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邦藩之所以想讓朱慕雲擔任清查戶口團的團長,當然是想直接控制這個清查團。朱慕雲長年累月,每天準時向他彙報工作,這讓李邦藩對朱慕雲無比信任。
讓朱慕雲擔任清查戶口團的團長,相當於李邦藩自己擔任這個團長。朱慕雲對他事無鉅細的彙報,看似煩不勝煩。可一旦適應後,如果每天沒有這樣的彙報,李邦藩反而會覺得不適應呢。
至於李邦藩所說的憲兵分隊解散,並不完全準確。應該說,憲兵分隊將併入古星憲兵隊。朱慕雲的二處兼任憲兵分隊憲佐班,當時是各方權衡的結果。特別是第三科,主要協助各個部門在法租界辦案。
如果法租界不復存在,政保局在這片區域,也有了執法權,三科自然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其實,這個時候,朱慕雲需要與人好好聊聊。如果胡夢北的話,那該多好啊。他有很多問題,想跟人交流。可是,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必須由他一個人來承擔。
日本人搞的《外僑交易暫行取締辦法》,看似一個簡單的決定,可是背後隱藏着很深的意義。日本人在這個時候,敢於將美、英等國在古星的僑商列爲取締對象,這是需要極大勇氣的。這說明,日本人已經做出了一個決定,與美、英等國決裂的意義。
德國一直希望,日本人能出兵北上,從西伯利亞攻入蘇聯,兩條戰線夾擊。可是,日本有自己的考慮。他們被西伯利亞的這頭熊打怕了,日蘇幾次交手,日本都是一敗塗地。因此,北上的可能性不高。
可是,日本軍國主義並不甘於只在亞洲稱霸,他們有着強大的野心。在這個時候,突然拋出這個《外僑交易暫行取締辦法》,其實就是他們變相的聲明。無論這個《外僑交易暫行取締辦法》,用了什麼樣的藉口,都掩蓋不了這個事實。
既然沒有辦法與人討論,朱慕雲只好將自己的分析的打斷,向組織彙報。這種彙報,他要密封,不能過任何人的事,必須直接交到邊明澤手裡。
朱慕雲的身份是絕密,如果董廣寧或者許值,看到了這些情報,很容易推斷出,他就是那個潛伏在敵人內部的“野草”。
宋鵬已經借調到了情報處,既然孫明華要讓他擔任情報處一科長,朱慕雲自然會成人之美。至於對杜磯的任命,朱慕雲也沒有反對。因此,他到憲兵分隊後,讓周志堅把杜磯叫來,他得親自與杜磯談次話。
“杜磯,在我二處幹得怎麼樣?”朱慕雲問,杜磯作爲軍統古昌行動大隊的大隊長,在二科任職,確實有些大材小用。
“挺好的。”杜磯不知道朱慕雲是什麼意思,也不敢亂說話。
“局裡想調你去情報處,你可願意?”朱慕雲問,對這位曾經的軍統同僚,朱慕雲一直沒有摸透。
杜磯在二科的表現,其實只能說很一般,甚至可以說用混日子來表示。一個人的真實想法,可以用聽其言觀其行來觀察。從杜磯在二科的表現來看,有種玩世不恭的味道。
“我的強項是行動,去情報處不合適吧?”杜磯詫異的說。
“情報處的二科,專職負責行動。讓你去當科長,意下如何?”朱慕雲說,想在政保局當個科長,除了要有能耐,還得有功勞。杜磯寸功沒立,給他這麼重要的一個職務,實在是很不尋常的。
“當科長?”杜磯坐正了身子,他的能力,足以勝任這樣的職務。可是,這樣的安排,是不是另有深意呢?
