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姑姑應了一聲，上前一步含笑道：“方纔奴婢去內務府的時候，這玉螢姑娘嘴巴可是好生厲害，夾槍帶棒的話說的一句接一句，奴婢想着之前皇后娘娘與奴婢說的話，想着雲貴妃娘娘年紀小，雲貴妃娘娘身邊宮女的年紀小，也就不和她們一般見識就是了，打算領了東西就走的。”
說着，喜姑姑卻是譏誚一笑，嘴角滿滿的都是不屑，“可誰知道玉螢姑娘可還是沒有打算停嘴的意思，就算是皇后娘娘將奴婢教導的再好，可奴婢也不是泥捏的人，再者奴婢好歹也比玉螢姑娘虛長几歲，就算是作爲長者，訓斥玉螢姑娘幾句也沒什麼說不過去的，可誰知道玉螢姑娘脾氣卻是大得很，對奴婢出言不遜也就算了，可誰知道連皇后娘娘也敢排揎上了，這下子，奴婢哪裡能夠忍得了……”
她絮絮叨叨說着，可被顧初雲護在身後的玉螢卻是呢喃道：“娘娘，奴婢沒有，奴婢真的沒有……”
這會子她已經被皇后娘娘折騰了有一陣子了，哭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這話，顧初雲自然是相信的，“那敢問皇后娘娘，可否看在臣妾的面子上放了玉螢這一次？臣妾回去之後定會好好教導她的！”
“這話，本宮聽着怎麼這麼耳熟？”皇后娘娘微微一笑，方緩緩道：“若是本宮沒有記錯的話，當初在玉螢打了喜姑姑一巴掌的時候，你好像就已經說了這話了，本宮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也放了玉螢一次，難道這次又是故技重施？還是雲貴妃沒有聽說過狼來了的故事，有些話說了一次兩次，本宮會相信，可若是說的次數多了，本宮還會相信那就是個傻子了！”
她想要對付顧初雲不假，只是對玉螢這小賤蹄子，她也忍了很久了，索性一鍋端了的好。
顧初雲深吸一口氣，朝着皇后娘娘直挺挺跪了下來，揚聲道：“臣妾知道是臣妾沒有教導好玉螢，所以這才導致玉螢闖下了大禍，皇后娘娘要怪要罰，臣妾無話可說，只是還想請皇后娘娘看在臣妾的面上，放了玉螢這一次……”
她心中明瞭，哪怕這個時候皇后娘娘提出要自己歸順於皇后，她也一定會毫不猶豫答應的。
可如今皇后娘娘哪裡會滿足於此？她冷冷一笑，道：“當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僕啊，這玉螢膽子這麼大也不是沒有緣由的，看樣子是雲貴妃教得好！”
這下子，顧初雲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纔好了。
這一主一僕跪在滂沱大雨中，顧初雲只希望南景能快點尋到皇上，這樣玉螢能夠獲救的希望也大一些。
皇后娘娘冷冷看着顧初雲，那眼中恨不得要射出刀子來了，倏地卻像是想到了顧初雲的意思似的，揚聲道：“你們一個個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動手？”
那些個侯在一旁的嬤嬤們這次戰戰兢兢上前，可還未等她們伸手拽到玉螢的胳膊，就已經被顧初雲揮舞着雙手給打開了，“走開，你們敢動玉螢一個手指頭，信不信本宮要了你們的命！”
倒真是爲難了那些個嬤嬤了，是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一個個只畏手畏腳的，到了最後，更是跟着顧初雲她們一起跪了下來。
她們知道，若真的傷到了玉螢和雲貴妃娘娘，到時候一個死字也是逃不了的。
皇后娘娘見狀，卻是冷聲道：“你們一個個是反了不成？怕傷着雲貴妃，不會將雲貴妃拉開嗎？”
那些個嬤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猶豫了好一會，這纔有兩個膽子大的嬤嬤上前，漸漸靠近了顧初雲，“雲貴妃娘娘，得罪了……”
只是爲首那個婆子的話還沒有說完，顧初雲就已經一巴掌甩到她臉上去了，“得罪了？你有多大的膽子，竟然敢與本宮動手？你倒是動本宮一個試試看？”
那爲首的婆子只切怯怯看了喜姑姑一眼。
她們想要銀子，想得皇后娘娘看重不假，可也得有命享受纔是啊！
一羣人正僵持不下的時候，這皇上已經急匆匆趕了過來，衣服已經溼了大半，卻依舊什麼都顧不上，只護在了顧初雲跟前，氣急敗壞看着皇后娘娘，揚聲道：“皇后，你這是又要做什麼！！”
