或成夥靠着營房,或來回走動,大聲喧譁着議論着,擔心着,有些火氣起來,相互口角爭鬥也就難免,就像是一堆沒頭的蒼蠅。
等到營‘門’吱扭扭的開啓,靠近營‘門’處的人便都望了過來。
“大帥的帥旗。。。。。。。。”有人立時驚呼。
“猛虎武勝軍。。。。。。。。”眼尖的也驚叫出聲。
“大帥來了。。。。。。。”
“趙大將軍派兵到了。。。。。。。”
就像油鍋裡倒進了一盆冷水,隨着一行人馬邁進營‘門’,有驚喜的,有驚慌失措的,還有兩股戰戰的,奔走呼號之聲,像‘波’‘浪’般向四下蔓延開去。
根本不用走出多遠,營房間便已人頭涌涌,從天空望去,如百川歸海般,人羣皆向此處涌了過來,那杆大旗,就好像有着不同尋常的魔力一般,吸引着數千羽林左衛官兵,黑壓壓的一大片,好似從地下冒出來的野草般,也不知在哪裡鑽出來的,紛紛圍攏了上來。
人越聚越多,不一時便已經圍的水泄不通,這個架勢,唬的種懷‘玉’心頭直跳,若是當年,見了這陣仗,不定就得‘尿’了‘褲’子,還好這幾年身在軍旅,‘摸’爬滾打的打磨了一番,膽氣上非是當年可比,就算如此,見了這些漫無軍紀的譁變兵卒就這麼圍了上來,還是心虛膽怯,直冒冷汗,根本定不下神來。
但他還有木華黎,年輕的‘蒙’古人環視左右,目光如電,轉身一把搶過帥旗,往地上一頓,“大帥帥旗在此,哪個再要上前一步,斬。”
“是木校尉。。。。。。。。”
“大帥怎的沒來?”
“大帥呢,我等要見大帥。”
“大帥是不是領兵在外邊,要殺了咱這些舊部?”
。。。。。。。。。。。。。。。。。。
人羣沒有安靜下來,反而嘈雜聲越來越高,許多人也越說越是‘激’動,不一時便已聲震天地,雖有那杆大旗震懾着,沒有人敢於上前,但一日來,被種種擔心焦慮折磨着的譁變士卒,卻紛紛躁動了起來,這等關頭,一個不慎,便能釀成‘激’變。。。。。。。這會兒,連穩若磐石的木華黎也是神‘色’一變,有了些緊張,顯然,他也沒有料到,大帥才離開左衛幾年,憑着這杆帥旗,竟然還是壓不住場面。
其實不光是他,便是趙石,也不會料到會是這種情形,不過也不能怪他太過自信了些,要怪只能怪他從不曾遇到過這等大軍譁變,也就不會料到這些譁變兵卒們的心理,那簡直就像是隨時可能爆炸的火‘藥’桶,給點火星,就能把所有人‘弄’個粉身碎骨,若是他親身而至,還則罷了,但只一杆帥旗。。。。。。。。。。卻還差了一根稻草的。。。。。。。
不過也可以看得出,離開左衛數載,餘威雖在,但再非是從前那般,一言九鼎,無人敢犯了,畢竟人事幾番更迭,加之這裡多是普通兵卒,將領們卻一個不見蹤影,所以對他雖心存敬畏,卻也不能立時壓住場面,一人舉手嚎呼,便衆人皆應,估計差得一差,非但不能平息這場譁變,反而可能‘激’起大變的。。。。。。。
醒過神來的種懷‘玉’眼見人羣洶涌,嘈雜之聲震耳‘欲’聾,心中不由大恐,但每個人在恐懼的時候表現都不一樣,比如種懷‘玉’。。。。。。。。。
這位既沒有如同身周從猛虎武勝軍斥候營中‘抽’調出來的衙兵般,身子僵硬,臉‘色’發白,也沒如木華黎般,死死握住旗杆,凝眉瞪眼,沒有一點畏懼,反而心裡卻在苦思良策。
只見他一個箭步上去,從木華黎手中生生搶過帥旗,拼了命的揮舞了起來,嘴裡更是嘶聲大吼着,“見了帥旗,還不給我跪下,跪下,跪下。。。。。。。。。”
