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一人,內屋一人,門外三人,小巷一人,才區區6人而已,難道僅憑這幾個人就敢來刺殺我?在等待上菜的期間,空山一葉開始集中精神感知周圍的環境,很快,他便找到了埋伏他的具體人數和位置。
“呼吸極輕,尤其是小巷中的那個,其次是屋內和屋頂,門外的三人只聽呼吸,還不如小五郎武藝精湛。”空山一葉默默分析道,雖然對方不曾有任何動作,但他可以瞬間判斷出誰是對他威脅最大的那個。
這幾個人的武功還遠遠沒有達到威脅他生命的程度,空山一葉決定暫時不打攪這場男難得的改善伙食的機會。
與蔥段一起穿在細細竹籤上烤的焦黃酥脆的大塊雞肉,上面淋着酒居屋老闆秘製甜醬汁,散發着一股由蔥香、肉香、醬香合成的誘人香氣,一口下去,鮮嫩的肉汁在口腔中奔流,配合恰到好處的甜鹹口感,簡直是對舌尖和胃囊的雙重犒賞!
沒想到在這處偏僻的居酒屋中會出現如此絕味,讓空山一葉回憶起後世他經常光臨的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廳。在美食的作用下,似乎被埋伏的危機感都減輕了許多。
桂小五郎連吃三串,還舔着嘴脣眼巴巴看着盤子中最後一串看起來更加誘人的雞肉丸子。在空山一葉的伸手示意下,忍不住抄起竹籤一口擼進嘴中。
“太美味了!這才叫食物嘛,改天請大野館長也來一次,讓他也見識一下,省的道館每天的飯菜做的讓人難以下嚥。松子大姐,再原樣上一份。趕快把老師的酒熱好,快快。”小五郎塞得滿滿的嘴並不耽誤說話,看起來這個技能已經練習的相當熟練。
“來啦來啦,酒馬上燙好。”不多時,松子老闆娘一手端着盛放串燒的托盤,一手端着酒,用遠比平時更優雅的步伐走了過來。在小五郎目瞪口呆下,溫柔的爲空山一葉斟滿酒杯,親手遞到空山一葉手中,又繞到他的背後,略顯乾癟的胸脯就要蹭到空山一葉後背。
但不知爲何,每次貼近空山一葉時,她便會生出一種“再向前挺一寸便會立刻喪命”的強烈感覺。“不,不是感覺,這是事實,貼上就會沒命的!”松子老闆娘內心無意識的大喊,雖然自己也不知道怎麼一見這位英俊的大人,便像控制不住身體似的產生浪蕩行爲,但慾望和生死之間,她還是選擇了後者。只能萬般無奈的安心做起的日常的服務工作。
空山一葉端着酒杯,像是在思索。從直覺上,他感覺老闆娘的靠近讓他感到毛骨悚然般的危險,但並不是抗拒老闆娘本身,而且在他仔細探查下,這個乾瘦的老闆娘並沒有任何武功,這種奇怪的感覺還是第一次出現。
不過這種多次救了他性命的敏銳直覺,讓他選擇按照直覺行事,每次老闆娘想要貼住他的身體時,便控制一層淡淡的殺意鎖定老闆娘,使其不敢接近。
酒也是如此,只要靠近嘴脣,便會產生和老闆娘一樣的感覺。這種情況他可以肯定——酒中有毒!
對方看來不是武士,武士沒有這麼多心思,如果換做是任何一家道場想要埋伏自己,哪怕依靠人多勢衆,也只會擺開車馬刀劍定勝負,絕不可能採用下毒這種卑鄙方式。
因爲一旦讓人察覺到這種做法,不光下手的人身敗名裂,肯定會被勒令剖腹,就連道場也會因此而受到相當嚴重的懲處。
這是屬於規則不允許的行爲!
