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街上人來人往,各種吆喝聲和笑談聲不絕於耳。
外邊喧鬧紛紛,坐在馬車中的池玲瓏,看着那一襲白袍,墨玉眸子溫潤帶笑、長身玉立的男子,看着他衣帶翻飛的,一步步向他們乘坐的這輛馬車中走過來的時候,卻感覺,時間好似在此刻已經靜止了。
她聽不見馬車的喧譁聲,聽不見身側七月喚了她兩聲“姑娘”,更聽不見對面坐着的那少年主子,吩咐墨丁“啓程”的聲音。
這些聲音全都被她屏蔽了,她現在眼前只能看見,那周身仿若都在散發着聖潔的光圈,一步步向她走近的男子。
一顆心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池玲瓏一陣心慌意亂,好像連呼吸都不能。
“大哥。”猛然一聲清亮柔媚的女子嬌喚聲,將池玲瓏從剛纔掙扎的幻境中拉了回來。
池玲瓏尋着那柔媚的好似能讓人骨頭都酥了,卻又清脆悅耳的宛若黃鸝啼鳴的聲音看去,卻正好看到,一個身上穿着一身紅色襦裙,身量高挑,纖細腰肢不盈一握,黛眉如畫,杏眼桃腮,眉目間盡是嫵媚,如今正美眸含笑,語氣慵懶的快走幾步,叫住了朝他走來的那宛若謫仙的白袍男子,“大哥”。
這女子年約二九年華,和那白袍男子面目有五分相似,她身姿窈窕娉婷,細腰宛若扶柳,微風拂過,吹得她裙裾翩翩,堪堪入畫。美的宛若勾人的花妖。
這女子手中拎着一個食盒,日光照射下,她握着食盒的一雙纖纖玉手柔弱無骨。十指塗着丹蔻,平添嫵媚妖嬈的魅惑。
這女子一邊喚着“大哥”,一邊也擡頭和那面容俊逸宛若謫仙似地男子說話。她精緻的下巴揚起一抹倨傲自持的優雅弧線,一舉一動都規矩從容又唯美的,讓人一看便知,這是一個教養精心的世家千金,最起碼也要是個大家閨秀。
街上的行人。在這女子露面的剎那,他們的面容好似都被慢動作的定格住了。一個兩個的。全都傻傻的、癡癡地,看着那女子嫣然淺笑的面頰,眸中一片癡態。
池玲瓏也看呆了去。即便見慣了各種人造或天然美女的她,此刻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紅衣女子,當真是她兩輩子所見之極品中的極品。
池玲瓏覺得這女子美的妖嬈絕代,卻也美的酣暢淋漓。
她沒有忽略掉這女子,掃視過對着她的面容,露出癡迷神情的凡夫俗子時,眸中的不以爲意和漫不經心,沒有忽略她眸中的英氣和堅韌,更沒有忽略掉這女子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子自強又熱情的高貴凜然。
這是一個宛若女王似地女子。她不會盲目的驕傲自大。也不會因爲這些平民的尊崇和豔羨,而眼露鄙視或得意忘形,她是真的不在意。
僅只是一眼。池玲瓏便可以確定,她和她那無論言行舉止還是面容長相,全都超凡脫俗的兄長,不屬於這個鄉鎮,更不可能屬於乾州或其餘那個州府,他們也不可能屬於京城那個大染缸;他們的來歷。最可能的便是,某個隱世大族。
馬車的車輪在池玲瓏的恍惚中又開始滾動了。然而。這次,這馬車還沒有行進多少距離,馬車就又倏然停了下來。
池玲瓏在恍惚中看見那對儀容出色的兄妹,停在了他們馬車前,好似在和墨丁交涉着什麼。墨丁無法做主,因而便遲疑了一下,又通報給裡邊的少年主子道:“主子,孫公子想請您和姑娘喝杯茶。”
三山書肆的地方不大,只有百十平米那麼小。
三山書肆後邊卻有一個自帶花園的小院子,大小也只有一進。
池玲瓏被那個名叫孫琉璃的紅衣女子牽着手往裡走,一路上看到這小小的院子被收拾的雅緻而清麗,別有一番南方建築小巧婉約的風骨,不由喜上心頭。
經過剛纔的介紹,池玲瓏知道牽着她手的紅衣女子,名字叫做孫琉璃,而她的兄長,也就是那白衣翩躚的男子,名叫孫無極。兩人是年齡相差了兩歲的兄妹,然而,兄長卻長得相極了父親,妹妹卻長得仿了母親。
池玲瓏一直覺得這兄妹兩待她好似有些莫名的親近,而她也奇怪,她自來心性冷淡,又一直是個慢熱的性子,最是不耐煩和人寒暄,今日卻好似和這紅衣女子“一見鍾情”了一般,覺得既想和她親近,又好想和她說好些體己的話。
當然,當這種念頭泛上心頭的時候,池玲瓏也被自己嚇到了。她知道自己不是個能熱情的起來的人,可是,如今這麼想和這對兄妹親近又是因爲什麼原因?