一邊嘶吼着,一邊不管不顧,衝到人羣前列,歇斯底里般,連踢帶打,狀如瘋虎。
也算歪打正着,在這樣的情形之下,說再多的道理也是無用,聲音再大,你也打不過數千人的聲音,而像這樣的軍中譁變,最重要的就是身處其中,許多人皆是身不由己,可謂是一人‘激’昂,則衆人‘激’昂,一人懼,則衆人皆懼。
大旗在迎風招展,掌旗之人‘激’烈難擋,前面的人被‘逼’得連連後退,卻不敢動手,下意識的抱着腦袋就往後退,有的聽到那聲嘶力竭的嘶吼聲,本能的便跪倒在地,一個人如此,兩個人如此,方纔還羣情‘激’奮,好似一個不對,就要衝上來將一行人撕個粉碎,但到了此時,隨着那杆大旗迎風舞動,許多人這才記起,他們曾經在這杆旗幟之下,攻城拔寨,所向披靡,而這杆大旗到底代表着什麼,也被從火熱的腦子中被提了出來。
好像傳染一般,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多人的像割倒的麥子般跪伏了下去,這個時候,依然有左衛兵卒趕來,但見到這等場景,卻無一例外的紛紛跪倒在同僚身側,這一刻,譁變兵卒,人云亦云,好像起鬨般的從衆心理卻是一覽無餘了。
木華黎長出了一口氣,緊緊握住腰刀的手掌也鬆了開來,心道大帥果然是天下間最睿智的人,當初國武監中那麼多年輕的雛鷹,種老五隻能算是飛的比較高的那個,卻偏偏被大帥選中,成了國武監中,最璀璨的那顆寶石,當時許多人心裡不服,更有人覺得,種老五是沾了他那個好妹妹的光,即便是他,幾年過去,又何嘗不是如此?
但今日,他卻覺得,以後應該稍微低下自己的頭,對這個鑲着金鞍子的的馬駒(‘蒙’古諺語,專指那些出身高貴,而又年紀輕輕的貴族,多爲褒義。)表現出足夠的敬畏了,像這樣勇敢的人,是值得長生天的子孫來當朋友對待的。
而那一邊,被譽爲鑲着金鞍子的馬駒的種懷‘玉’種大人終於喘着粗氣又有些茫然的停了下來,黑壓壓跪倒在地的人羣,讓他幾如做夢一般,驚恐之極,再到歇斯底里,一切過後,腦子是暈的,身子是軟的,和脫力差不多,若是後世,肯定就會有人知道,這是腎上腺素分泌過多的緣故。
好半晌,‘胸’膛劇烈起伏,倚着大旗纔沒有坐倒在地的他才嘿嘿笑了起來,那種劫後餘生的刺‘激’感覺就好像會使人上癮一般,令他不住的回味着,咂‘摸’着,瞅着這些跪伏於地的左衛官兵,一種從所未有發自肺腑的自豪與自傲充滿了‘胸’臆之間,便是當初,領着一百生員,拼了命般勇敗所有同儕,第一次爲自己奪得了一個顯赫的職位時,也不曾如現在般,讓人豪情滿懷。。。。。。。
在一衆衙兵們敬重中帶着崇拜的目光中,他擡起軟綿綿的胳膊,拍了拍走到自己身邊,伸出大拇指,怪腔怪調的讚了一聲好漢子的木華黎的肩膀,嘶啞着嗓子,大笑着道:“讓他們自行到校場列隊,找幾個人,帶咱們去中軍。。。。。。。。。”
(五千字,更新的比以前晚了,因爲老媽走了,只能自己做飯了,回到家就忙,剛吃過飯,又碼出一千字來,這才上傳,沒等急吧?
對了,最近腦袋有些木,碼字很艱難,要是有好書的話,大家介紹一下,開拓一下思路,完善一下文筆,,大家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