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葉子落的聲音突然插入,引得衆人皆向聲源處望去。
他剛從方城葉家回來,一回來聽聞陰十七在牢獄裡審問犯人,他便未曾歇過腳,腳尖一轉向,便也來了。
葉子落在衆人的注目下,慢慢走近陰十七與展顏所在的位置,最後停在陰十七的身側:
“那人叫葉良,是葉京的小叔父。”
葉良,三十多歲,未婚無子,無妻無妾,至失蹤身亡都是孑然一身。
陰十七喜道:“子落,你回來了!”
葉子落點頭:“嗯,回來了,你的傷可好全了?”
陰十七道:“早好了!”
葉子落還想說什麼,但透過陰十七的另一側,有一道視線極其不悅地落在他身上,他微側臉看去,見是展顏,不禁溫潤一笑:
“展兄!”
展顏隨口嗯了一聲,卻再無下文。
鐵柵內的餘德海父子四人自然認得葉子落,雖不知道葉子落是什麼身份,但他們都知道葉子落就是與陰十七、展顏一夥的。
一聽葉子落輕易便說出一個名字來,餘德海急聲問道:
“這位差爺,你說的葉良可真是我家小菲的意中人?”
葉子落看向餘德海:“我並非官府中人,村長不必喊我差爺,至於葉良,我可以肯定,他確實是餘菲的意中人。”
餘金問:“你爲什麼能這樣肯定?”
餘金知道這個人於餘菲而言,是怎樣的一種意義,不禁插嘴多問了一句。
葉子落也不惱餘金的質疑,只是略微看了餘金一眼,便回到餘德海臉上:
“十年前,餘菲曾出過水月村,她大概只跟你說,她在洪沙縣待了近一個月,其實不然,餘菲在那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她都是待在方城,與葉良偶然相識,後來便逐漸互相傾慕。”
本來那個時候葉良已打算先稟明家中父母,爭取父母長輩們的同意之後,再到餘菲家上門提親,自此成就一段美好姻緣。
然而,就在葉良歸家稟明父母之際,餘菲卻悄然離開了。
自此,毫無音訊。
葉子落道:“葉京跟我說,葉良當時已二十有五,在家族中算是晚婚的了,葉良的父母也非有門第之見,只是葉良素來有他自已的主意,總說不能隨意娶一個女子進門,倘若他對她無意,娶她進門那便是害了一個無辜的女子,葉良堅持,他的妻子必須得是他鐘情認定的姑娘。”
所以當葉京歸家說有要娶的良家女子時,葉良的父母其實是高興壞了,二老連問一聲是哪家的姑娘都沒問,便一口應下了。
似乎只要是葉良肯娶,只要能爲葉家開枝散葉,二老便不會過問那女子的家境。
反正葉家富貴,那女子的家境便是再貧窮再不好,他們葉家也養得起。
餘德海聽到餘菲在十年前,竟然私下與方城葉家男兒癡心相許,又得葉家長輩同意,只要餘菲一個點頭,她便能自此當上少夫人,過上富貴悠閒的大好日子,可就因着餘菲是受到詛咒的餘家長女,她便轉身離去,放棄了那唾手可得的幸福!
怪不得,那時的餘菲一回到水月村家中,便點頭答應成親生子。
那個時候的餘菲,該是傷透了心的。
餘德海此刻已信了葉子落的話,他垂下頭去,眼裡含着淚。
葉良與餘菲相戀,卻無法相守,因爲餘菲並沒有忘記她命定的使命,還有命定的短短三十年。
在餘菲二十年的那年,她遇到了令她心動的良人,卻在轉身,她便嫁給了餘德海早早爲她定下的夫婿,然後在隔年生女,自此離開水月村。
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又會去哪裡。
但在此刻陰十七想來,恐怕餘菲離開了水月村後去的地方,應該就是方城。
因爲方城有葉良,即便不能與他相守,餘菲還是割捨不下這段初動的感情。
陰十七問:“那麼後來葉良到了洪沙縣,又是爲什麼?還有,當時跟在葉良身邊的兩個人,是葉家的什麼人?”
