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今次每位到來的英雄都可以在審記官那裡備名,領取現銀十兩,朋友們來的多,可別嫌少啊。”
十兩對武林人雖不多,但也抵得上一次買賣,至於備名一項,如果不想暴露真名號,編一個也沒人計較,所以數千號人興奮起來,轟然叫好,紛紛涌向各個方向出現的以審記官爲首擡着一箱箱銀兩的隊伍。
一江湖老人嘆道:“這位谷盟主與楚老盟主果然不一樣,記得以前聚會,都是因義來、因義去,聚散不趨利,這回倒發放銀兩了,不知以後再聚會,來的人是不是更多。”
另一老者笑道:“新朝新氣象,咱們對付着適應就好了,反正這江湖,總歸是年輕人的。”
領取了銀兩,衆豪又擁着各審記官聚向各個臺下,不久,武鬥就在各臺上開始。
一百招,雖不多,若謹慎着打,也可以醞釀出一股子賭興來,當即,場下很多人圈出地面開了盤口,每有兩人上臺,十招之內就要下注一方,十招之後再下算不得數,注金不設限。興致大的押大注,小的也可以甩幾文,熱鬧紛呈。
看到如此局面,在外圍參與雜項的武林盟接待官孟義焦雄也呆不住了,同時脫口而出:“二弟(大哥),你帶碎銀了麼?”
當下兩人翻遍口袋,也沒幾兩碎銀,正覺苦惱,忽有一個揹着大麻袋的漢子走近,吆喝道:“銅板碎銀兌整,收二分利,願者兌,不講價。”
孟焦大喜,走過去道:“兌五十兩的。”
這種背麻袋的人羣竟有十多個,分佈在四處,那些缺碎銀的江湖人紛紛圍定兌換,整個場面簡直比賭場還興旺。
古城秋忽覺身後的孫道兒有異,回頭道:“六師弟,你幹什麼去?”
孫道兒訕笑不止,道:“大師兄,我……嘿,手有點癢。”
古城秋失笑,道:“知道你要去賭,你這位劍閣遊仙、酒仙兼賭仙到哪裡都不會安穩,不過,這麼多人都在看着,你想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劍閣有個賭鬼嗎?”
孫道兒嘿嘿一笑,道:“師弟我自有方法,大師兄,告辭。”
說完一溜煙跑了。
谷斷絕問道:“城秋老弟,孫兄弟這是?”
古城秋一笑,指指臺下那些聚賭的人羣,不言。
谷斷絕恍悟,微笑。
諸葛治嘆道:“還真是衆生百態啊。”
張盼笑道:“諸葛你不也正俯瞰衆生嗎?”
兩人知對方甚深,諸葛治也不辯言,笑而搖扇。
那邊的蕭寒月奇道:“二師姐,六師兄這是去幹什麼了?”
韓千雪道:“稍時,你如果看到一個人打扮古怪,多半就是他了。”
蕭寒月不解,掃視當場,果見有一個頭纏白色布圍、上脣還有兩撇上翹鬍鬚的人擠進了圍賭的人羣。
蕭寒月驚道:“他…他莫非……”話沒完就撲哧笑出聲。
怪人擠到一處地面盤口處,摸出一塊銀子,怪腔怪調道:“我押那個長得壯的。”
衆人一看,是個胡人模樣的,皺眉道:“你這蠻夷,祖龍武功你看得懂嗎?”
怪人道:“誰說我不懂,兩個人打架,當然長得壯的厲害了。”
衆人鬨笑,另一局時,一人奇道:“蠻子,你不是說誰長得壯押誰麼?這回怎麼押那個瘦的?”
怪人慌道:“我……我看錯了,能不能換注,從家鄉過來,我沒帶多少錢的。”
衆人道:“那怎麼行,換來換去,還叫賭麼?”
結果是瘦子贏了,看着怪人獨個兒摟錢齊罵:“狗屎運!”
但後來大概是贏得錢多了,怪人說話帶出一股子正宗的祖龍味兒,人皆道:“蠻子,你不是胡人嗎,怎麼祖龍話說這麼好?”
怪人結巴道:“我…我超常發揮……”
暗處,蕭雲道:“沒想到一個聚會谷斷絕能搞出這麼多手段。”
女郎冷冷道:“虛有其表罷了,一個江湖聚會,搞得像利益買賣,長久以後也不是什麼好事。”
蕭雲忽道:“四姑娘,你真的想置谷斷絕於死地嗎?”
女郎眼中閃過那麼一絲猶豫,咬牙道:“有些仇,非報不可!”
“對了,那雪山派的棺木安全嗎?”
“放心吧,有暗夜盟昔日大將守護,怎會出問題……”
天近晚,羣雄的活動收場。
蕭雲來到任九重處,問道:“這一天可有情況?”