莫不是,就因爲他們的長相太超凡脫俗了?所以連帶的,她對他們的好感,也在無意中爆棚了?
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個不太好的預想。
池玲瓏想到這裡,便微蹙了下眉頭,話也少了。
前邊走着的那少年主子和孫無極也都少有交談,池玲瓏和孫琉璃走在他們身後不遠處,卻也只能聽見一些細碎的磁沉聲響。
池玲瓏不再說話,孫琉璃便也閉嘴不言。然而,她那雙撩人的杏眼兒,卻總是有意無意的掃向池玲瓏,瀲灩的眸子眨動間,有一股濃濃的憐愛、寵溺、心疼而又好奇的幽光,清凌凌的在她的眸中浮動。
“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麼?”池玲瓏猛然間好似感覺到了孫琉璃的視線,便擡頭看向她詢問出聲。一邊問話,還一邊不好意思的用手摸了一下臉。
她出門前就喝了一小碗百合白果牛肉湯,又沒有吃糕點,又沒有塗脂抹粉,按理說臉上應該不髒吧?
池玲瓏臉上帶上了疑惑之色,興許是她的舉動太幼稚了,又或許是她眸中的神情太羞赧和不好意思了,孫琉璃一個抑制不住,就倏地一聲輕笑了出來。
“傻丫頭。”孫琉璃眸中帶着複雜的感情,一邊好笑的摸了摸池玲瓏烏黑如瀑般的長髮,一邊又想要擡手去捏一捏池玲瓏那張,在她看來既讓她心酸,又讓她心疼懷念的想要掉淚的面頰,然而,她幾次擡了擡手,到最後還是又宛若無事的俏笑幾下,不着痕跡的又將手放了下來。
四人依次在花廳裡的圓桌前落坐,池玲瓏挨着孫琉璃,孫琉璃身邊是她的兄長孫無極,孫無極右手邊是那俊臉冷冽如霜的少年主子,而那少年主子也正坐在池玲瓏的左手邊。
一時間一個身穿藕荷色褙子,笑容甜美的丫頭端了茶水上來。孫琉璃作爲主人家,便接過來在各人的面前都放了一杯。
池玲瓏微默了下,看看孫家兄妹兩都端起茶來,或輕嗅茶香,或用茶盅蓋抿着茶水裡的沫子,再一看那少年主子沒有絲毫動作,池玲瓏嘴脣微微翕動兩下,便也端起了他面前的那杯茶,牽過他冰涼又粗糙的大手,將茶盞放在他的手心裡。
那面容宛若天人的兄妹兩看見她如此作爲,孫琉璃當即黑了臉,想出手阻止,最終卻壓抑下蠢蠢欲動的雙手。
那姿容俊逸猶如天人的兄長孫無極,看見池玲瓏一副“伏低做小”的姿態,雖然沒有開口說什麼,面上閃動的情緒也不似孫琉璃那樣牴觸,然而,他弧度性感而優美的薄脣卻是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藉着低頭喝茶的動作,也掩蓋住了,眸底最深處,一抹讓人心悸的幽深暗沉。
花廳內靜靜的,沒有一個人說話。池玲瓏本身不是話多的人,也從沒想過去暖場什麼的,她靜靜的嗅着讓她毛孔好像都張開了的,甘甜微苦的茶香味,只覺得歲月靜好。
池玲瓏只是沒想到,在她印象中,最是寡言冷淡的少年主子,今天竟是率先開了口說話,打破了一室寂靜。
“在下曾聽人說,孫公子手裡,好似有一朵朱雷花,不知此事可是當真?”
朱雷花,炙心果,金絲靈線草,千年血靈芝,這是曾經池玲瓏爲那少年主子開的解毒藥方中,他們一直尋找不到的四味藥材。
池玲瓏記得清清楚楚,當她還在翼州時,阿壬和這少年主子有一次夜探她的閨房,還曾質疑過她開的藥方,到底是不是在耍他們玩?
因爲他們問遍了翼州所有的老大夫,且翻遍了大魏朝現有的醫術,也沒有找到一滴片點有關於朱雷花,炙心果和金絲靈線草這三種藥材的記錄。
池玲瓏後來雖然也努力將自己知道的,有關這四種藥材的信息全部告訴了他們。可是,直到如今,儘管他們出動了手下全部人馬,也只是查探到,西域攝政王呼和爾泰手裡,好似有一株千年血靈芝,至於其他三種藥材,好像就真的只是池玲瓏憑空想象出來的一般,任憑他們費盡了心機,也沒有找到絲毫有用的信息。
可誰知,就在他們走到了宛州的那個夜晚,墨乙接到了手下的密報,卻是池玲瓏現在所居住的,那個負責管理那個兩進小院兒的老花農,給墨乙傳過去的消息,說是三山書肆的主子手裡,有朱雷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