那麼,不是武士,就是忍者了。
空山一葉有些好奇,活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遭到傳說中的忍者的暗殺,不是說他們很能忍嗎?讓他們多等一些時間吧。空山一葉慢條斯理的享受美食,那瓶毒酒看起來也被他一杯杯喝光,不過是不是真正進了他的肚子,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已。
這頓美食從申時幾乎吃到日落,在桂小五郎不斷提醒下,空山一葉才施施然起身,不過與以往不同的是他並沒有把愛劍插回腰間,而是就那麼提着走向店外,快要走到門口時,在桂小五郎耳邊輕聲說:“守在門口,絕不可出門。”小五郎大驚,立刻握住刀柄環顧四周。
“屋內還有一個,你負責攔住,攔不住也不要硬抗,交給我處理,注意不要受傷了。”說完,空山一葉不再理會小五郎,徑直走向店外。
剛剛走出店內五步,街角扛着扁擔的腳伕突然從扁擔下面拽出一根長長的鐵鏈,一邊墜着拳頭大小的鐵球,一邊綁着一把鋒利的鐮刀,從空山一葉視線死角發動了進攻,鐮刀的鋒刃帶着鐵鏈飛向空山一葉腰間,只要被纏上,鐮刀就會扣住他的後腰,只要握住鐵鏈用力向後一拉……
與此同時,空山一葉正面急速飛來一顆圓球狀的物體飛到他的面前,混合着火藥、研磨的極細的石灰,以及其他一些粉末的瞬間爆開,把不寬的小巷籠罩着一片朦朧的煙霧中,跟着煙霧彈一起的是兩把直刃忍者劍的劈砍,與鐮刀一起,三個人形成一個三角形,幾乎同時出手。
這還不算完,在空山一葉感知中,一直藏身在屋頂的忍者,從屋檐下灑出漫天的四角手裡劍,且角度異常刁鑽:三顆封住空山一葉退向店內的後路、五顆鎖定他從頭到腳的全部軀幹,甚至每一顆的速度都各不相同,力求讓他不能一次躲避。灑出手裡劍後,這名忍者又迅速掏出吹管含在口中,下一波的暗器偷襲似乎也已經準備好了。
店內的小五郎目呲欲裂,悲聲大喝道:“老師!”如果換做是他面對這種襲擊,絕無生還的可能,也許手裡劍刺進身體前,便已經被殺死了,那些多餘的暗器只能當做鞭屍之用。
一片煙霧掩蓋了空山一葉和三個忍者的身影,在短促的、幾乎連成一線的三聲慘叫後,從煙霧中驀然伸出五把長船長光,每一把劍都刀背精準的擊在手裡劍的齒中央,只發出一聲清脆的“嘡啷”聲,手裡劍便以幾乎數倍的速度倒飛而回,快到完全看不到蹤影,五道黑光噗嗤一聲,深深沒入房頂上蒙着面巾的忍者人體中,一聲不吭的跌落在地氣絕身亡。
一切只在不到一秒內完成,甚至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反應,眨眼間四個人便已經被空山一葉反殺。
如果有慢鏡頭的話,就會發現空山一葉在煙霧彈爆炸之前輕輕閉上雙眼,在鐮刀襲向腰間時,用長船長光的刀柄尾部將其磕飛,同時拔出太刀,一點、一抹、一刺,用極其洗練的方式瞬殺三人,同時與從背後襲來的手裡劍拉開一個劍身長度的距離。最後以一種揮出殘影的速度,擊飛五把手裡劍,反殺釋放暗器的忍者。
隨着煙霧慢慢散開,空山一葉睜開雙眼,向着外面最後一處感知到埋伏的地方看去,但那裡分明只有光禿禿的一堵牆而已!空山一葉心中暗笑,如果我是隻靠眼睛搜尋的話,即便告訴我這裡有人我也要花費好大力氣才能找到,不過…
空山一葉伸出腳尖挑起落在地上的一柄忍者直刀,飛到膝蓋位置時,空山一葉擡腳一踢,忍者刀直直衝着灰色的牆面飛去,刀就那麼定在了牆上,不一會,開始從牆上滲出血跡,一個忍者放棄了一直攥在手中的僞裝布,雙手徒勞的想把這柄原本屬於同伴的刀從自己喉嚨中拔出來,但還未觸及到刀身,已經頹然垂下雙手,一動不動的被釘死在牆面上。
至此,他感知到的敵人只剩下店內深處藏着的一個,他覺得是時候解決最後一個敵人了。剛想走進居酒屋,店內已經衝出了好幾個驚慌失措的客人,任憑桂小五郎怎麼攔截,還是無法完全攔住所有人。
其中一名身材瘦弱嬌小的少女好像是踩到了什麼,一個踉蹌,伸着雙手便向空山一葉倒去。此時,空山一葉腳邊便是插在地上的一枚手裡劍,如果任由這個少女面部着地……但空山一葉一動不動,冷冷的盯着少女,沒有一點伸手扶住的打算。
他看到少女的第一眼就察覺出這個少女的呼吸和心跳頻率與店內最後一個埋伏之人是完全一致的!
眼看這位少女額頭就要插進一枚暗器,少女突然腳掌發力,由下跌改爲前衝,袖口中彈出一截雪亮的刀鋒直奔空山一葉小腹。空山一葉側身避開,倒提劍的右手握住長船長光向上一揮,少女的手腕連同脖子被齊齊切斷,她的頭顱飛向天空,眼神中似乎還帶着詫異、驚恐,還有一絲解脫?隨即跌落到塵土中滾動幾圈,與血污混合在一起,再也看不出曾經的清秀容貌。
空山一葉的情緒沒有任何波動,殺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在他眼中都是差不多的,埋伏他就要付出代價,這種代價就是死!
