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瓊說,宋氏願意讓她那個逃出昇天的孩兒在外頭自由自在的活着!遠離悲涼的尚書府,對他來說是人生一大幸事。
周翼虎十分不解,爲何宋氏就那般篤定,她的孩子還活着呢!關於血脈大事,可是馬虎不得的,也不是糊弄就能過去的事兒,所以周翼虎當場把這個問題給問了出來。
“關於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出事的時候,我還不足一週歲,根本就不記得這事兒。後來我也問過我娘,可是她一直也沒說出原因來,只是說她自己有感應,她的孩子不該早死!那個燒焦了的,根本就不是她的兒子。”其實周婉瓊也曾懷疑過,或許宋氏是傷心過度,受的打擊太大,所以纔會有自己兒子沒死的錯覺。又或是她本來就是自欺欺人,不願意相信她的孩子已經死了吧?畢竟那屍體已經燒焦了,根本無法辯認,宋氏又是如何能看出來不對的呢!
事情到了這兒,似乎成了一個困局,雖然有一些信息能對得上,但根本不足以說明問題。
“婉姨,當年的事兒,就沒有人追究嗎?”雲霆霄查過,這件事情根本不像是天災,反而更像是人禍,種種跡象都表明,當年應該是有人蓄意縱火,製造了這麼一出案子。
雖然這樁案子被封存了,可是雲霆霆的人還是把它找了出來,記錄上有很多很明顯的漏洞,可是最後還是按照意外事故定性結案了。就算別人不追究,難道宋氏也不追究嗎?她可是孩子的親孃啊!宋氏的父親可是堂堂太子少傅,御史大夫,她的兄長是從三品的御史中丞,孃家的靠山這般硬氣,她要想追究,周幽根本攔不住。
周婉瓊嘴裡發苦,她們家的那些亂事,就沒幾件是能說得清楚的。以前她歲數小,不明白。等她嫁爲人婦,她才明白,有些事,不能意氣用事,更是難得糊塗。
雲霆霄嘆了一聲,只得道:“婉姨,你能不能去問問夫人當年的細情,萬一……”
周婉瓊連忙道:“元哥,此事不能操之過急。這麼多年了,我母親的身體一直不太好,事發突然,我怕她接受不了。”
雲霆霄點了點頭,聽聞尚書夫人身子孱弱,這些年一直在後宅禮佛,很少出來應酬,連府中之事,也都是那個姨娘打理着。
堂堂尚書,後宅不寧,竟寵妾滅妻讓一個奴婢來打理家宅,可見爲人是個糊塗透頂的。
周婉瓊不知雲霆霄心事,只道:“我出來的時間也短了,今天就先這樣吧,我先回去!我娘那邊,急不得。”
雲霆霄也知道是這個道理,於是道:“婉姨,我們還有時間呢!雖然我想幫自己的救命恩人找出身世之謎,但這種事情急不得。您也別急,咱們慢慢找,總會有線索的。”
周婉瓊點了點頭,目光又落在周翼虎身上。
“好孩子,你今年多大了?”她的聲音溫柔了不少,少了最初的那種疏離,多了幾分親近的味道。
周翼虎恭恭敬敬的回道:“十四。”
周婉瓊點了點頭,她的第一胎,是對雙生姐妹花,如今已經十六歲了。要是她大哥真活着,只怕孩子也該這麼大了。
這事兒,先放下吧!天下之大,長得相像的大有人在,總不能因爲年齡,生辰都對得上,就把人認下來吧?幸虧這是元哥帶來的人,要不然,她早就把他當成騙子抓起來了。
“婉姨,您先回去吧!我還要在家裡待上一陣子,等過一段時間,再去瞧猛子。”周婉瓊的長子蔣猛,年方十三,年幼時與雲霆霄時常玩在一處,兩人感情不錯,親如兄弟。只是後來因爲雲霆霄被他師傅帶走了,兩人這才斷了聯繫。
周婉瓊點了點頭,這麼些年,猛兒可是沒少提及元哥,兩人一年也就見一兩次面,要不是元哥每年都要回來祭拜他孃親,只怕兩人根本就沒有見面的機會!這回好了,聽元哥的意思,他能多待一段時間,猛兒也能與他敘敘舊了。
