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夜晚,風也很大,只是已不見了月亮的影子。
黑暗中,三條白色人影在一塊渾濁的大沼澤上方急速飛馳,這三條人影當然是沈紀舞、劍水柔、花紅兒三人。
黑暗並不會讓他們什麼都看不見,準確地說,是仙家大‘法練到一定程度時,在黑暗中雙目聚光性能就增強,所以他們在黑暗之中同樣能看得清楚周圍的事物。
沼澤很大,大得一眼看不到邊,很濁,隨便到哪兒都看不到一滴清水,它讓人感覺這裡根本不可能會有生命存在,但是這裡就有生命存在——可怕的生命。
三人於沼澤中飛馳了許久,劍水柔方首先說話:“沈兄,你可知道那黑蛇老妖的準確位置?”
沈紀舞道:“你也聽說了,他在這沼澤中一處特大的旋渦之中,具體是否真是如此,我也不清楚。”
花紅兒道:“那我們找到那個旋渦就行了。”
沈紀舞道:“應該是了,這食命沼澤方原千里,想必那旋渦是在中間吧!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我們飛了這麼久也沒有遇到危險,世人不是相傳沒有人能在這沼澤中飛上百里嗎?我們都飛了三四百里了,已快到了中間,爲何一點動靜也沒有?”
劍水柔緊鎖着眉頭,沒有說話,因爲在他的心中已感到了一絲的不安,時不時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了看花紅兒。
花紅兒也沒有說話,已不再那般有些孩子氣,反是穩重了許多,正警惕地注意着飛過的每一處地方。
三人就這樣又飛了半盞茶時間,忽見前方一條大黑影衝出沼澤地飛到空中盤旋,三人立刻放慢速度。
片刻後,那黑影竟在逐漸縮小,最終變作一人大小方停止。
三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都知道這一定是一隻剛剛修練成精的蛇妖。
那蛇妖變成人形便哈哈大笑,道:“我終於成功了,成功了!”聽他的聲音就知是條雄的。
只見藍影一閃,卻是花紅兒已衝向了那蛇妖,也不知她哪來這麼大的膽,絲毫沒有畏懼之意。
那蛇妖見了,笑聲驟止,習慣性地向後退了退。
花紅兒輕喝道:“妖人受死吧!”
那蛇妖聽是女子聲音,笑道:“不想我剛修練成功就有人送給我補身子了,聽起來還是個年輕女子,不錯,不錯。”
花紅兒聽了這話,粉面上怒意大生,左手握拳凝聚真力,一聲輕嘯,揮拳打了出,那蛇妖直覺得一股巨大拳風撲面而來,心下大駭,但他還是揮拳迎了上去。
只聽“咯”一聲響,然後蛇妖“啊”地慘叫了一聲,看來是他的手指已經斷了。
花紅兒見他的摸樣,呵呵笑道:“敢接本姑娘這一掌的妖怪,你還是第一個,怎麼樣,滋味還可以吧?”
那蛇妖大怒,張開嘴脣,裡面卻還是蛇的舌頭,看來他還未完全成精,那舌頭邊的牙齒上竟有個小洞,裡面迅疾地噴出了一種毒液攻向花紅兒,那毒液竟是連續不斷從他口中噴出,花紅兒身形一閃,避了開去,同時手前金光一閃,飛出一個小物件打向蛇妖,蛇妖一個躲避不及,又是“啊”的叫了一聲,已是被打中了。
蛇妖既被打中,口中立刻停止了噴射毒液,卻突然抽泣起來,一旁的沈紀舞和劍水柔聽到他哭泣,同時輕聲道:“傷心鏢?”
花紅兒得意的很,道:“蛇妖大哥,我們就不打擾你懺思己過了,但願你來生是個真人,並且是個好人吧!”說完,搖頭嘆息便待回頭。
忽聽沈紀舞向她喊道:“小心下面!”