葉子落道:“跟在葉良身邊的兩個人也是葉家的子弟,只不過並非如同葉良一樣是嫡出,而是庶出,與葉良是堂兄弟的關係,至於葉良在方城待得好好的,爲什麼會突然來到洪沙縣,卻無人曉得。”
葉良是葉京最小的叔父,兩人年紀差距甚大,發生餘菲與葉良兩人的事情時,葉京還是一個不太懂事,整日只知道惹事生非的少年,與葉良也不是很親近。
這回葉子落到方城葉家,便是爲了幫陰十七查明三年前三個葉姓外來人爲何會到水月村的事情。
然葉良與餘菲的事情是在外面偶爾相識,餘菲更是連葉家大門都未進過一回,葉家人除了葉良的父母有印象之外,其他葉家人根本就是一片茫然。
再提到葉良的時候,葉良年邁的父母再次禁不住悲傷,痛哭得葉子落的心着實不安,頗爲自責。
隨之,方城葉家的家主便讓葉京全力配合葉子落查清楚,當年這件並不受重視的陳年舊事。
有了家主的撐腰,葉京找起人來,自然是事半功倍。
歷經兩日,終於讓葉京找到幾個十年前跟在葉良身邊的老僕人,方得來這些葉子落方纔說出來的當年事情經過。
可事情查問到葉良突然間帶着兩個庶出堂兄弟離開方城,而到洪沙縣的時候,那幾個老僕人便紛紛搖頭說不知道了。
當年葉良是悄然離開的葉家,除了兩個執意要跟着葉良出門的庶出堂兄弟,葉良誰也沒帶出門,甚至不許他們在後面偷偷跟着,說要是被他發現了,便打斷誰的腿。
葉良這一威嚇,誰也不敢再跟,明的暗的都不敢跟了,只得到葉良父母面前去說。
只可惜那會,葉良的父母也未曾想過葉良這一走,便會永無相見之日。
當時,二老聽到葉良身邊的小廝那樣來稟,只說不跟便不跟吧,反正葉良身邊不是還跟着兩個庶出的堂兄弟麼,多少能互相照應,況且葉良也非頭一回這樣獨身離家了,每回也都沒缺胳膊少腿地回來,不會有事的,過段時日便回來了。
可葉良卻未再歸家。
葉子落問陰十七:“那三個墳包裡的屍骨都是葉氏旁枝的子孫,方城葉家希望能將他們的屍骨遷回祖墳裡安葬,倘若那裡再無需探查什麼關於案子的線索,我想現在就讓葉京去安排一下,到水月村去把葉良與他的兩個庶堂兄弟的屍骨挖出來,好遷回方城葉家的祖墳裡。”
陰十七道:“你去安排吧,那裡已經沒什麼線索可探的了,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還沒知道的,那裡也再探不出什麼來。”
葉子落輕嗯一聲,繼而轉向展顏:
“那麼,還要有勞展兄與衙門裡的兄弟說一聲,好讓葉京帶人進水月村,順利到三個墳包那裡去。”
葉子落指的衙門兄弟自然指的是,守在水月村,將水月村圍成鐵桶的三個快班衙役。
展顏道:“好。”
無論是誰,誰都想在死後能落葉歸根,回到最初成長的地方。
葉子落的要求是人之常情,即便展顏有點不悅葉子落與陰十七那親暱的模樣,他也不能因一時之氣而違心地爲難葉子落。
得到了陰十七與展顏的首肯,葉子落很快退出了牢獄,讓候在衙門照壁處的葉京趕緊去操辦遷葉良三人屍骨回祖墳的事情去。
葉子落雖帶來了誰是餘菲有情郎的消息,但他也只查清楚了葉良與餘菲相識,並相戀卻無法相守的經過,而自葉良在三年前突然離家到洪沙縣的事情,卻沒能打探出來。
那麼葉良在三年前,本來好端端待在葉家的他怎麼會突然來到洪沙縣呢?
又是爲什麼執意不讓僕人跟隨,卻讓兩個庶出的堂兄弟跟在左右?
展顏與陰十七在葉子落離開牢獄不久,兩人也離開了牢獄。
餘德海能說的已然全說了出來,餘金、餘木知道的不多,基本他們知道的,餘德海已交代出來,而餘水顯然深淺不知,變成第三個殘暴人格的餘水無疑是危險的,再耗下去,也問不出什麼來,還得小心不被餘水誤導。
離開牢獄之際,陰十七身後緊緊隨着三道視線,她不回頭也知道,一道是殘暴餘水的,一道是單純李世寶的,最後一道當然是讓單純李世寶學得有模有樣的曾品正的。
展顏也感受到了。
直到出了牢獄,展顏方道:
“你和曾品正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情?”