周婉瓊起身,仔細的打量了雲霆霄兩眼,這孩子長高了,壯實了,要是餘音還活着,指不定多高興呢!她輕輕的嘆了一聲,才道:“元哥,你自己要萬事小心。”馮家虎視眈眈,那個馮寶珠可不是什麼好東西。而且雲鵬那個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餘音嫁給他,真是……
雲霆霄笑,“婉姨,我會的。”
周婉瓊又十分複雜看了周翼虎一眼,這才轉身出了屋子。
雲霆霄把她送到門口,看她與侍女匯合到一起,朝寺外走去,這才關上房門回了屋。
兩個相互看了一眼,彼此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
“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麼?”周翼虎隱約知道一些苗頭,可是又有點不甘心。
雲霆霄只給了他一個字:“等。”
果然……
另一邊,周小米卻有點等不了了。
林家的事兒,她已經安排得七七八八了,醬和醬菜的秘方,她都已經詳細的寫下來,交到了李氏手上。該注意什麼,避免什麼,怎麼選料,怎麼保鮮,能想到的她都寫了下來,並且反覆的叮囑了李氏好幾遍,相信李氏應該會把這件事情當成一件大事辦!
林儒平已經把所有醃菜所要用到的缸,陶罐都訂好了,就等着窯廠出成品了。這些硬件都是必不可少的東西,所以在質量上,周小米都有要求。東西好,價格自然也好,林儒平訂的這批東西,價格可比市面上的高了兩成不止,不過周小米覺得,錢就應該花在刀刃上,這醬缸和陶罐可是大有講究,貴點就貴點吧!
“大舅,你千萬記着我說的話,讓我姥姥抽空趕緊把鴨崽買回來!”這些鴨子長大以後,周小米都有大用處呢!而且鴨蛋也能醃起來賣錢,不管多少,都是是一筆收入呢!
“哎,我記下了。”
周小米明天就要走了,臨行前她想把自己能想到的事兒,都囑咐一遍。
“還有,新蒜馬上就下來了,做糖蒜不難,但想味道好,就得下工夫。方子我都交給姥姥了,你們研究一下,先少醃一點,要是好吃,立馬着手醃製。日子一定不能記差了,出壇時間要記好,你別忘了我教給你的辦法。”原來周小米是怕天氣越來越熱,起封的醬菜和大醬要是沒能及時銷售掉,可能就會壞掉。爲了把握時間,她讓林儒平準備了許多的小木牌,等醃醬菜的時候,小木牌上就會寫上醃醬的時間,這樣一來方便計算日子,等於每壇醬菜都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生產日期。等醬菜好了,可以吃的時候,同樣也會換上一個寫了開壇時間的小木牌,這樣主要是防止因爲忽略時間,而讓醬菜壞掉的事。
“行,你放心吧,大舅都記下了。”
這幾天林儒平忙前忙後的,一直在張羅下醬,醃菜的事兒。外甥女的認真,讓林儒平看到了一份屬於孩子的堅持。其實這個孩子於這個家來說,沒有任何責任,她做這些,僅僅是因爲她想讓家裡的日子過得好起來!秘方的事兒,是大事,換了別人,根本就捨不得往外拿。可是那孩子呢,痛痛快快的寫了不少……
唉。
“大舅,明天我就回去了,鎮上鋪子裡的事兒還有不少呢!我得回去忙活。”
“行,你去吧!安裡這邊我儘快安排起來,以後啊,有啥事就託人給大舅帶個話,大舅去幫你。”
這話說得真心實意的,讓周小米的心瞬間暖和了起來!當初就是因爲有林家人的支持,他們纔會一次一次的從絕望中挺過來,要是沒有這些親人,他們這一家子,只怕早就不成樣子了。
“哎!”
