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十分低沉,像是幾縷風聲,悄悄鑽進了葉柏辰的耳道,尋常人聽不到。
葉柏辰一愣,停止了掙扎,“你說真的?”
“是,請大人喝藥。”婢女見他安靜了下來,重新將桌子上的藥遞給了他。
葉柏辰聞言,隨意看去,視線對過去,正好在碗底邊緣看到一點白色,如若沒有特殊的視角,而又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葉柏辰在聽到白梓陌安然無恙時,立馬停止了掙扎,因爲過於擔憂的而混亂的思路也一下子重新運作了起來。
葉柏辰看到那一抹在青花瓷碗不經意透出的白時,眼底閃過一絲精光,他看了看依舊低頭的婢女,神色瞭然。
“希望葉大人莫讓奴婢爲難。”婢女將托盤在往前一伸,直接伸到葉柏辰的面前。
“好!我就等你們主子回來!若是你家主子不能給我一個好的交代,那就別怪我不客氣!”話落,葉柏辰大刀闊斧的抄起青花瓷碗,直直遞到脣邊,頭一仰,這如同黑墨水一般的濃稠液體盡數灌入喉中。
“啪!”葉柏辰重重的將青花瓷碗放在托盤上,怒聲,“滾!”
“是!”婢女見葉柏辰喝完藥,便轉過身離去,背影瀟灑。
誰都沒有看見葉柏辰手裡多了一張紙條。
葉柏辰攥緊手上的紙條,彷彿要將它碾成糜粉,上面赫然寫着,“今晚子時相救,於衣櫃相候。”在紙條的一角,刻着一個繁複而不能複製的花紋,那是白梓陌手下的符號。
短短六字,凝聚了葉柏辰所有的希望。
葉柏辰閉眼,倚在牀頭上,神情疲憊不堪,梓陌,你千萬不要有事。
葉柏辰下意識的去撫摸白梓陌贈與他的玉佩,卻摸了一個空。
葉柏辰將腰部的被子掀開,原本掛着玉佩的地方,果然空空如也。葉柏辰立刻了然!
“歐陽皓辰!”葉柏辰死死的咬出這個名字,面容因憤怒而有些猙獰。
“嗒嗒……”初聽混雜,細聽又別有一番節奏的馬蹄聲在這平地響起。
白梓陌和歐陽皓辰領在前頭,一路奔馳,終於在天黑之前找到了歇腳的地方。
“籲——”白梓陌拉緊繮繩,將馬前進的膠布拉停。後面的歐陽皓辰也隨之拉住繮繩,在原地轉了幾個圈之後,終於也停了下來。
“籲——”歐陽皓辰看着面前停住的白梓陌,出聲問道,“怎麼了?”
“喏。”白梓陌擡起青蔥玉指,指向前面的規模中等的客棧,在擡頭看了看西邊搖搖欲墜的夕陽,道,“天快黑了,先歇息一晚,明日在前往黑紗殿總部,養足精力,到時給予它狠狠一擊。”
歐陽皓辰順着她的指示看了看眼前的客棧,然後再看着被染成金黃色的夕陽,心裡想了想,覺得她的話也有道理,黑夜雖然有利於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但也存在風險。便也同意了。“那好吧!那就暫且先行住下吧。”
一行人馬,浩浩蕩蕩的前往客棧去,直把老闆嚇得膽戰心驚,差點沒跪下求饒。
雖然老闆很不情願讓他們住下,但最後迫於惡勢力,只得答應。
晚飯過後,白梓陌坐在自己的房間裡,看着面前跪着的人,沉聲道,“事情進展如何?”
“稟主子,葉大人已經成功找到,並且身體無礙,於今晚子時營救。”
“此事不允許有任何失誤!”白梓陌壓着聲音,但裡面的威嚴絲毫不減弱。
“是!”那人答完後,身形一轉,便消失在屋內的陰影處,不知去了何方。
白梓陌在那人走了之後,擡步走到窗前,在這如同墨水瓶被打破一般,渲染了整片天空,只有幾顆星星還在釋放自己的光芒,總之,這注定不會是個安寧的夜晚,月黑風高夜,本就不安寧。
夜沉如水,葉柏辰在黑暗中,緊緊閉着雙眼,白日裡睡夠了的葉柏辰此時此刻,神智非常清醒,不累,也沒有絲毫睏意。
他的耳朵卻時時刻刻關注着這個院子的聲音,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夏夜蛙鳴,一切既喧鬧而又寂靜。
他在等待,等待一個時機。
夜色越來越沉,所有的聲音都褪去,寂靜的黑夜裡只有葉柏辰輕微的呼吸聲,在這個院子裡穿行。
“鏘!”刀劍相接的聲音打破了這個院子的安寧,葉柏辰在此刻,漆黑的眼眸在黑夜中陡然睜開,機會來了。
葉柏辰一個翻身,從牀上艱難的爬了起來,還好有今日的那碗藥,否則估計現在葉柏辰想爬起來都難。
他在黑暗中摸索,順着桌椅,終於摸到了衣櫃,並且打開衣櫃鑽了進去,在裡面紛雜的衣物間獨坐。
葉柏辰在黑暗裡急劇喘息,緊迫的感覺將他的心臟節奏一點點加快,讓他的呼吸無法控制。
“嘭!”葉柏辰的房門被推開,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葉柏辰透過衣櫃的縫隙看到了一絲光亮,是他們在屋裡點了燈。
葉柏辰努力屏住呼吸,雖然他內力幾乎沒有,但屏息他還是能堅持幾刻的,希望他們莫要糾纏太久。
他從衣櫃的縫隙中看到有個黑衣人經過,直奔他的牀鋪。
被單掀起的風聲傳來。
“不好!人已經跑了!”