皇后娘娘面色一梗，嘴巴動了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纔是。
還是喜姑姑上前，含笑說道：“瞧皇上這話說的好像是皇后娘娘要對雲貴妃娘娘做些什麼似的，只是玉螢姑娘犯了錯，皇后娘娘要罰她，可雲貴妃娘娘不讓，還請皇上來評評理，這宮女一而再再而三犯了錯，皇后娘娘這一宮之主難道罰不得了？若是這般，那到時候皇后娘娘顏面放在何處？”
皇上揚聲道：“朕不管誰犯了錯，可你們不能這樣對初雲！”
“皇上啊，如今可不是皇后娘娘逼迫雲貴妃娘娘，是雲貴妃娘娘逼皇后娘娘啊，不信您問問這旁的人，看這件事到底是誰佔理！”喜姑姑當真是個聰明人，明知道這一圈站的都是坤寧宮的人，就算是皇后娘娘做錯了，也沒誰敢說個錯字。
顧初雲扯了扯皇上的衣角，輕聲道：“皇上，臣妾知道這件事是玉螢錯了，只是皇后娘娘要毀了玉螢的喉嚨啊……這樣一來，玉螢以後連話都說不得了。”
她知道，既然是皇后娘娘有備而來，那定然是人證物證都有的，到了這個地步，再想要爲玉螢開脫只怕也是無用之詞了。
“叫玉螢以後不能說話了？”皇上掃了一眼落在地下的碳，下意識嚥了口口水，道：“難道她們要燒了玉螢的喉嚨嗎？”那，那該多疼啊！
顧初雲點了點頭。
皇上這纔看向皇后娘娘，道：“皇后，就算是玉螢做錯了事，好好教就是了，可燒了她的喉嚨，玉螢以後都不能講話了，那該多可惜啊！”
玉螢可尋常那些畏畏縮縮的宮女都不一樣，平日裡都是有什麼說什麼的，平日裡他不過是剛到了延禧宮門口，就聽到了玉螢那爽朗的笑聲，若是以後再也聽不到了，那該多可惜啊！
更何況，若玉螢以後不能講話了，這初雲該多難過啊！
皇后娘娘苦苦一笑，道：“只怕在皇上心裡，不管臣妾說什麼，做什麼，都是歹毒的，是不是皇上覺得，不管是雲貴妃還是雲貴妃身邊的人犯了多大的錯，臣妾只是小懲大誡一番就是了？”
喜姑姑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就算是眼前這人是個傻子，可到底是皇上，是個男人，只要是男人，哪有不好面子的？
可皇后娘娘已經是被皇上傷透了心，如今一把甩開了喜姑姑的手，朝着廊下走去，步入大雨之中，一字一頓道：“是不是皇上覺得，這玉螢當初出手打了臣妾身邊的喜姑姑，如今又出言譏誚臣妾，都是小事兒？那來日是不是玉螢那巴掌落到臣妾臉上，皇上是不是也覺得是一樁小事兒？”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後宮自然也有後宮的規矩，都說後宮不得干政，可臣妾也想請皇上不要過多的干預後宮中的事兒，皇上一而再再而三這樣當好人，實在是要臣妾覺得爲難……”
那滂沱大雨落在她身上，她本就羸弱的身形好像更單薄了些。
皇上雖不大聽得懂這話的意思，可卻也能夠讀懂皇后娘娘臉上的悲愴，一時間也微微有些窘迫，道：“皇后，你別這樣，大不了以後這後宮的事情朕不管就是了。”
只是這件事，他卻是不能不管的。
皇后娘娘自然也聽出了這話中的含義，“那這件事了？”
皇上看了看跪在泥水之中的顧初雲，又看了看渾身溼透的皇后，猶豫了好一會才道：“要不咱們選一個折中的法子來？”
皇后娘娘只苦澀一笑，並沒有再說話。
事情到了這一步，顧初雲知道是已經有了轉機了，只道：“皇后娘娘，臣妾知道是自己教導無妨，還請皇后娘娘一併責罰臣妾和玉螢。”
有她在，這玉螢的刑罰到底不會太重。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啊！”皇后娘娘只喟嘆一聲，下一刻看向顧初雲的目光之中又帶着冷意，恢復成了之前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了，“既然雲貴妃都這樣說了，那本宮就一併罰了你，玉螢是宮女，理當扣罰一年的月例銀子，貶至浣衣局！”
頓了頓，她又道：“至於雲貴妃，則抄寫《女戒》百遍！”
這麼簡單？
顧初雲只覺得有些不敢相信。
倒是皇上高興的不得了，拍着手說道：“如此那就最好了，誰都不生氣。”
說着，他更是裝出一副正兒八經的樣子來，道：“雲貴妃，你得好好在延禧宮抄寫這《女戒》，以後可不能再惹皇后生氣了，要不然，下次朕可不幫你了！”
他的話音剛落下，皇后娘娘那淡漠的聲音就響了起來，“誰說雲貴妃是要在延禧宮抄寫《女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