他邁步向着酒居屋走去,不知爲何,他突然想喝酒了。殺人之後就要喝上等美酒嗎……這是誰說的來着?精神放鬆的空山一葉並沒有意識到,埋伏他的不是六人,而是七人,此刻這個隱藏最深、忍術最精湛的殺手,就在他前方一步之處!
空山一葉把愛刀插回腰間,右腳踩在前方的土地上,但幾乎瞬間踩空,身體不由自首向前方跌倒,不過強悍的控制力讓他死死控制住左腳定在地上,讓右腳憑空懸在那個坑洞上方。
但不到0.1秒後,左腳也突然向下陷了進去,以這些忍者的手段,幾乎不用想也知道,只要雙腳踩進去,再次拔出來時一定會多些什麼,或少些什麼……而且,此時也不僅僅是雙腳的問題。
空山一葉似乎隱約聽到一句“土遁,蛇擊之術!”,然後在他雙腿之間,大胯之下的土中,以毒舌吐信的速度驟然向上刺來一截刀鋒,竟是要趁着他雙腿下陷的一刻,從胯下進攻,簡直惡毒至極!
這招土遁忍術最精妙的部分不在於最後這一劍,也不在於陷落雙腳的兩個坑洞,而是其隱忍到極限的隱匿功夫,也不知道這個忍者什麼時候挖出一條可以容身的坑洞,竟能一動不動的藏身於此,眼見同伴一一被殺毫不動搖,只等在空山一葉還刀入鞘徹底放鬆警惕,才發動最致命的一擊!真正如毒蛇出擊一般致命。
如此必殺之局是空山一葉沒有想到的,一貫依靠感知的他竟然沒有絲毫髮現藏在土中的忍者,這是他無論如何想象不到的,這個忍者一定修煉了一種專爲斂息而開發的忍術,埋在土中的時候,心跳似乎與上面行人的腳步聲融爲一體,以至於沒有跟忍者打過交道的空山一葉猝不及防。
空山一葉雖驚不慌,在幾毫秒間腰腹肌肉一陣劇烈的收縮,藉着這一丁點的力量,空山一葉直接向後躺去,在倒地的前一刻,雙手在後背以劍拄地,以此爲支點,利用槓桿原理,叉着雙腿由下而上做出一個後空翻動作,他的雙腿直直指向天空時,一把狠辣決絕的直刀擦着他的衣服衝了上去,而土中的忍者此時也破土而出,與頭向下的空山一葉剛巧四目相對:一個眼神冷酷中帶着些許興奮,一個眼中毫無情感波動,但眼角微微溼潤。
空山一葉瀟灑至極的後空翻並未露出一絲狼狽,在不知真相的人眼中,就像是提前與地下那位忍者商量好的一般,故意做出這種動作吸引目光。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沒有準備下做出這個動作,身體在這瞬間破裂的多少根毛細血管。
但躲過這一擊的空山一葉已經重新回到了他的主場,此時沖天而起的忍者腳還未着地,空山一葉沒有拔劍,而是一腳向前重重踹在忍者的肚子中,忍者一聲悶哼,能讓如此隱忍的人忍不住痛出聲音,可見這一腳的力量之大,這個忍者覺得自己的腸子已經斷了幾根……
他向後飛出兩丈遠,手中的刀都不知被扔到了哪裡,原本在土裡隱匿如此長的時間,便已經相當耗費精神體力了,如今遭受重擊,哪怕以他這種比鋼筋還要堅韌的意志也經受不住,摔倒在地上直接昏了過去。
空山一葉再次閉目全力感知了一下,這次不管天上地下,統統沒有逃過,並未發現其他埋伏,他這才確定,這次刺殺基本已經結束了。
他走到昏死過去的忍者面前仔細打量着:身體相當瘦小,身高不過1米6,一身藍色粗布忍者服,帶着頭巾和麪巾,讓人看不出本來面目,不過從眼周圍的皺紋中應該可以看出來,這位年紀已經不小了,也怪不得他的土遁差點讓自己中招。
空山一葉並沒有殺了他的打算,而是和衝出居酒屋的桂小五郎一起等待官府的到來。直接抓到道館裡也不是不行,不過看着外面黑壓壓的圍着的人羣,二人頓時打消了把人帶回去的打算。
小五郎剛剛悄悄跟空山一葉說過,這種忍者一看便是極度危險的亡命徒,也絕對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與其自己花費精力看管審問,還要擔心會不會因此而威脅到道館衆人的性命,不如直接交給官府。
到時有什麼結果,派人通知自己一聲就可以,想來官府也絕不敢就這麼放了這個忍者,一個絞刑應該是跑不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