“肯定還沒走遠,快追!”
又是一陣雜亂無章的腳步聲,漸漸地遠去,許久,屋內終於又恢復了安靜,葉柏辰忽的放鬆,在衣櫃裡氣喘吁吁,他的脊背爬滿了冷汗,將他後背的衣服浸溼了,彷彿剛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般。
葉柏辰在衣櫃裡,正死命喘氣,突然眼前一暗,眼前的光線被擋住了。
葉柏辰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心裡不知是喜是驚,喜自然蓋過了驚,但他無法阻止那百分之一的驚,只能在此祈禱。
“葉大人!”室內所有光線全部照了進來,將葉柏辰的雙眼刺的生疼。
“嘭!”一朵美麗的煙花從墨色的天空中綻放開來。
而在客棧這一邊,在這夜黑風高的夜晚,所有人都在爲明日的戰鬥而沉睡蓄力,歐陽皓辰也不例外,在他眼裡,葉柏辰此時正在他手中,白梓陌就像那孫猴子,而他則是那五指山,縱你有千方百計,千般變幻,始終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而這一夜,他則失策了,他低估了白梓陌,即使是個女人,也是個手握重權的女人,即使兒女情長,也有足夠保護情人的力量。
整個客棧的燈都亮了起來,白梓陌端坐在客棧的大廳桌子上,面上威嚴,不可侵犯,女王氣勢盡顯。
歐陽皓辰被人脖頸上被人架着兩把刀,走下樓梯,刀刃將他潔白細嫩的肌膚剜出一道紅痕。
“白梓陌,你夠狠!”歐陽皓辰雙眸微眯,冷光乍現。
“哼,誰叫你先不守規矩,這怎能怪我!”白梓陌絲毫不在乎他那剜人的目光,大大方方的坐在椅子上,面上是以往的倨傲。
“你難道不怕葉柏辰出事?!”歐陽皓辰面帶威脅,雖然他有些不安,但是他還是願意相信自己屬下能力。
“你認爲我敢這麼做,我會沒有做好完全準備嗎?皓辰太子!”白梓陌擡起下頜,神情倨傲,完全不以爲意。
“什麼?!”歐陽皓辰脫口而出,他難以置信他的手下竟然如此不堪一擊,僅僅一天,白梓陌連知道到將現在也就僅僅一天,在這僅僅一天裡,她不僅查出了葉柏辰被他藏身何處,而且還從他佈置的重重圍困中將人救了出來,這是何等實力,何等可怕。
白梓陌擡起歐陽皓辰線條流暢的下巴,居高臨下的俯視他,“歐陽皓辰,別以爲你區區一個域姜國太子,敢跟我風細國一代帝王比較!”
話音擲地有聲,震的歐陽皓辰雙耳發矇,他着實難以置信。
看着歐陽皓辰愣住的神色,白梓陌用捏住他下巴的手狠狠一甩,將他的臉甩向一邊,很是嫌棄。
“你!”被這麼一甩,歐陽皓辰立馬從震驚清醒過來,回眸一看,便是白梓陌嫌棄的神情,這讓一直養尊處優,被人處處敬仰的歐陽皓辰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讓他面子落不下。
“你就不怕我不配合你?”歐陽皓辰沉下臉色,目光陰狠。
歐陽皓辰本就是心機深沉之人,於今早與白梓陌攤開話題,自作主張將葉柏辰擄了去,他便顯露出他的本性,如今也不過將自己的本性全部透出來,不再做掩飾。
雖然這是白梓陌的地界,但歐陽皓辰相信他她不敢大動干戈的行動,自己無論如何都是這域姜國太子,這兩國和平,可不是小事。
更別說兩人還是合作關係。
如今白梓陌若貿然撕破臉皮,雙方兩敗俱傷,想要再次征戰黑紗殿這可就難了。
“哼,你既然早知今天,又幹嘛多尋事,去找柏辰麻煩,若是好好合作,那豈不十全十美?”聽到這話,白梓陌臉色更是冷峻,若不是他,怎會害她擔憂葉柏辰,葉柏辰本就身體有恙,而歐陽皓辰還要讓葉柏辰受盡驚擾,這讓她如何咽的下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