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小次郎張了張嘴,似乎沒想到對一個四處漂泊的浪人,如此具有吸引力的招攬手段完全沒起到作用。這個年代哪個談吐優雅、禮儀周全又身懷武功的壯年男子,不想追隨個有實力的主家,成爲有俸祿、有地位的武士?那些如狗一般衣食無着的浪人哪個不是靠打家劫舍,或者接受僱傭艱難度日。
佐藤小次郎深吸了一口氣道:“算了,人各有志,你們走吧。”說罷,賭氣似的把頭偏向一旁。空山一葉見狀,微微苦笑,欠身道:“如此,再會了佐藤閣下。”回頭示意兩人跟上,邁步向前走去。
?空山一葉身後的兩位農民側身向佐藤小次郎行禮,剛要邁步,卻見佐藤小次郎彎曲的雙腿如同蛤蟆一般瞬間彈起,“喝!”一聲大喝的同時抽刀,雙手斜舉,以一記大袈裟斬的架勢狠狠劈向前面的空山一葉。以這一刀的迅疾,如果劈實,空山一葉的身子必然會被從右脖頸到左臂劈成兩片。
?作爲一個有身份的武士,佐藤小次郎雖然很少背後偷襲,但他自信,前面的浪人絕不可能全身而退,至少要付出一隻胳膊或一條斜貫後背的傷口才能免於一死,即便如此,也不過再多出一刀罷了。
利吉與平這兩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佐藤小次郎揮刀,停頓的大腦似乎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只能眼睜睜看着前面的浪人即將斷爲兩截,在這一瞬間兩人心中不由得生出“幸好沒有生爲武士”的荒誕想法。
空山一葉右腳向後滑出一個半圓,右手如同消失般出刀,轉身往斜上方撩去,刀尖畫出一道優美如彎月的弧度,劃過佐藤小次郎的身體。刀身穩穩定住,安靜的彷彿一直在這裡,只有刀鋒上滑動的血滴證明,這種美絕的藝術究竟有多殘酷。
佐藤小次郎高舉的刀還未落下,已經發現自己從右腹到左胸,一道整齊的切口滲出鮮血,自己甚至能清晰感知到對方打刀的切先劃過肚皮、劃破腸子、擦着胸骨離開身體的深刻觸覺。他跪倒在地,雙手徒勞的捂住傷口,只求噴涌而出的鮮血和內臟流失的緩慢些。
“爲什麼?!除非你是劍聖,否則不可能反應如此之快!”佐藤小次郎喘息着問道,他頂住靈魂想要飛出肉體的陣陣眩暈,只求得到解答。空山一葉手腕一振,抖掉刀上鮮血,刀身在右手劃了一個圓,反手緩緩插入鞘中,嘆息道“我當然達不到那種反應和速度,但你深吸一口氣的聲音太大了!以你的坐姿,想用最短時間一擊致命,必然要從上劈下,而閣下在我右後,刀出右勢,必然出刀以右擊左纔是最有把握的。而我在做出預判的情況下,出刀快一些就能等着閣下自己撞上來。”
空山一葉盯着佐藤小次郎的雙眼,鄭重的問道:“爲何閣下出刀如此決絕,非要置我於死地。我自問禮數週全,全無一絲得罪之處,爲什麼?”
?佐藤小次郎喘息着裂開嘴:“你既從戰場方向而來,談吐優雅,吟誦漢詩脫口而出,如京都的公卿。又如此堅定拒絕我的招攬,必然不是普通浪人!你一定是敵方的某個大人,與部隊走散,故意找兩個賤民掩護,從小路返回領地。”佐藤小次郎艱難的吞了吞口中血水,以求讓話音清晰“你的首級可以抹平我身爲武士的罪過,甚至可以得到更大的功績!事到如今,雖然我已無顏自稱武士,但還是想讓你爲我介錯,讓我以武士的死法體面辭世,拜託了!”
?空山一葉扯了扯嘴角:原來這就是所謂時代的誤會嗎?佐藤小次郎指了指地上的太刀,對空山一葉說:“這是我佐藤家家傳寶刀備前長船長光,贈與閣下,以閣下身手與身份,必不至辱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