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殷雪華的技術是過關的,只是沒有臨牀上的經驗。她,絕對是那種給點陽光就燦爛,給點雨水就氾濫的人。偶爾遇上面目和善的病人,她總能心情澎湖的一針見血,動作一氣呵成。病人甚至偷偷誇獎她:
“你的針比那正式的護士打得還好呢,一點都不痛!”
這是對她最高的褒獎!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小小的、畏縮的心纔會膨脹起來,自信心稍稍增長一些。
實習的日子,就是在這樣的一種狀態下進行着。慢慢的,殷雪華也能開始適應,她盡着自己最大的能力,熟悉環境,讓自己更快地溶入。
沒事的時候,她也不敢閒着,要不是在治療室裡熟悉藥物的擺放位置,就是到病房裡巡視,看有沒有要換液什麼的,積極主動地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她發現,只要不是拿他們練針,這些人們還是挺友善挺可愛的,有的甚至能跟她開上一兩句無傷大雅的小玩笑,給她鼓勁。這個時候她鬱悶的心就會變得平和很多。
一個多星期的日子就是這樣過去了,很快也到了學校要放暑假的時候了。離趙文斐要從北京回來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而且趙文斐的生日也就是在七月份,因此殷雪華在心裡盤算着要給趙文斐送什麼樣的禮物。
這一天,殷雪華上的是上午十一點半到下午三點的中班。三點下班後,她就獨自一人挎着包在精品街上逛着,東瞧瞧西看看的,想着要送什麼禮物纔會讓他喜歡的同時又能表達自己的心情的,卻總也覺得那些精品類的禮物一點也不實用,也不能是給她傳情達意的;甚至還可能會遭趙文斐說她浪費錢。真是好不苦惱呀!
而正當她發愁之際,就聽到馬路對面的不遠處,林穎傑站在他紅色的車旁,向她招手。
殷雪華想裝作沒有看見的掉頭走人,但是林穎傑卻開始叫她的名字:
“殷雪華——”
殷雪華真是忍不住給老天爺翻了個白眼。
林穎傑肯定是認爲追女孩一定要麪皮夠厚,而且不能與小女子一般見識,所以在殷雪華很明顯地表示出視而不見時,他還是不容她拒絕地直呼其名,讓她不能聽而不聞。他都想好了,如果這樣她也裝作沒聽見的話,他就追上去,絕不讓她忽視他的存在。
殷雪華是很無奈地迎面走了過來。皮笑肉不笑地打着招呼:
“林老師……”
“今天休息嗎?還好是在這裡碰見你了,我還正打算上你們宿舍找你呢。”
林穎傑忽略過小米臉上寫着的虛應,還是一張燦爛的笑臉,如同見到她,就跟 中了彩票頭獎一樣令人值得狂喜的事一樣,他一點都不收斂他高興的情緒。
“林老師找我有事?”殷雪華是明知故問,心下盤算着如果他說出來的不是什麼大事,她馬上就找藉口走人。
“嗯,”林穎傑點點頭,“你在這裡幹嗎?”
“有點事。”殷雪華並不想多事。
“什麼事?”但是有人還是問了,有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意味。
“……”殷雪華對老天爺翻着白眼,也想給他一個白眼。無奈還是說了,“我朋友生日,我在選禮物送他。如果——”
殷雪華想說“如果你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我就失陪了。”但是她的話纔剛起了頭,就聽見一陣悅耳的和絃的鈴聲從林穎傑的身上傳來。就見林穎傑從衣袋裡拿出了手機:
“喂……”
這是2000年的夏天,手機或許是已經開始出現在尋常百姓手中,但是並不若現在人人手上都有的普遍。手機纔剛剛開始能發信息,在好些人的眼中它還是個新鮮玩意兒。殷雪華還在學校時,班裡就有一兩個同學有這新鮮的玩意兒。而且爸爸因爲工作的關係,單位也給他配了一臺手機,所以手機的基本用法,她還是知道的。她沒有說話,看着林穎傑打電話的樣子,心裡是靈光一閃,想到了要給趙文斐送什麼樣的禮物了。
“老師,你這手機多少錢?”林穎傑剛掛電話,殷雪華就開口關切地問他。
“兩三千吧。”
“這麼貴,會有便宜一些的嗎?”殷雪華心下馬上在算着她這麼些年來所攢的錢,買兩臺好像有些不夠。
“有吧,怎麼,你想要嗎?我送一個給你好了。”他很是爽快地開口了。
“不用,我用不着這玩意。”殷雪華也是想都不想,直接條件反射性地就拒絕了他。“我只是好奇,所以才問一下。”