花紅兒聽到聲音,立刻向上飛起,再向下看去,只見下方黑壓壓一片大蛇張開各種各樣的怪口,正向自己衝上來,那些蛇看來都有她的一條腿粗細。
花紅兒心中雖驚,手中卻是不亂,迅速向一側飛去,一個仰身,又輕嘯一聲,紅光閃現,正是她手中紅花劍已出鞘,這一揮之下,竟有數道紅光線條隨劍而出,橫貫羣蛇之身。
但聽“哧”一聲響,數百條蛇應聲落下,都是變成兩節了。
然而那羣蛇看是有成千上萬條的,而且個個都會飛,正瘋了般張開大嘴向花紅兒咬去,花紅兒手中之劍連連砍下,斷蛇也是墜落不停,但是任花紅兒的劍有多厲害,卻是不能很快殺光這數千條大蛇的。
眼看羣蛇將至,沈紀舞便待前去相助,一旁的劍水柔卻拉住了他,道:“沈兄莫急,且先看着。”
沈紀舞方欲說話,忽聽花紅兒“嘿”了一聲,在她面前突然出現一個巨大的淡紫光罩,直向那羣大蛇蓋去,那光罩竟是堅不可催,羣蛇撞上它如撞在了牆上一般,花紅兒暗暗大運真力,羣蛇如被泰山壓頂,生生被壓入沼澤裡去了。
花紅兒收勢,微微喘息,帶着得意之色看向沈紀舞和劍水柔,劍水柔卻一直搖頭,花紅兒心中不樂了,道:“你搖頭幹嘛?難道我這‘紫焰罩’很差勁麼?”
劍水柔還在微搖着頭,道:“你真力尚且太弱,否則方纔的紫焰罩早已讓他們盡數完命了,你向下看看吧。”
花紅低頭看去,腳下污濁的沼澤中,無數條大蛇翹起蛇頭蠢蠢欲動,似乎對花紅兒已有所畏懼纔沒有衝上來。
花紅兒心中微驚,面上卻仍保持鎮靜,道:“真力弱又怎麼了?至少我敢跟它們鬥,不像有些人,只知道看,一點俠義之心也沒有!”這話顯然是說沈紀舞和劍水柔兩個人的。
沈紀舞笑道:“我們自是知道花大小姐的神通,所以想親見一下才沒有
出手的,剛纔一見即知花大小姐大‘法果然了得!”
花紅兒道:“你倒識相。走吧,我可不想再和這些東西糾纏了。”
沈紀舞搖頭,劍水柔輕笑。
三人便待向前飛去,忽聽那中了花紅兒傷心鏢的蛇妖在沼澤裡“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向下看去,那蛇妖不知何時已變成了人頭蛇身的大怪物,那蛇身比花紅兒的腰還要粗上一大圈。
蛇妖見三人看着自己,哭聲更大,道:“這位姑娘,你快救救我吧,我不想哭啊,你這是什麼法寶啊,總是催人想到傷心後悔的事?”
花紅兒笑眯眯地道:“你中的是傷心鏢,鏢上塗有‘傷心粉’,中鏢者總會想到曾做過的後悔或是損害過別人的事,哪怕他之前總認爲自己沒錯,中鏢後也會痛思悔恨,傷心個五日五夜而死,所以,蛇妖老兄,你還是快些去告訴你的家人爲你準備後事吧,唉,善哉!”
那蛇妖聽了,更是放聲大哭了,道:“姑娘,你就救救我吧,我以後決不作惡了!”當下連連叩頭求饒。
那蛇妖叩了十數個頭,越叩越不對勁,擡頭看去,上方卻哪還有人影!
黑暗中的沼澤裡,一隻人頭蛇身的怪物如瘋了一般在沼澤中大哭疾馳着!
沈紀舞聽着這悽慘的聲音,面上帶着一絲不忍,道:“花大小姐的傷心鏢未免有點……狠了吧?讓他如此傷心五日五夜而死,倒不如一劍殺了他痛快。”
花紅兒道:“哼!讓這些妖人在死前痛思己過有何不好?”
劍水柔也道:“既然人家都痛思己過了,爲何還一定要讓他死呢?”他雖知道中了傷心鏢後必死無疑,沒有解藥可救,卻還是問了這句讓人感覺不算是問題的問題。
花紅兒看着他,像在看着一個很讓人撓頭的人,道:“只有讓他中傷心鏢才能讓他痛思己過,思過之後又無藥可救,你還囉嗦這些幹嘛?況且僅讓他痛思己過怎麼夠?他都修行爲人了,可知他一定害了不少生靈,死前方後悔自己的所做所爲豈能彌補?”便轉過頭去不想再理他,這一轉頭,面色忽然變了,輕聲驚道:“你們看那兒!”
二人向前看去,只見前方百丈處忽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旋渦,那旋渦竟已呈現大漏斗狀,有千百丈之寬,污濁的泥水洶涌地旋轉着,似欲吞噬所有接近它的生命,可想而知它該有多麼洶涌!
三人於旋渦旁邊停在半空中,凝神看了好一會也不見那旋渦有何異變,因爲這大旋渦雖看似洶涌,卻安靜無比,一點聲音也未發出。沈紀舞嘆息一聲道:“也不知世間的傳說是否屬實,這大旋渦如何能容身,那黑蛇老妖如若在這裡,莫非他是神人了?”
