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星工委對野草情報小組具體的配合有兩項,負責給野草情報小組傳遞情報、配合行動。比如說,需要直接送回老家的情報,以後由工委負責。
比如,董廣寧作爲恆昌源的經理,總不能經常去豬婆山吧?作爲一個生意人,他不能隨時隨地外出。因此,這種事可以交給古星地下黨。
同時,恆昌源將配一名交通員,負責與許值的單線聯繫。野草情報小組與古星工委之間的聯繫,或者說董廣寧與許值之間的聯繫,主要由這位交通員負責。
上午,董廣寧原本要出城的,在收到邊明澤的指示後,他果斷將情報交給許值,由古星工委的同志,將情報送回老家。
許值告訴董廣寧,地下黨的同志,也在積極想辦法營救這位同志。他希望野草情報小組,能積極行動起來,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將被捕的同志營救出來。
“許書記,在沒有得到野草同志答覆前,我想以自己的方式先去了解情況。”董廣寧說,雖然野草情報小組與古星工委之間,並沒有上下級的關係,但這個任務,卻是古星工委執行,野草情報小組配合,當然要以許值爲主導。
“你想從哪方面入手?”許值問。
“我與憲兵分隊憲佐班的朱慕雲打過幾次交道,此人貪婪成性。只要我們的同志沒有暴露身份,完全可以花錢贖出來。”董廣寧沉吟着說。
“任何辦法都可以試一試,唯一要注意的是,不能讓敵人覺得,這位同志很重要。”許值叮囑着說,各方營救如果能形成合力,當然是最好的。但如果各自爲戰,反而會讓敵人察覺。
“我會注意的。”董廣寧鄭重其事的說,這位同志當然很重要。要不然的話,組織上也不會下這麼大的決心營救。
早在野草情報小組成立之初,組織上就有過安排,野草情報小組的工作重點,主要是野草爲核心。任何時候,都必須圍繞這個中心。可現在,許值找上門來,邊保也發來電報,這一切都顯示,這位同志的身份非同一般。
只是,上午董廣寧去見憲佐班,並沒有見到朱慕雲。憲佐班的人也是有眼色的,朱慕雲如果在工作,是不會見他這種人的。董廣寧花了五元錢,纔打探到,每天下午三點以後,去碼頭,是最有可能見到朱慕雲的。
爲何要三點以後,因爲那個時候,朱慕雲已經睡完午覺。如果在此之前去打擾朱慕雲,哪怕明明很容易辦的事情,最後都可能辦砸。
董廣寧在下午三點,準時到了碼頭。但是,朱慕雲還沒有起牀。他只能在外面排隊,之所以說是排隊,是因爲在他之前,還有好幾人等着見朱慕雲。
董廣寧與他們交談了一會,發現來的人,都是找朱慕雲辦事的。當然,他們也不會空手。每個人都提着一個公文包,說到朱慕雲的時候,都會微笑着拍着公文包,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董廣寧有些擔憂,自己只帶了兩根金條,也不知道夠不夠。他早就聽聞,朱慕雲最喜歡黃金美元,對銀元的興趣都不大。
好不容易輪到董廣寧,他雖然是來給朱慕雲送錢的,但臉上還是露出謙卑的笑容。做生意的,碰到主顧,都是滿臉歡笑。但在朱慕雲這裡,給他送錢還得陪笑。
朱慕雲看到董廣寧的時候也很意外,自己中午的時候,去了趟六水洲。餘國輝向他詳細彙報了六水洲的情況,當然也包括昨天晚上抓到的兩人。其中一個叫“翁惠民”,三十多歲,正是剛租住在東興路72號的。
朱慕雲與他談了一會,“翁惠民”說話不緊不慢,顯得沉穩。他告訴朱慕雲,此次來古星,是想尋一份賬房的差事。
朱慕雲向他攤牌,想要出去,兩百個大洋。中儲券可以收,但價格更貴。並且,還要找兩個保人。但翁惠民言明,他身無分文,到古星租下房屋後,已經沒有幾個錢了。
朱慕雲讓他去借,他剛到古星,就有這麼多人登門拜訪,想必人脈很廣。借個一兩千中儲券,應該是不成問題的。但翁惠民還是搖頭,他認識的人生活都很拮据,借不到這麼多錢。
朱慕雲豈會被他難住?同意借兩百大洋給翁惠民,月利三分。但翁惠民又覺得利息太高,簡直就是高利貸。朱慕雲這下不高興了,他以翁惠民說,看樣子他是不想出去了。
