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惜完全想不到此時幽冥宮發生的情況,更不會想到此時在幽冥宮,她已經多出來了一個“情敵”。
那一日經過秋水有意無意的提點之後,她心情就變得有些沉重了幾分。
她是萬萬不願意相信鬼醫和那個面具男很可能是騙了她,而夜鳶的突然消失,卻又恰巧多出來了一個疑點。
他可是皇上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丟了的心肝寶貝,他的一舉一動不應該是都能引起轟動的存在麼,爲何他這次的離宮如此的低調,鬼醫沒有去,那些太醫也沒有去,之前那些隨行的侍衛也都留在宮中。
最大的破綻,就是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流風暗衛,身爲暗衛他不跟在太子身邊貼身保護,反而留在宮裡做什麼?
再者,她現在每天都往鬼醫那裡跑,對於鬼醫所想出來的那套爲夜鳶治病的藥方也差不多瞭解了個大概,總體上都是針對體乏虛弱、補氣養血的症狀,可實際上來說,她覺得並沒有那麼出奇。
之前她對醫術並不是很瞭解,卻也不是不瞭解,做殺手的時候她也用毒,可那些毒是組織專門的人研製出來的,其中不乏有些化工原料、毒氣那樣的成分。
而古代的毒,卻是純粹從各種原生材料之中提取出來的,這就是本質的不同。
可她現在瞭解了,就免不得開始懷疑一番。
因爲她發現鬼醫的用毒手法,跟孃親所中之毒非常的相似。
一個人再怎麼善於隱藏,也不免會流露出他的習慣,那是活了一輩子養成的習慣,是沒那麼容易輕易改變的。
看得出鬼醫現在一點不吝嗇,十分大度將他的醫學修爲傳授給她,對於她提出任何的問題都悉心教導,他問她願不願意拜他爲師,學習他的醫術和毒術,白若惜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並且立即下跪拜師,稱他爲師父。
她一直想讓自己變得強大,可似乎也明白,她現在根基已晚。
內力啊,輕功啊,都是自幼學起,非一朝一夕能夠成就的,她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候,現在骨骼經脈都已經定型,想學也晚了,而且肯定也不出效果,倒不如另擇一條良徑。
鬼醫的確是厲害,對於強者,她很佩服。
也是因爲他教的好,所以她學起來也感覺事半功倍,鬼醫對此十分高興,一直說她可以繼承他的衣鉢了。
可正因爲如此,她在瞭解了他的用毒手法之後纔會覺得痛苦,因爲她真的害怕,被自己信任親近的人傷害的感覺。
鬼醫真的對她很好,他會騙她麼?
正因爲心裡想着別的事情,所以她做事難免有些不專心,竟然以不小心弄錯了一味藥,本來只差一步這毒就可製成,現在卻生生成了廢品。
老頭兒被她氣得吹鬍子瞪眼:“你是怎麼搞得,之前還誇你聰明有天賦,現在就想傲嬌了不是?你今天這是出錯幾次了,再敢犯錯你就給我喝下去。”
喝下去?白若惜看着眼前的不明液體,忍不住暗暗心驚。
就算是配錯了,這毒性也很強大的好不好,只是老頭兒十分刁鑽,凡事都要做到完美之至,不能有一點馬虎,可也不能讓她喝啊。
她放下藥罐,走到旁邊坐了下來,想了想忍不住問出話來:“師父,關於太子殿下的病情,等他回來你又準備如何救治呢?”
“咳咳,這個,當然還是注重於慢慢調理了,不是說了麼,他那是長年的病根,老兒我又不是神仙,沒有那些仙丹妙藥,只能注重於調養了。”這幾天她不是都忙着學醫,怎麼今天突然問起這事兒了?鬼醫一雙眼睛咕嚕嚕的轉,這丫頭該不會懷疑什麼了吧?
“可你開的那些藥方,平凡無奇,太醫院的御醫也開的出來吧,確定真的能治好太子殿下的病?那溫泉浴,又有什麼益處,爲何我從未聽說過那個地方?”夜鳶的病既然那麼嚴重,那肯定藥方也該十分古怪纔對,可她看了看上面的那些藥材,並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
“怎麼,你敢懷疑老兒我的醫術?”
不是懷疑醫術,而是懷疑他的“人品”。
“我只是好奇罷了,師父不是說了不懂就要問,這難道不是一個值得討論的問題麼?”