任九重搖頭,道:“安全得很,大概某些人還沒察覺我們運棺的真正意圖。”
蕭雲拍他肩道:“那隻好再辛苦你們三個一夜了,今晚我有些事要辦。”
夜了,蕭寒月正在房外漫步,排解憂愁,忽然,風一動,一個身影閃現面前,蕭寒月一喜,來人撮脣示意,她纔沒發出聲。兩人離開後,一個白色身影閃現,輕嘆:“師妹,但願你不要忘了自己是劍閣弟子……”
月色下,蕭寒月抱住蕭雲良久,才鬆開,急切道:“雲弟,這些日子你去哪裡了?”
蕭雲道:“結實了幾個很重要的人,其中兩個你肯定認識。”
蕭寒月奇道:“誰?”
蕭雲道:“一個姓張,一個姓成,昔日蕭家堡父親最重視的金牌侍衛。”
蕭寒月驚喜道:“張叔成叔,他們二人可好?”
蕭雲道:“好得很,不過,他們加入了暗夜盟,那日安樂城我離開之後……”
說着他將自己一路而來的經歷道出,蕭寒月嘆道:“沒想到那黑星壇主任九重投靠你了,雲弟,你……你不會沾染暗夜盟的事吧?”
蕭雲失笑,道:“那種組織不值得我投入。”
蕭寒月遲疑片刻,道:“雲弟,姐姐可以求你一件事嗎?”
蕭雲道:“你說。”
蕭寒月道:“將來無論怎樣,我都不希望你加入暗夜這類組織,我……我怕劍閣會與你爲敵,而那任九重畢竟做過黑道巨梟,若有一日出了麻煩,恐怕也會連累到你。”
蕭雲笑道:“好吧,我答應你,終生不會摻和暗夜這一類的東西,我發誓——”
蕭寒月捂住他嘴道:“雲弟如果答應我,自然就會做到,何必誓言。”
其實她有種莫名其妙的擔心,世事變遷總不依人的本意,她害怕誓言有被打破的一天。
“月姐,我今次來,其實是想告訴你,明日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插手。”
蕭寒月點頭,蕭雲抱了她一下,閃身不見。
南宮婉房中,四公子慕容風、歐陽錚、上官林與連璧皆在座談笑,這四人爭相展現着自己的優點,你作詩我彈琴他吹簫,貌似熱鬧而和諧,只是奉承對象處處離不開南宮婉。
而南宮婉則陪着笑臉應酬,其實她對這些討好已經厭倦至極,接管南宮世家以來,若不是心底有那道身影的支撐,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早已崩潰。
還是連璧最先道:“三位世兄,咱們該回去了,婉兒大概累了。”
慕容風三人正在引用春江花月夜之類的古詩,聞言恍然道:“對對,婉兒妹妹該休息了。”
四人起身離開,南宮婉送至門外,甜笑道:“四位大哥晚安。”
回房後,南宮婉托腮桌旁,失落忽起,沒有那個人在面前,一切都不真實。
一個身影忽然閃現房中,南宮婉看了須臾才相信那不是思念的幻覺,撲過去緊緊摟住,哭道:“我還以爲永遠等不到你了。”
蕭雲輕推開她,道:“我來,只是想告訴你一聲,明日武林盟會上,不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做什麼說什麼。”
南宮婉失望道:“你……突然出現就是爲了說這些?”
蕭雲點頭,南宮婉咬牙,臉發燙着問:“那,這些日子裡,你有沒有想過我?”
蕭雲看着她,搖頭,南宮婉撲哧一笑,道:“就知道你不承認,讓我聽聽你的心跳,如果跳得快了,就是在說謊。”
她抱着蕭雲聽了半天半天,正身,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失落,強笑道:“沒關係,沒準男人跟女人是不同的。”說完她轉身倒茶水掩飾,不想讓自己的表情太過展現。
蕭雲道:“其實……那個連璧人不錯,看得出來對你也是真心的。”
聞言,南宮婉身子一震,一顆淚腮邊滾落,掉進茶杯裡。
等她無聲息拭乾淚水轉身欲語時,才發現蕭雲早已不見,只剩下那洞開的窗戶。
見蕭雲面有憂色回來,任九重奇道:“公子,你這是?”
蕭雲坐下,喝口酒,忽道:“任大哥,你有沒有特別喜歡過一個女孩子,或者,有一個女孩子特別喜歡你?”
任九重沉默下來,眸中閃過久藏的憂傷,平聲道:“有。”
蕭雲道:“可以說說嗎?”
任九重苦澀一笑,飲盡杯中酒,道:“有什麼不可以的,反正,往事是不容人選擇的……昔年我曾認爲,江湖歲月,有一個女子在身邊是種拖累,所以對於示好的女子,一律拒絕,但有一個女孩子纏我纏得很緊,甩都甩不脫,她輕功不錯,我也無可奈何。”
“有一日我站在崖邊,忽道:你如果真的喜歡我,就馬上陪我從這處山崖跳下去……說完,我真的一下跳了下去……”
蕭雲握緊了杯子,道:“她……她也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