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不好了……不好了。”阿棹提起裙襬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衝着在銅鏡前整理自己的妝容的美人大聲叫嚷道。
“什麼事慌慌張張的,真是越來越沒個規矩了。”白櫻憤憤地將剛剛帶在髮髻上的玉勝又摘了下來。本來正在鏡子前試戴着各種各樣的珠玉,爲應該佩戴哪一種髮飾而糾結的白櫻,被阿棹這樣無端的闖進門打斷了思緒,不禁有些心生不滿。但今晚是個好日子,可不能因爲這點兒小事便毀了她的心境。她對着鏡子中的自己猶自的嫣然一笑,只是爲了在他的面前永遠能展現她最美的樣子。
這樣子的笑容恰到好處不是嗎?貝齒微露,笑而不放,柔而不驕。平穩住自己的心緒,繼續在梳妝鏡前擺弄起自己的妝容來。“有什麼事,說吧,我聽着呢。”有些漫不經心的,這個阿棹,自跟着她的那天起,便是無論遇見什麼大不了的事,都會唧唧咋咋嚷個不停。料想這次也跟以往一樣,說不定又是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
“奴婢聽說……聽說娘娘不是先皇后的遺妹。”阿棹小心翼翼的說了出來,悄悄擡起頭瞥了一樣端坐在上方的女子,一派大家閨秀的樣子,樣貌雖與先皇后不甚相似,可是若不是先皇后的妹妹又怎麼具有這種與生俱來的貴族氣息。阿棹這樣呆呆地想着,秀眉擰出一個結來,待她回過神來時,卻發現主子正凝眉看着自己,目色陰鬱。“奴婢……奴婢也是聽別人說的,不管奴婢的事啊主子。”阿棹唯唯諾諾的解釋道,惶恐不已。
“你還聽說了什麼。”白櫻冷冷地開口,將目光重新移回道妝鏡上,不再看她。
阿棹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明明是盛夏的天氣,卻冷得要命。當白櫻收回她的目光時,阿棹頓覺得加註在身上的壓力少了許多。“沒……沒什麼了。”阿棹其實還想說點什麼其他的,但話剛到了嘴邊,腦子裡又浮現剛剛主子那雙陰沉的眼神,嚇得吞了吞口水,又生生地將要說的話給憋了回去。
“沒事你就下去吧。”白櫻面無表情的背對着阿棹揮了揮手。
“是。”阿棹領命起身,正欲退出去。
“等等……你還是留下來幫我參謀參謀,今天我應該佩戴哪一種髮飾。”
“主子是爲了今晚皇上要來嗎。”阿棹好奇的多問了一句,雖然平時這個主子也會精心打扮自己,但一向是有自己的主張,從來不會去問旁人的意見。今日突然要她作爲參謀,確實讓她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也許,主子已經不那麼討厭她開始接納她了吧。作爲主子的貼身侍女,但主子的衣食住行從來都不會讓她插手,這讓她覺得自己很失敗。還好,主子雖然不喜歡她,但也沒有爲難過她或者是將她趕出去。想到這裡,阿棹的心底頓時樂開了花,也許自己以後的日子就不會像之前那樣了,因爲在宮裡,只有得到主子的歡心,自己的日子才能過的安
心,這是後宮裡像他們這樣的下等人的宿命和悲哀。
“多嘴,本宮的事,哪裡輪得上你這個賤婢來指手畫腳。”白櫻怒斥道,嚇得阿棹趕緊噤聲,不再多說一個字,只是雙手機械的給白櫻盤着頭,抹上一層層髮油。主子可真是陰晴不定呢,阿棹只能在心裡感嘆,突然有些羨慕起鳳棲閣的吟秋和樂貴妃的侍女凝碧起來。就算是以前的先皇后對待自己的侍女也是極好的。
坐着的白櫻雙目凝視着鏡子的自己,可是眸中卻無半點光華閃現,思緒已經飛到了九天雲外。方纔阿棹進來所稟報的事確實是將自己嚇了一跳,可是轉眼她又將心緒平復了下來。她早就應該料到會有這麼一天,當她決定犧牲田翎去揭穿吟秋,從而達到製造莫氏姐妹離心離德的效果時,她就已經做好了田翎反咬她一口的準備。但是卻沒想到的是,莫清歡居然能這麼快發現她不是真正的白櫻,她是怎麼做到的呢?這個秘密是連田翎也不知道的,她又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若是隻憑着今早那一巴掌讓我露出了破綻,流言也不可能這麼快便散播了出來。唯一的可能便是她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是那又怎麼樣?
“白櫻。”獰笑出聲,即便你知道了,我不是白櫻又能如何?白櫻,這個名字不過是我當初進宮的籌碼,現在早就沒有任何用處了,顧玄燁現在需要的是我要對付你的計謀,而不是白櫻這個代稱。莫清歡!
