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米因爲前一陣子受了傷,一直都在屋裡養着。
林氏只有她這麼一個閨女,自然是盡力呵護,哪怕周小米已經活蹦亂跳的恢復了,她也不準女兒擅自出門,一來是怕她頭上的傷沒好利索,萬一幹了重活再引出別的什麼毛病來,二來也怕她再碰到周秀兒,兩人起了衝突。周秀兒是心眼極小的人,而且很不講理,周小米雖然年紀小,可是性子卻很倔強,兩人在一個屋檐下住着,見面是避不開的,可林氏自欺欺人的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
所以周小米一直很乖巧的在屋裡躺着,爲了安林氏的心。
直到今天。
她要做一件大事,相對於七歲的周小米來說,這是件大事,可週小米骨子裡卻裝着一個成年人的靈魂。她周佳餚上輩子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比這件事情要大得多。所以她微微興奮,卻不緊張。
周小米在屋子裡看到周秀兒氣乎乎的站在石階上的時候,不由輕聲道了一句“天助我也”。這姑娘脾氣暴,平時家裡人誰敢惹她,就算是吳氏,那樣掐尖要狠的一個人,惹得了周秀兒,也落不得好去。周秀兒能扯開嗓子跟她對罵上三天三夜,不要說旁邊還是許氏幫忙,就是周秀兒一個人,也能把吳氏罵得脫掉一層皮!
此時的周秀兒明明一副受了氣,卻不敢聲張的樣子,可見讓她受氣的人,不是周新貴就是許氏。這兩尊大佛她是萬萬不敢惹的,聽了什麼教訓也只有嚥下去的份兒。
不過,周小米卻是知道周秀兒這個人的,她這個人,最會遷怒旁人。
此時真是天賜的好時機。
周小米想都沒想,在周秀兒跺腳咬牙的時候,開門走了出去。她慢慢悠悠的給自己打洗臉水,在院子里弄出了不小的動靜。
周秀兒一下子就看到了周小米,眼睛一亮,不禁揚聲道:“死丫頭,沒看到我在這兒啊,招呼也不打一個。”她上下打量了周小米兩眼,見她還跟從前一樣,甚至還隱隱還長高了一些,當下心裡頭的火就竄了出來。
這丫頭指不定就是裝的,沒準她根本就沒磕着頭,還裝出一副很嚴重的樣子來,騙走了五百個大錢不說,還騙了家裡的白米,雞蛋吃!
周小米挑釁的衝着周秀兒笑笑,甚至還衝她翻了一個白眼,那樣子,分明是在嘲笑周秀兒。
周秀兒的火就收不住了,她快步下了石階,叉着腰站在周小米麪前,大聲道:“你這個死丫頭,找打是不是?”
周家三房兒媳婦吳氏趴在炕上,眼睛卻不住的往院裡瞄,她用腳碰了碰周大河,輕聲道:“唉,唉,有熱鬧看。”
周大河是個懶漢,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會起身的,他一個大男人,自從娶了吳氏以後,也沾染了一些喜歡聽牆角,看熱鬧的毛病。
聽到吳氏說有熱鬧可看,周大河便一下子從被窩裡坐了起來,跟媳婦一起趴在那兒,仔細的朝院裡看去。
周小米的大半個身子都被周秀兒那龐大的身軀擋住了,屋裡的人都看不到她的表情。
東屋裡的許氏也聽到了女兒的吵鬧聲,她不由得擡頭看了一眼,見女兒像以前一樣只是開口大罵,並沒有動手的跡象,這才鬆了一口氣。罵罵又不會掉塊肉,她倒要看看林氏還有沒有本事,從自己這兒訛走五百個大錢去!
一直沒說話的周新貴動了動嘴,可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
周小米看着趾高氣昂的周秀兒,不禁諷刺的笑了笑,她的左手邊是廚房,劉氏正背對着自己“忙碌”着,儼然對這裡發生的一切並不知情。方纔還在院子裡幹活的姐妹倆,周大麥和周小麥此時已經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二房的人一向明哲保身,眼下沒有人注意她,卻是給她留了一個絕佳的反擊機會。
周小米笑眯眯的往周秀兒身邊湊了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死肥婆。”
周秀兒聽了這話,像被人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整個人都炸了起來,“你,你這個死丫頭片子。”她被氣得直哆嗦,話也說不利索了。
周小米乘勝追擊,不由得又小聲嘀咕了一句:“肥豬。”
周秀兒差點暈去過,她最忌諱的字眼,就是“胖”“懶”這些,如果周小米當着她的面兒這麼直白的嘲諷她,她要是能忍得住,她就不叫周秀兒!
周秀兒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她擼起袖子,兩隻胖胖的手掌左右開弓,朝着周小米臉上就扇了過來。
周小米是能躲過去的,可是她爲了大房的分家大計,只能硬生生的受着。
周小米眼睜睜看着周秀兒的手落了下來,只聽得啪啪兩聲,她的臉上頓時火辣起來,身子微微晃動了幾下,人差點摔倒。
周秀兒猶不解恨,伸手朝着周小米的脖子掐了過來!
周小米又不是傻,此時不跑,等待何時?她想也沒想,努力忍着臉上的痛,一扭身子,迅速朝院子外頭跑去。
周秀兒撲了個空。
“死丫頭,你給我站住。”周秀兒殺豬般的聲音在院子裡響起來,緊接着,她便中在周小米身後跑了出去。
許氏在屋裡聽了,頓時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這丫頭,在屋裡下下手也就算了,現在居然追到外面去,讓人看到她打侄女兒,她這輩子怕是嫁不出去了。
“死老頭子,你還抽,還不去攔着閨女?”
周老爺子在炕上巍然不動。
許氏扯開嗓子喊着:“老三家的,老三家的,去把你妹子攔下來。”許氏上了年紀,身子骨也不太靈活,她在炕上坐着,實在來不及去追。
西屋的吳氏聽了許氏的喊叫,不屑的撇了撇嘴。
周大河捅了捅她,道:“咱娘讓你去呢!”
吳氏冷哼一聲,“她讓我去我就去啊?上次要不是我機靈,大寶沒準就挨秀兒的打了,這事兒你別管,看她們狗咬狗去。”
周大河一向沒主意,聽了這話也就不吱聲了。
許氏沒聽到西屋傳過來動靜,不由得咬着牙捶了炕一下,她連忙穿上鞋,上外頭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