問這話的時候,展顏努力回想了下,在曾品正與李世寶關入牢獄之後,陰十七曾有的那幾次探監,都是帶着曾品正的母親姚氏,及曾品正的妹妹曾品慧進來的。
在那樣的情況下,陰十七與曾品正能發生些什麼,或說些什麼?
展顏的直言不諱,讓陰十七心裡突然就鬆了鬆,左右瞧着無人,她掂起腳尖在展顏的耳旁輕聲道:
“我想讓曾品正越獄,可他沒能同意。”
想了又想覺得不對,她又補棄道:
“不對,他是心動的,但前提是,必須得帶李世寶一塊走。”
展顏無法形容現在的心情。
當陰十七掂着腳尖在他耳旁說話的時候,那微微癢癢的氣息直吹進他心坎裡,讓他在怦然心動的時候,她又輕描淡寫地說着好似不是大事,實則能大到捅破縣衙大梁的事情。
這無疑是個嚇人的重磅消息,足以讓展顏微妙的心思剎那間便被盡數扳正過來,好似是陰十七挑起了火,然後又在下一息澆下冰水,大起大落地讓他愕然,及惱火。
陰十七說完便鬆下了掂得有點辛苦的腳尖,微仰着腦袋看着一臉深不可測的展顏,暗吞了吞微怯的口水後,瞬間覺得在老實坦白之後,她也該大膽地自辨一番,於是斟酌了又斟酌道:
“我知道……這很不應該!是不可取的!但是……”
但是個老長,陰十七趁着這個尾音空檔觀察了下展顏的反應,還好,不再是一臉懵又想揍她的矛盾眸色,而是微微有了泄火的痕跡,證明她斟酌對了。
膽氣在瞬間蹭的一聲上升到一個高度,陰十七舔了舔脣,微覺得潤了些後,又道:
“但是最後我放棄了啊!這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所以過往雲煙到底爲什麼飄來,咱就別追究了,對不對啊?展大哥?”
展顏聽着,看着,就是沒什麼反應。
就在陰十七詫異不解地看着展顏,期待他的反應的時候,展顏的目光卻落在被陰十七舔得溼濡的朱脣上。
盯着的當會,展顏不自覺地暗吞下口水,然後爲了掩蓋這一失態,他握拳舉至脣邊,輕咳一聲道:
“走吧!自來也該回來了。”
花自來去探餘佳麗那邊的話,算算時辰,確實該是時候回來了。
陰十七隨即歡快地跟上,心道展顏沒怪她,實在是太好了!
她追上展顏的步伐時,便聽到他道:
“接下來的首要,便是要找到餘菲,餘水那個提議不錯,我們可以考慮一下。”
一提到案子,陰十七瞬間收起所有其他的情緒,點頭贊同道:
“嗯,只剩下不知道葉良當年爲什麼會突然到洪沙縣來的緣由了,還有餘光年家院子中的那一具壇中女屍到底是誰,我有個預感,總覺得這具女屍和葉良爲什麼到洪沙縣的緣由有關係……”
展顏見陰十七一提到案子,便十分精神,且很快進入狀態的模樣,心中暗忖,他心愛的姑娘什麼時候能將那個聰慧的腦筋,也挪一點用到他對她的感情上?
要直接表白,現在不到時候,也並非最好的時機。
畢竟前路漫漫,目光所及,無不是遍生荊棘,他怕旁人傷到她,更怕到頭來,傷她最深的是他自已。
陰十七拿手在展顏眼前來回揮動,朱脣一上一下地張合:
“展大哥?展大哥?展大哥!”
展顏抓住她揮個不停的手,問陰十七:
“怎麼了?”
陰十七新奇地道:“展大哥,你剛纔魂跑哪兒去了?我問你半天,你都沒反應!”
展顏擇善而從道:“問我什麼?”
陰十七微眯了眼,拿斜眼瞄了展顏半晌,突然道:
“展大哥,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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