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鐵牛的聲音逐漸遠去後,我驟然睜開眼睛,經歷了五年時間。殘缺的魂魄終於拼湊完整。這段時日。我一直在想,那天在黃山之巔奇門大聖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猶記得那晚我是從一口大紅棺材裡面爬出來的,出來後。我辨清了眼前的村子。正是大興安嶺深處那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我以前在這裡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所以對這個村子最是熟悉。
時隔五年,眼界重新變得豁然。如今枯木逢春,一直留在心頭的憋屈勁兒也隨之消散。便是連着精神都舒爽下來。轉身一瞧,終於明白自己以前在哪兒了?那天我跟奇門大聖同歸於盡。沒有留下任何東西。
有人幫我在這個村子立下一個衣冠冢。那個人顯然就是鐵牛。
難怪自己能聽見鐵牛說話的聲音,自己也沒有猜錯。我們的確相隔不過十步的距離。
墳包不遠處有一間小院兒,裡面燈火通明,仔細些能聽見鐵牛正在破口大罵。語氣裡面卻是濃濃的關懷。見他們無事。心中那塊大石頭轟然落下,再也沒有什麼負擔。
攤開手掌心一看,上面有一顆小樹抖動着枝葉。似乎在討好我。
造化二字,玄之又玄,當初我明明毀了黎天古樹,但沒想到居然還會見到它?
我來到小院兒外面,平靜的瞧着裡面晃動的人影,一個三四歲的女娃子跑了出來,她嘴上還站着飯粒。瞧清楚她的面容後,腦袋裡面不禁浮現出姜娃娃的面容,像,實在是像,彷彿同一個模子裡面刻出來的。
她忽然站在原地,眼睛緊緊的瞧着我。
正常人想要瞧見鬼魂,要麼是天生陰陽眼,要麼藉助一些道家本領,或者一些通陰之物。還有就是除非鬼魂願意自己出來,眼前的翠花兒不過三四歲的孩童,以我現在這般道行,想要躲過一個小屁娃子,輕鬆得很。
她好像感覺到前面站着一個人,歪着腦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
第一次碰見姜娃娃時,是在谷靈冥獄那外,那個身穿一席大紅衣裙的女娃娃,那般狠辣的殺人招式,到現在還記得清楚。覺醒記憶之後,我也明白我們之間的關係,其中太過複雜,三言兩語倒也說不出個大概。
也罷,能兩世爲人,也算她的命數。
“翠花兒,快去吃飯,你出來幹嘛?”
一道悅耳的聲音從屋子裡面傳來,我下意識的擡頭瞧去,發現這個人就是丫丫。容我算算,五年時間,她也從那個少女長成了二十四五的嬌美人。
“外面好像站着一個人。”
經翠花這麼一說,丫丫立馬擡頭往我瞧來。
我吸上一口氣,轉身離開,心中並不情願在他們面前暴露,對於我來說,這般結局最好。就讓她們以爲那個許越,已經在黃山與奇門大聖一起灰飛煙滅了吧。
在我轉身離開的時候,鐵牛好像感覺到了什麼,魯莽的從屋子裡面衝撞出來。他環顧四周。情緒挺激動的叫喊出來:“越子,是你麼?別給老子裝神弄鬼的。”
一瞬間,他整個人都被突如其來的欣喜充斥着,身子都在哆嗦。
然而四周卻沒有人迴應他,丫丫沉默了一會兒,衝鐵牛說了一句:“鐵牛,你太緊張了,越子哥已經死了。忘記他小舅怎麼說的麼?魂飛魄散,世上再也沒有什麼手段能聚攏他已經消散的三魂六魄。”
鐵牛眼睛裡面滿是失望,站了幾分鐘,拉着翠花兒的手轉身折回屋子裡面。
我本想離開的,猶豫了一下,從掌心中那顆小樹苗上摘下一片翠綠的葉子,放在了小院兒門口。權當是對他們的祝福,許越已經不再屬於這個世界,以後的路,便一個人飄蕩吧,走到哪裡算哪裡。
走出村口後,我停下了身子,如此氣氛持續了幾秒鐘,古樹瘋長,枝葉簌簌抖動,一股洪荒氣息往着四周鼓盪開來。驚恐的聲音忽然在我身後響起:“小哥,是我。”
若是晚上幾秒,只怕我也守不住手了。
仔細一看,一道漆黑的影子從黑夜中剝離出來,他鬆了口氣,衝我說:“小哥,你不認識我了麼?”