花紅兒道:“如果他真在這裡,那他肯定也是妖法大得很吧。”
沈紀舞想了一想,點頭道:“你既然知道此行危險,爲何還要跟着我們進這兇險之地?”
花紅兒纖腰一挺,道:“只有你們敢來嗎?只有你們有殺妖除魔的好心嗎?本小姐也是滿心熱血啊,自也要殺妖除魔,你們有的膽量我也是有的!”
沈紀舞道:“可是你爹爹既然把你的安全都交給了我們,我們卻是不好讓你涉險的。”
花紅兒嫣然一笑,道:“放心啦,我即使出了什麼事,他也不會怪你們的,因爲他和邵叔叔乃是忘年之交,不會對邵叔叔的弟子輕易有何怪罪的,你們沒保護好我的安全,他只會想到是我自己惹的禍。”
沈紀舞淡淡笑道:“如此說來,你確實是經常惹禍嘍?”
花紅兒聽了一急,道:“什……什麼啊,我明明哪件事做的都對,他自己總說我不對,所以他只給我傷心鏢,卻不把那歡樂鞭的使法全教於我,還說是怕我胡亂傷到人性命,哼!人家明明每件事做得都對嘛!不相信自己的女兒!”
沈紀舞無語,看向旁邊的劍水柔,劍水柔一直未出聲,卻是一直在觀察着那旋渦,沈紀舞問道:“劍兄弟,你是想從中看出什麼嗎?”劍水柔點頭作答,沈紀舞便也向下看去。
看了好一會兒,沈紀舞雙目忽然一亮,笑着擡頭看向劍水柔,卻見劍水柔不知何時也在笑着看他,二人互相會意地點了點頭。
身邊的花紅兒見他們這般模樣,不禁伸手撓起了頭。
沈紀舞和劍水柔忽然一起慢慢向那旋渦中間飛去,花紅兒驚道:“喂,你們幹什麼?”
劍水柔向她一笑,道:“自是去找黑蛇老妖了。你……不如回去吧,這裡可能會很危險,我們也不一定能顧得上你的安危的。”
花紅兒心中莫名地一甜,顯然是聽到有人關心自己而很高興,只是她可不願在臉上表現出來,她聳了聳肩道:“我爲何要走?若有什麼危險,你們只管應敵好了,我的仙法還不一定就比你們差呢,用得着你們照顧?”便也跟了上去。
沈劍二人苦笑,但他們心中卻真是有點放不下這種擔心的。
三人向那旋渦中間而去,花紅兒卻是越向裡越是驚心,不知沈劍二人爲何要飛向那令人悚心的旋渦中心。
劍水柔似乎已知道花紅兒在想什麼,於是道:“你擡頭看看。”
花紅兒莫名其妙地擡起頭,這一擡頭卻讓她大驚失色,自己豈非已置身於污濁的旋渦中了?上方巨大的污泥旋轉不停,這污濁的泥濘若是黑雲的話,那麼自己豈非已在巨大的“龍捲風”中了!
這一驚幾乎讓她全身脫了力,還好她手中的紅花劍忽放紅光罩住了她。
劍水柔
見了,道:“你不是很大膽麼,怎麼沒人攻擊你就要倒下了?”
花紅兒嘴一噘,生氣道:“你們早發現了這種情況,爲何不告訴我?”
劍水柔淡淡道:“讓你受點驚嚇有何不好,日後你將遇到駭人的事還多着呢,這並不無好處。再說了,我們都看出這旋渦只是個幻象,你爲何看不出,難道你笨?”
花紅兒憤怒的很,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只是雙眼盯着劍水柔,一副要吃了他的模樣。
沈紀舞心中好笑,道:“劍兄弟莫再開她玩笑了,女人的玩笑豈能開得?”
劍水柔點頭同意。
花紅兒問道:“你們是怎麼看出來的?”
沈紀舞爲免劍水柔又與她說話不和,便搶先道:“這非得心細者方可發現,這旋渦邊緣雜物甚多,估計一般人不會多看幾眼。我本來看見一條死魚被捲入了旋渦中,那魚雖不大,而且周圍很黑暗,但我是看得清楚的,但過了一會兒,又有一條與之一模一樣的魚從原處被捲入了其中,是時我自會感到疑惑,便繼續觀察下去,果然,又過了一會兒又有一條一模一樣的魚從原處進去了,你說這會是巧合嗎?”