偌大的寢殿中,只有一主一僕靜靜地做着同一件事,沒有人願意說一句話,時間好像靜止了,都忘了呼吸。主僕二人各自懷揣着心事,默默而又激動的等待着夜幕的降臨。
“吟秋……吟秋。”莫寶儀剛剛洗漱完畢,正準備休息的時候,突然有姐姐那邊的奴才前來稟報說,要讓她去碧流亭一趟。“姐姐也真是奇怪,天色都已經這麼晚了,還叫我去碧流亭幹什麼。”吟秋不在,莫寶儀自己穿戴整齊。也懶得去麻煩那些已經要睡下的侍女們,畢竟人家也累了一天了。寶儀一向心地善良,對待下屬也很寬容。出得金屏,在自己殿中的阿監的引路下來到了堂前見到了前來報信的奴才。
“你家主子可曾說過請我去碧流亭做什麼。”寶儀輕聲問道。
“奴才不知,樂主子只是交代奴才一定要將娘娘請過去,其他的便什麼也沒說了。”跪在下方額奴才恭謹道。
這時,立在一旁的阿監上前俯了俯身開口道:“娘娘,奴才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說吧。”寶儀微微點頭,笑着啓脣。
“這碧流亭可是地處冷宮深處,若是白日裡還好,可一旦到了晚上……”老練的阿監頓了一頓,斜睨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皇后,見其並未有絲毫怒色,方纔再次啓脣道:“奴才聽說,那裡一旦到了晚上,就會有人聽見有女人唱歌的聲音,那聲音啊,可真是悽慘得緊,讓人聽了就會回身發
涼。這樂主子教您這個時辰過去,若是娘娘真的一旦碰上個什麼東西,該如何是好。”
寶儀聞言粲然一笑道:“逢人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本宮一向行事端正,並不曾有愧於人,何來鬼神纏身之說。”
“這倒也是。”阿監認同的點點頭,但還是有些不放心道:“娘娘,還是讓奴才陪着你一起去吧,有奴才在,若真遇上個什麼事,奴才也好爲娘娘擋上一擋。”
“這深宮裡守衛森嚴能有什麼事?再說,有吟秋陪着我去就行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去休息吧。”寶儀聞言,心中甚是欣慰,難得有這樣忠心護主的人。只是她不知道的事,這樣的人已經遍佈了她的宮殿,只因她素日裡對待這些人遠遠好過其他的嬪妃。人與人之間都是相互的,她照拂他們,人心自然也就向着她。
“吟秋姑娘有事出去了,還是讓奴才陪着娘娘吧。”
“吟秋這丫頭剛剛還在的,這麼點時間有跑到哪裡去了。”寶儀喃喃的念道,“算了,還是你陪我去吧。”寶儀也知道拗不過他,想了一想覺得也是這個道理,也便應了。
夜色深深深幾許?騰龍閣內,幾盞燈火明滅,卻足以照亮這一方天地。
“皇上,您……要去嗎。”允公公沉吟了半晌,還是問了出來。他一直侍奉玄燁左右,對於玄燁與莫寶儀的一切自然清楚不已。
“去,怎麼不去。”玄燁苦笑出聲,低聲道:“她既然叫我去,我就得去,因爲我答應過她,等着她來覆我的江山。”
“可是皇上……”
“你不必再說了,我意已決,多說無益。”玄燁雙眸緊緊端詳着快要燃盡的燭火,一隻充滿朝氣的飛蛾撲騰着翅膀朝着燈火而來,不閃也不避。還未靠近火源時,外焰已經燃燒掉了它的翅膀。可是它依舊義無反顧,直至飛至火焰的中央,化爲灰燼,與燭焰過後的燈芯化作一體。這邊是飛蛾撲火的一生,明知道死死亡的盡頭也甘心情願。
當所有人都朝着那一個方向行駛的時候,作爲終點的目的地卻失去了往日的平靜,兩條忽明忽暗的人影在碧流亭的中央晃盪個不停。
“你怎麼到這裡來了。”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帶着厚重而猙獰的鐵面面具將自己的臉頰遮擋得嚴密無縫。
“不是你叫我來的嗎。”女子着一襲紅色長裙弋地,曼妙的身姿在月影拖長的效果中婀娜生彩。但是臉上卻是一臉的懷疑。“我接到你的信說今晚要我和你在這裡見面,說是有要事相商。”
“我什麼時候傳過信給你。”男子一聲怒吼,臉上的青筋因憤怒而盤旋在臉上,顯得格外猙獰。女子怔怔的看着他,顯然是被嚇住了。
“呵呵……櫻婕妤真是好興致,竟然在此花前月下。”清亮而又挪揄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的刺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