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目的是什麼?爲什麼還要回來冒險?”
“呵呵,空山桑,如果因爲某些人,或某些組織,讓你被迫親手殺了光子,你會怎麼做。”
空山一葉一愣,光子的音容笑貌在腦中一閃而過。這還需要想嗎?哪怕自己粉身碎骨也要殺光那些人吧……
川田悲哀的一笑,“我本來不打算講的……”他吐了一口氣,繼續說道,“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把手伸向學生褲背面的口袋,順手抓出皮來,從最深處抽出一張邊角染到血跡的照片,溫柔的摩挲着,隨即遞給空山一葉。
照片上的川田,頭髮比齊耳中分發型的七原還長,膚色白淨的臉上沒有那道猙獰傷疤,露出現在川田身上不可想像的那種羞赧的笑,看起來就是一個真正青澀的中學生。
川田左邊,有個穿着水手服的女生。一頭黑色頭髮綁着,垂到了右肩的前面。是個個性看來有點好強,但笑容十分有魅力的女子。照片的背景看起來,是某個地方的大馬路。此外也拍到了銀杏之類的路樹、威士忌的廣告看板,以及一臺黃色的車子。就像一對正常的情侶在逛街時邀請路人拍攝的愛情見證照。
“她是你的女朋友?不錯。”空山一葉把照片還給川田。
川田露出和照片中有點類似的羞赧笑容:“嗯,沒錯。謝謝你。”他陷入了某種莫名的回憶,用一種少見的輕柔語氣道:“她叫慶子,我和她在小學時就開始戀愛了,我們上了同一所中學,一起參加了這次遊戲,殺了很多同學後活了下來。”
川田擺着一副撲克臉孔,但眼睛四周卻因爲神經質而顯得有些痙攣:“最後一刻,我們的項圈都開始發出警報,然後慶子衝着我腹部開了一槍……我奪過她手中的槍對着她連開3槍。她倒在我懷裡,然後她、她衝着我笑了,說‘謝謝你。’……”
川田已經有些哽咽:“我親手殺了她,警報聲停了,我活了下來。後來我想到,她本可以打我的頭、胸膛,或者像我一樣多開幾槍,但她沒有;她本可以躲過我的奪槍,甚至把我擊倒,但她沒有。她、她……”
“她想讓你活。”空山一葉靜靜的說。
川田死死捏着照片,良久,他掏出一支菸點燃,平復下情緒說:“我本應該在那時死去的,那樣就不必像現在一樣,幾乎每天被噩夢驚醒。我也終於知道慶子爲什麼要謝謝我了……現在我已經什麼也沒有了。而這個殺了慶子的國家,還欠了我很多東西。”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川田。”“空山桑,我的目的不僅僅是要破壞這次遊戲,而是要讓更多人逃出去,他們全都是反抗的種子!這樣無情又愚蠢的政府不應該繼續存在,只有更多人加入,纔有足夠力量推翻那幫畜生的統治!”
兩人同時沉默了下來,陽光照射在林中,海風微微吹動着樹葉,舒適而又寧籟的環境絲毫無法溶解二人心中的抑鬱。
“你第一次見七原兩人也是因爲他們是情侶纔出手相救的嗎?”空山一葉突然向他問道。
這個問題讓川田擡起頭來:“嗯,包括你和光子,我看得出你們是很要好的情侶。”
“這樣啊……”空山一葉盯着川田:“我有一個請求,如果我哪天消失不見了,我希望你能代我照顧光子。”
川田吃了一驚,叼着的香菸從他大張的嘴巴中掉落。話題轉換的太突然,川田甚至不知道空山一葉的念頭究竟是怎樣產生的,因爲平時看起來相當恩愛的兩人,絕不會有第三者插足的機會,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是自己……
把光子託付給川田的念頭不是第一次產生,從最開始,他便開始默默觀察川田,並不是爲了託付光子,只是出於劍客的習慣。
但當看到川田爲典子治傷時,心中便有了一絲意動。這個自稱醫生的兒子、廚師的兒子、軍人的兒子……的人,似乎沒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
他與光子又同樣是那種已經對生活絕望,憑藉意志頑強生存下去的那種人,很容易便能相互理解對方。而且,對比自己在生活技能方面的一竅不通,川田照顧人的本事幾乎是他所有見過的人中最爲強大的一個。
最可貴的是,他對光子沒有其他人眼中那種隱隱的厭惡或慾望,只把光子當成一個普通的同學,完全平等相處。
空山一葉終於下定決心,不是他絕情,恰恰是因爲深情,纔不想光子在他離開後繼續過那種暗無天日的悲慘生活。他覺得,以川田的智慧和手段,應該能夠照顧好這個極度叛逆的女孩,最起碼也能保證她不受傷害。
更爲關鍵的是,空山一葉已經沒有時間物色比川田更值得託付的人了……
“空山桑你。你難道想拋棄……”川田忍不住問道。空山一葉搖搖頭,輕聲解釋:“有我無法抗拒的力量存在,不是武力或者武器能夠解決的,這麼說吧,絕對比你推翻日本政府的事要難得多……
川田睜大眼睛,有些同情的看着空山一葉。以他對空山一葉的瞭解,對方絕不是可以被武力屈服之輩!
不過,這個世界的確擁有遠比武力更讓人無奈的手段,比如坐在總統府辦工桌後簽發最終命令的那個猥瑣的老頭,自己一隻手便可以掐死10個這種人,但現實是那個混蛋只需要動動手指,100個自己也不是對手,因爲在他孱弱的身體之上有個無比強大稱謂——總統!
唉,自己這輩子完成心願的希望十分渺茫,那空山桑遇到的事豈不是……
“我也不知道這一天什麼時候到來,不過,你知道我的預感從未出過錯……我預感……一旦成功脫離這個遊戲,就是我要離開的時候。”空山一葉繼續道。
川田有些明瞭,又有些糊塗。儘管有些不情願接手這個十分麻煩的事,不過還是勉強點了點頭:“我答應你,空山桑,不過,相馬同學可不是一個容易妥協的女人。她會做出什麼事,其實我們可以預料到——她會不顧一切的滿世界尋找你吧。”
“是呢,不過,”空山一葉鄭重的對着川田鞠了一躬,只不過一手握住項圈,一手緊貼褲線着實有些奇怪。“我會找機會試着向她解釋的。光子的前半生沒有過一天好日子,希望她的後半生能夠幸福的生活着。我,終究是個過客啊……”
空山一葉擡起身,朝着光子所在的方向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