“以後,你的主要任務就是對付軍統和地下黨。你應該做好這方面的準備了吧?”朱慕雲問,這一關是很難過的。當然,如果杜磯真心投降,會容易些。
“當然。”杜磯遲疑了一下,馬上堅定的說。
“明天要槍決一批人,由你動手。”朱慕雲突然說,剛纔的問題,杜磯明顯遲疑不決,這是一個好的現象。
可是,槍決一批抗日人員,杜磯能下得了手嗎?他下了手後,會不會殺得興起?朱慕雲與杜磯談話,更多的是觀察他的心態。
“我聽長官的。”杜磯說,想要在政保局混下去,手上不沾血是不可能的。就像當土匪,總得有投名狀。他的投名狀,就是殺人。
“明天你去情報處報到,但今天,你還是我憲佐班的人。等會去領筆錢,晚上替你送行後,可以自由活動。”朱慕雲說,他知道杜磯好賭,這也是很多人陋習。
可朱慕雲還給他錢,並非要在最後時刻,給他留一個好印象。朱慕雲認爲,軍統如果想接觸杜磯,今天晚上會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一旦明天杜磯動了手,他心裡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根本預料不到。
“多謝處座。”杜磯恭敬的說,朱慕雲的套路雖然俗了點,可他很喜歡。對一名賭徒來說,手裡有錢,比什麼都高興。
晚上,朱慕雲見到了鄧湘濤。關於杜磯的情況,他必須向鄧湘濤當面彙報。杜磯在憲佐班二科這麼長時間,整天可以說是混日子。對軍統來說,這其實是一個好的現象。
“區座,關於杜磯的任命已經下來了。如果他明天能通過考驗,馬上就能去上任。如果他通不過考驗,明天被槍決的,就會是他自己。”朱慕雲說,現實就是這麼殘酷,只要杜磯的表現,沒讓李邦藩滿意,那就對不住了。
“你認爲他能爭取嗎?”鄧湘濤問,他當然希望,情報處能有第二個馮梓緣。至於杜磯手上要沾血,只要提前報告,並不算什麼大事。
在這方面,軍統比地下黨的政策要寬鬆得多。雖然軍統顯得更人性化,可是這樣的行爲,並不利於保證組織的純潔性。當有一天,軍統真的要跟地下黨針鋒相對時,這些弊端會給軍統帶來無窮的後患。
“他應該良心未泯。只是,明天的考驗,又該如何通過呢?”朱慕雲嘆息着說,他也最怕出現這種情況,所以,一直以來對情報和行動都不熱忱。
“只要他願意回來,明天的行動可以商量的。”鄧湘濤說,既然那些人都要死,爲了黨國,相信他們會同意死在杜磯手裡的。
“這件事有區座安排,杜磯想必能迷途知返。”朱慕雲奉承着說,杜磯在二科表現一直不積極,過着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日子。
“杜磯能不能回頭,要看他自己的意思。我們可以給他這個機會,但如果他抓不住,或者根本沒這個想法,那就沒辦法了。”鄧湘濤眼裡閃過一道冷漠的目光,如果杜磯敢於與黨國作對,唯一的辦法就是制裁。
“我相信,區座必定又能添一虎將。”朱慕雲恭維着說,這可能也是鄧湘濤最大的願意。在政保局各個部門,均安插軍統的臥底,是每個軍統古星負責人的最大目標。
“說說艾登的汽車洋行之事吧。”鄧湘濤突然說,昨天晚上艾登登門拜訪,於心玉當然會向他彙報。對這家洋行,鄧湘濤也確實有想法。如果能拿下來,又能爲軍統增加一個很重要的據點。
“艾登想走,事實上,所有古星的外國商人,在年底前都可能會走。這個時候,我們買幾家洋行當掩護,確實是個好主意。”朱慕雲微笑着說。
“你覺得,如果我們買下他的洋行,需要多少錢呢?”鄧湘濤說。
“艾登喜歡用美金結算,我估計,如果沒有貨物的話,兩千美元差不多了。但如果加上貨物的話,那就說不準了。”朱慕雲沉吟着說。
“這麼多錢?”鄧湘濤驚訝的說,自從特券開始使用後,上面撥給古星區的經費,全部換成了特券。軍統不但要供應自己的使用,還得爲國統區在古星,大量採購物資。
如果特券可以自由兌換美金,兩千美金對鄧湘濤來說,他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可隨着外僑取締辦法即將實行,美元的匯率再次暴漲。古星的法幣已經不見蹤影,而且,法幣與美元,在官方已經不再兌換。至於中儲券,就更加沒與外匯掛鉤。
這個時候要兌換兩千美金,只有一個辦法,用外匯對外匯,或者用黃金。因爲美元是金本位,只要手裡有黃金,隨時都能兌換到美元。
“兩千美元並不多,區座向局裡打個報告,不就有了麼?我建議,趁着這次機會,多收購幾家洋行,以用作團體的掩護點。”朱慕雲不以爲然的說。
朱慕雲一直只對硬通貨感興趣,美元也是硬通貨之一。只是,他平常與國人打交道較多,手裡也只有幾百美元。兩千美元,實在是一個鉅額數字。
“說得輕巧,要不你出這筆錢?”鄧湘濤嗤之以鼻的說,局裡又沒有聚寶盆,哪有這麼容易就匯錢來的?
現在,整個軍統系統,只要在淪陷區的部門,經費主要以特券爲主。
“區座說笑了。”朱慕雲訕笑着說,他就算能拿得出兩千美元,也是給組織上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