第二天一大早,周小米坐上了林儒平駕駛的騾車,在李氏等人依依不捨的目光中,離開了林樹溝子。
李嫂沒能跟她一起回來,鄧氏還坐月子呢,周小米讓她幫忙,等鄧氏出了月子,再讓她回家。李嫂對於周小米的這個決定,沒有半分怨言。她是奴婢,主子讓她往哪兒,她就往哪兒。
林儒平把騾車趕得飛快,終於在午飯前回到了林家集村,回到了周家。
周小米離家數日,說不想家那是假話,她跳下騾車,飛快的扣門。
林儒平把騾車拴好,輕笑着搖頭,外甥女總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很少能露出像現在這樣的孩子氣來!不過,孩子就是孩子,你看,現在不就露出點孩子的勁頭來了嗎!
大門被打開,露出來的,卻是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人。
周小米愣住了,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仔細的打量着眼前這人。這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女,長得有點黑,身高大約在一米六左右,模樣一般,穿的好像是丁氏的衣裳。她見到周小米的時候,也是一愣,隨即扯出一個笑容來,道:“是大小姐吧!”
周小米是什麼人?前世她雖然整日與美食打交道,看起來醉心於廚藝,但實際上,她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生意人。她從最底層做起,排除萬難,一步一步的成長起來,到最後她的私房菜館在華夏大地各處遍地開花。餐飲公司雖然沒有上市,但已經形成了規模,毫不客氣的說,她前世就是個女強人,和不少心懷各異的人打過交道,什麼樣的人沒見過?
所以看到這個人的第一眼,周小米就大概猜出了她的身份,並且,不喜歡她!
“是誰啊?”丁氏的聲音隱隱的透了過來。
“娘,是大小姐回來了。”
果然,周小米勾了勾嘴角,還真是丁氏的女兒。
直到這時,丁氏的女兒才側了側身子,意思是讓周小米進院說話。
林儒平不明所以,但是他能感覺到外甥女不高興了。
“怎麼了?”
丁氏趕了過來,她遠遠的就看到周小米板着個臉,而林儒平似乎在低聲詢問着什麼。
丁氏心裡咯噔一聲,大小姐這個人,年紀雖小,可是眼睛裡絕容不下半佔沙子。她看到二妮時的樣子,分明表示出了她很不高興的意思。
丁氏嘆了一聲,暗想該來的總是要來的,不管咋說,夫人在自己背後呢!大小姐再聰明,不過是個孩子罷了。她一邊安慰自己,一邊擠出一個驚喜的笑容來。
“大小姐回來了?舅老爺好。”丁氏給二人規矩的行禮,接着像想起什麼似的,對自個兒閨女道:“二妮,這是大小姐,這是舅老爺。”
常二妮連忙照着丁氏樣子給二人行禮,她低着頭,“見過大小姐,二舅老爺。”
周小米暗中冷笑,這個常二妮,只怕膽子還不小呢!方纔她眼中可是飛快的閃過一抹算計的精光,因爲來不及掩飾,這纔會急匆匆的低下頭。
“喲,家裡來客人了?我可不敢受這個禮。”
常二妮的手緊緊的抓着衣角,什麼也沒說。
丁氏心裡微微有些不舒服,不過,眼下她能說什麼?
“大小姐,這,這丫頭是我閨女,不是家裡的客人。大小姐,先進屋吧,夫人可是念叨您好幾天了,有什麼話,回屋說,到時候您要罰要打,奴婢絕對沒二話!”
周小米猛的揚起臉來,狠狠的盯着丁氏看了一眼。
她臉上的表情太過兇狠,讓丁氏的心裡不由自主的打個突。就在她忐忑不安時,周小米突然又笑了,她看都沒看丁氏一眼,擡腿進了院子。
“娘,我回來了!”周小米興沖沖的往上房跑,將林儒平丟在了後頭。
林儒平把方纔的一切都看在眼裡,不過他什麼也沒說。
這個丁嫂,可不如李嫂那麼老實,本分。她以爲他家小米好唬弄呢?瞧着吧,用不了幾天,小米就得收拾她!
林儒平懶得跟這個人掰扯這些事,乾脆目不斜視的進了院。
丁氏長長出了一口氣,回頭給了自家閨女一個安撫的眼神,彆着急,這事兒啊,還在後頭呢!
丁氏覺得,周小米怕是要大鬧一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