花紅兒恍然大悟,道:“哦!所以這旋渦一定有問題,定是人虛設於此以惑來人,原來是這樣啊!”
沈紀舞面色卻凝重了,道:“可是這虛設的旋渦爲何如此之大?都飛了有一會兒了,下面還是個大旋渦,就是到不了盡頭。”
劍水柔皺眉道:“沈兄,這黑蛇老妖看來不會是好個對付的角色,我們須得耐心等待,事事要小心了。”
沈紀舞道:“若真如你所說,那麼我們看是難以問出任何趙師兄的事了,更不用說讓他交出師妹和劍雲別兄弟了。”
劍水柔神情愀然,悽而一笑道:“以我們的合力,該是有希望鬥得過他的吧。”他又轉向花紅兒,表情很奇怪,道:“你真的要跟我們去找黑蛇老妖?要是你現在回去還來的及。”
花紅兒的心“咯噔”一下,似被他的話嚇了一跳,立刻鎮定下來,道:“我爲什麼要走?你們小看了我不成?”
劍水柔沒有答話,因爲他知道花紅兒定是不會回頭的了。
三人也都沒有再說一句話,都在這幾如地獄的虛幻旋渦中向最深處飛去。
旋渦似乎一直在原處,只是擡頭看時卻好像自己不斷被捲入其中,正欲將他們送進某一個極其神秘的地方。
百花山莊以北一千二百里,無魂山外。
數十個人在黑暗中逐漸接近無魂山,沒有人說話,誰都都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最前方正中一人正是百花山莊莊主花奉彪,在他兩邊各走着一個與他年齡相仿頭髮微白的老人,每人手持一把仙劍。小禾和一個年輕女子在他們的身後,她手中所持的正是花紅兒送給她的歡樂鞭,旁邊那年輕女子卻是空着雙手,身上看是沒什麼法寶。在她們身後有三十餘人,都是身穿淡藍衣袍,手中握劍,面色警惕。
一行人在無魂山五里外一條狹窄的小道上向北而行,不時還有人擡頭看看那座曾讓天下人都震驚的無魂山。
周圍全是陰森的黑灰色,小道兩側高高的雜草隨風起伏,發出“簌簌”的作響聲,顯得詭異無比,所有人只想快些走過此處,然而一陣悽慘的呼叫聲卻立刻讓他們的心跳加速了起來。
這慘呼聲正是從小道前方傳來,而且可以聽出是個女子聲音,衆人聽到此聲,立刻停住了腳步。
只聽一個男子聲音道:“難道就因爲沒有與你們同謀去滅捕雲山人,便要治我們於死地嗎?”
另一人道:“道不同者自不能在一起,既然已在一起就當有一方死!”
方纔那發出慘呼聲的女子道:“這是什麼話,你們根本早就想除掉我們了!這十餘日總是不見大王現身,是不是你們把他怎麼了?”
對方道:“如今看來,你們已經是死定了,那麼我告訴你們也無防,不錯,無魂王的確早已死了,而且死得很快,可以說他上一刻還高興着而下一刻便死了。”
那女子驚聲道:“什麼!賊子,竟然連大王也敢害!”
對方大笑道:“三腳貓,無魂王對你並不好,你爲何那麼笨,要替他說話?你豈非在自尋死路!” шшш◆ T Tκan◆ CO
那女子正是三腳貓,只聽她怒道:“哼,大王雖然對我不太好,卻救過我的性命,我雖是個女子,卻也是知道要報恩的,反是你們這些臭男人受人恩惠卻治人於死地,豬狗不如!”
對方放聲大笑道:“三腳貓,你是女子?你再怎麼健忘也不會這麼快就忘了自己只是一隻三隻腳的畸形貓吧?還有,我又不是人,我是隻猴子,猴子不需要講究什麼人類倫理道德的,你懂嗎?”
三腳貓冷哼道:“猴去,你既然不願講究這些,卻又爲何修行成人?既然已經修行成人了,又爲何不願……”
對方忽然打斷她的話,喝道:“修行成人就要遵守人類的一切嗎?人類的一切都是對的好的嗎?哼,那麼我這位趙先宇兄弟又當何說?”
三腳貓無話可說。
這時,又聽另一人道:“猴去老兄,你說的不錯,我在人類的眼中或許的確枉爲做人,但這是在人類眼中的看法,而我趙先宇豈相信那些所謂的仁義理性?對我來說,那些全都是些屁話!”
“看來你對人類有着太多的陳見了,那麼你還認你這個人類叔叔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