“要不然我現在就帶你去手機店看一下?”林穎傑是想逮着機會給心上人送禮物了,想着去到手機店後,留意她喜歡那個款式、型號的手機,再不聲不響地買來送她,給她一個驚喜。但——
“不用了,林老師,要是你沒什麼事,那我先走了。”小米是想馬上走人。
“哎,殷雪華,”林穎傑連忙叫住了她,那狼爪,眼看就要因爲心急而捉上她的了。但是殷雪華迅速地向後退了一步。“我找你是有東西要給你的。我知道你特別愛吃市裡那家店的麻辣燙,以前你不是每個星期都會去吃一兩回嗎,現在吃不着了會想吧?我是特意打包給你帶回來的。”他是極盡討好之能事,唱作俱合。
殷雪華是錯愕地看着他一臉的討好,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呆呆地接過他從車裡取出的沉甸甸的保溫飯盒。
“是不是被我感動了?”看着她的傻呆,林穎傑半開玩笑地問。但是當殷雪華想要正色說些什麼時,他卻又止住了她,徑自往下說道,“我知道,在我向你表白時,你就象是在聽着別人的事一樣,不給予我任何回答,平常對我又是那麼的冷淡,我早就知道你並不喜歡我,但是我相信,只要我真心對你好,你心裡是會感受到的。總有一天我可以感動你的。”
大街上人來人往,真不是一個適合表白或者真情流露的地方,首先是周圍的環境太過吵鬧,再來就是如果有什麼過火的行爲,絕對是萬衆矚目的。不過也是在這樣的光天化日之下,殷雪華覺得要把話說清楚,也只有在這樣的環境下,她纔有勇氣把話說出來。說真的,她是被他的這些麻辣燙弄得有些感動,但也僅僅是感動而已,別無其他!
就見她的神色馬上變得嚴肅起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看向他甚是認真。
“林老師,你真的不用如此費心在我身上……”
“不用說,我知道的,好嗎?你就是要判我死刑,也得給我一個接受的時間是不是?”林穎傑連忙擺手不讓殷雪華說下去,顯然他也是有他自己堅定的想法,但是表面上他還是得這樣說讓她放鬆戒備。“好了,東西也送到你手上了,那我走了。”說完,林穎傑就要坐回自己的車上。
“林老師……”這倒是讓殷雪華有些不過意不去了,有些遲疑地叫了他一聲。“要不……”卻又有些說不出口。
“要不?”林穎傑馬上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當然明白她的要不後面想要說的是什麼,“要不,我們在我的車裡吃?這東西涼了就不好吃了。”林穎傑試探性地問着,心都“卟卟”的要跳出來了,臉上滿是期待。
“林老師,我還是想跟你說清楚。”林穎傑的表情讓殷雪華不由得嚥了咽口水,倔強的她覺得還是有必要把話說清楚的好。她不喜歡這種曖昧不明的狀態。
“難道你都沒有看到我的心在滴血嗎?”林穎傑的聲音立刻低了下來,臉也顯得有些哀傷,讓人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殷雪華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林穎傑突然的這樣一句,讓她一時之間完全接不上來,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能象只呆頭鵝一樣傻傻地看着他。
“好了,我們上車好好的吃一頓吧。我買的可不少喔。”林穎傑的神色就像變戲法一樣,又變得輕鬆起來,輕笑着把副駕駛座的車門打開,身微微向前一躬,做了個“請”的動作。
殷雪華看了他一眼,實在不明白這男人搞的是什麼名堂,但還是坐上了他的車。任由林穎傑把車開到一個較爲人少僻靜的地方,兩個人才開始分食……
而林穎傑是在得知殷雪華今晚要上夜班後,纔在晚上七點把她送到宿舍樓下的。
“我會在十二點半時過來接你上班的。”在小米要打開車門下車時,林穎傑這樣說。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殷雪華謝絕他的好意。
“怎麼可以讓一個女孩走夜路呢。”
“真的不用。上面還有三十一個女孩子要上夜班呢,難道你每天都來接送嗎?所以真的不用!”殷雪華固執地說完,也不等林穎傑反應,便自行打開車門下車了。她靜靜地站在原地,直到他把車子駛離,她才又獨自步行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