看着她如此淡然的神色,似乎她真的只是單純的問了一個問題,沒有任何的用意。
“這個嘛,當然不一樣,治病救人,同的同樣都是藥材,爲什麼有的人開的藥方能把病治好,有的卻無濟於事呢?這是因爲凡事都需要有個度,這藥材的用量,煎藥的時辰,都需要把握的分毫不差,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同樣的一副藥方開出來,可不同的人就能有不同的結果,這太常見了。”作爲一個高人,說話當然要高深一點,他覺得糊弄這個丫頭還是綽綽有餘的。
這話說的是有些道理,卻不代表就能讓人信服。
“那師父可否給我解釋一下,當初太子殿下病入膏肓,甚至連牀都下不了,可自從見了我一面之後立即精神煥發,彷彿瞬間百病全消,從醫學的角度來講,這種事情可否成立?”
“這……”鬼醫的腦門上硬生生落下了一滴冷汗,他就知道這丫頭有後招,這分明就是在下套等着他呢。
“就是因爲一個什麼鬼預言,就把我的命運生生跟他綁在一起,所有人都覺得我和他命格相合,可既然我這麼厲害,見一面就能百病全消,又何須再吃藥看病,你說對吧。”
“呃……”誰能告訴他,他現在能說什麼,還能說什麼?
“師父,你可是江湖聞名的醫毒聖手,你覺得這件事情,究竟是真的,還是隻是一場騙局?”
“這個……你別把師父看的太神了,其實我醫術也就是一般般,根本就沒有那麼高超,什麼醫毒聖手,那都是吹出來的。”他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啊啊啊!尊主你快點回來,再問下去,真的要穿幫了。
“是麼?”白若惜脣角掛上一絲涼薄的笑,然後遞上一方錦帕,“師父,你出汗了。”
今日天氣倒是一掃之前的燥熱,陰雲密佈,涼風陣陣,也許是因爲秋天快要來了的原因。
既然天氣根本就不熱,那他還出什麼汗啊?
“還不是被你給氣得,你看你,忙了一上午都忙出什麼結果來了。”他那是緊張啊,在尊主沒有交代之前,這件事情不能泄露啊,這丫頭屢次試探逼問,他都打馬虎眼,今天怎麼感覺倒是有備而來?
“因爲徒兒心中有所疑問,所以始終不能安下心來,師父不是說過,做事情必須要一心一意,摒除雜念,如果師父不能幫我把這疑問解掉,可能很難繼續下去了。”
她這是在威脅他麼,這個臭丫頭。
尊主怎麼還不回來,讓他們獨自留下應對這個丫頭,簡直是苦不堪言啊。
“什麼疑問,你那是胡思亂想,在爲你的偷懶找藉口。”
“是麼?”白若惜微微一笑,“就當如此吧,連師父都幫不了我,那麼我也沒有辦法了,一直以來都在處於各種各樣的虛假之中,徒兒也累了!”
她不是傻子,就算沒有證據,可她也不是沒有感覺。
現在……就只差證據了吧,其實她的心中,已經心如明鏡。
“丫頭,你……你別這樣,什麼虛假啊,師父對你的師徒之情可是真的。”誒誒,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跟她說點好話,說尊主對她的情誼是真的嗎?
可現在尊主是以太子的身份陪在她的身邊的,說了一個就不能圓了另一個,這簡直要讓人發瘋了。
可現如今讓她知道真相的話,到時候秦氏的毒,還有這下毒幕後的真正凶手……
影魅可是幽冥宮的人,這丫頭又心思敏感,說跟他們無關,她會相信麼?
而且他們也只是外人,要解釋也是他們小兩口自己的事情,他們也不能摻和進去啊。
白若惜淡淡的笑了笑,然後突然跪在地上,對着他磕了一個頭。
這丫頭,又是要做什麼?
“師父,謝謝你這幾日的教導,一日爲師,終身爲師,徒兒會永遠銘記的。”
“什麼,你不想繼續學了?我還有很多東西沒教給你,現在你只是會了個皮毛!”想入他鬼醫門下的人簡直能從京城排到鬼醫谷,這丫頭跟着他學了幾天就說什麼不學了,一般只有師父嫌棄徒弟的,哪有徒弟不要師父的。
“不學了,我只怕……”只怕懂的越深,到時候知道的會更多。
她怕什麼?鬼醫也有點不敢問了,就看到白若惜起身之後就徑直轉身離開。
一身白衣,聖潔如雪的氣質多了幾分黯然和寂寥。
在她離開之後,突然一個身影從房頂跳了下來,嚇了鬼醫一跳。
“你小子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知道早點出來幫幫我,老兒我都急出一身冷汗,差點穿幫了。”
流風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勉強:“你太樂觀了?”
“什麼意思?”
“是已經穿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