他就是那隻負責與我聯絡的陰靈,說起來,還欠他一個人情。
我沒有說話,死死盯着他,自己出現在這裡,必定與他有什麼關係?
“今天十二點一過,正好滿了五年之期,你小舅讓我來接你。”
聽見這句話,心中明白了一切,然而嘴上卻沒有多問,安靜的跟在這隻陰靈身後。不知道他們使了什麼大手筆,居然能在那種情況下保住我的的魂魄?
這一夜,大隊陰兵人馬一路護送着我,路上萬鬼迴避,煞是威風。
“情況怎麼樣?”
我問了一句。
陰靈告訴我,那次陰陽逆轉的把戲是奇門大聖弄出來的,他死後情況慢慢好轉。加上我小舅從中幫忙,一年內定住乾坤,陰陽重歸之前的模樣。
所有事情,也算有了一個了結。
……
來到老家時,陰靈把我帶到後山之上,在那裡我瞧見了小舅,白尊守在他邊上寸步不離。在他們面前有一座墳包,石碑上篆刻的名字正是我的。
“越子,你終於來了。”
我反問一句:“這裡爲何還有一座我的墳墓?”
小舅如實告訴我:“不但這裡有,全國各地都有你的墳墓,此爲麻衣神相一脈的瞞天過海之術。諸多墳墓裡面,只有一座藏有你殘缺的魂魄,其餘全是空墳,誰若是想要趁此機會毀了你的魂魄,除非把所有空墳全部找過來。”
原來是想要拖延時間。
“要謝就去謝閻羅王吧,是他親自出手聚攏你的魂魄,並在黎天古樹徹底毀滅之前搶走種子,讓你重活一世。這等恩情,足有天高。”
我轉過身來,平靜的看着那隻陰靈。
他被我盯得渾身不自在,最後苦笑出來:“你怎麼知道我的身份?”
“猜的。”
他撇了撇嘴,明顯不相信我說的話。
這隻陰靈,就是那大名鼎鼎的閻羅王。
“多謝。”
我恭敬的作揖道謝,無論怎麼說,我能從那口大紅棺材裡面爬出來,全是他的功勞,小舅只是在其中週轉一下,讓局面更加把穩。
他擺擺手,轉身離開:“以後你盡職盡責,做好陰陽代理人,如今你以鬼魂的心態存在,穿梭陰陽更是方便。這個位置有多重要,你心裡也曉得,莫要讓我失望。”
以前就覺得他不對勁兒,一隻陰靈怎麼可能有如此權利,信誓坦坦的給我允諾下諸多好處。今天他親口承認,也算驗證了我心中的猜測。
“你把消息告訴我爹孃了麼?”
我最關心的這點,倘若二老曉得我的消息,一定承受不住那種打擊。
小舅搖搖頭,他跟我爹孃說我有事情出國了,可能需要一段時間。老一輩農村人沒什麼見識,認爲出國是事業有成的標籤,知道這個消息時他們笑得都合不攏嘴,怎會往那方面去想?
五年時間,小舅坐上流雲殿殿主的位置,手中拿捏着通天的權利。
“還記得你讓我當心逍遙老道麼?那是什麼意思?”
我心中一直想不通,小舅與逍遙老道爲何會互相猜測?
到了這般地步,小舅也沒有了隱瞞的必要,說:“他想要藉機吞掉你的修爲,其實逍遙老道早在不歸林中被黎天古樹魅惑了心智。它懼怕谷靈鬼子重新歸來,因此留下一手,在逍遙老道的魂魄上留下一招。想要在關鍵時候搶走你的造化?”
“那他爲什麼沒有動手?”
既然逍遙老道已經成了黎天古樹的人,爲何那天事情這般順利?
小舅說:“你忘了,一共有三個變數,你,奇門大聖,剩下一個就是我。論起手段,黎天古樹怎會如我?”
繼續追問下去,已經沒有太多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