此時,翁惠民纔是終改口,說可以考慮一下。雖然朱慕雲獅子大開口,但翁惠民身份特殊,如果他總是留在六水洲,說不定會露出破綻。
如果換成其他人,朱慕雲早就置之不理了。兩百大洋確實高了點,要沒犯什麼事,一般不會這麼高。朱慕雲一向以收費合理著稱,這種事如果找下面的人,或許二十塊大洋就可以出來了。找餘國輝的話,或許要五十塊大洋。找朱慕雲的話,一百大洋就行。
畢竟,朱慕雲要對二科的人有個交待。他可以不收一分錢,可手下的兄弟不能吃虧。在古星,朱慕雲不管做什麼事,從來都是不會吃虧的。
“董老闆,找我有什麼好事?”朱慕雲問,他與董廣寧確實見過幾面,有的時候,他甚至還會去恆昌源看看。
董廣寧並不知道朱慕雲的身份,但朱慕雲很清楚,自己這個副組長,是一名經驗豐富的地下黨員。朱慕雲掩飾得很好,總是一副貪得無厭的樣子,讓董廣寧從來沒有懷疑,坐在他面前的,正是自己一向很敬佩的野草同志。
“我有個朋友,住在東興路72號,據說昨天被抓。也不知道犯了什麼事,朱處長神通廣大,能否幫忙疏通?”董廣寧把用手帕包着的兩根金條,順勢推到了朱慕雲面前。
跟朱慕雲攀交情,永遠沒有直接給錢來得直接。說句不好聽的,朱慕雲認錢不認人。只要他收了錢,哪怕就是抗日人員,他都敢“操作”的。
“翁惠民是你的朋友?”朱慕雲將金條收了過來,拉開抽屜,順手將金條放了進去。整個過程一氣呵成,一眨眼的工夫,手帕包着金條,就消失在桌面。
“我也是受人所託,翁惠民出事,他的家人和朋友很着急。這兩根金條,也是他的朋友東拼西湊才湊足的。”董廣寧指了指桌面,說。
“董老闆可願做他的保人?”朱慕雲問。
“我來古星時間也不長,這種事還是找在古星有房產之本地人爲好。”董廣寧微笑着說,只要朱慕雲收了錢,一切就都好辦了。
“保人是誰我不管,想要讓他出去,要兩個保人。另外,其他費用另計。”朱慕雲緩緩的說。這也是正常的程序,這兩根金條,雖是董廣寧給他的,但最終,他還是要以其他方式返還。
“多謝朱處長。”董廣寧大喜過望,他沒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順利。聽朱慕雲的語氣,今天就可以把人領走。
“謝我倒不必,只要不在心裡埋怨就行。”朱慕雲微笑着說。
董廣寧擔心夜長夢多,馬上去辦手續。可是,當他看到還有一大筆費用的時候,心裡真想罵娘。翁惠民和他的隨員,只在六水洲關了一個晚上,可是“鋪位費”、“衛生費”、“伙食費”、“水電費”就有一百多元。再加上一筆不菲的保證金,董廣寧發現,沒有三百中儲券,自己帶不走翁惠民和他的隨員。
可是,爲了完成組織交待的任務,哪怕再多的錢,他也得出啊。沒辦法,下次只能向野草訴苦,請他支援點經費才行了。
但在辦理手續的時候,董廣寧留了個心眼。他沒再出面,而是讓地下黨的同志去辦理。退一萬步說,以後真要出了什麼事,他也只是受人之託。
收了董廣寧的兩根金條後,朱慕雲隨手放進了辦公室的保險箱。同時,他又拿了二十塊銀元。這是準備給孫明華的,見者有份,是朱慕雲歷來的規矩。人是情報處抓的,多少要分點給他們。
但朱慕雲出手不會像董廣寧這麼大方,翁惠民只是一個普通人,董廣寧一出手就是兩根金條。如果換成其他人,勢必會懷疑。是什麼樣的人,才值得董廣寧願意付出兩根金條呢?
至於後面的其他費用,也是根據他這兩根金條而制定的。如果董廣寧給了十根金條,說不定那些亂七八糟的費用會更高。
董廣寧不明就裡,朱慕雲自然不會犯他同樣的錯誤。他給孫明華二十塊銀元,既是爲了節約經費,也是想告訴孫明華,自己已經盡力了。再說了,還有三百中儲券呢,那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
果然,孫明華得知,朱慕雲費盡心機,都只壓榨了幾十塊銀元,外加一筆中儲券後,對翁惠民的興趣一下子沒有了。自始至終,他也沒有抱什麼希望。把人交給朱慕雲處理,就意味着他已經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