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靜靜聽完諫官的陳詞激昂的言論,淡淡地說了一句,“哦?你這是質疑朕的話麼,還是質疑國師的占卜有誤?”
諫官將頭深埋在地上,帶着幾絲哽咽,“皇上執意相信天意,如今卻逆天而行,有違天道啊。”有些膽大的官員也出聲附和。
“更何況以人祭天來平息上天的怒火,不論白梓陌是妖女,還是得老天庇佑的女子,單憑活人祭天就更是無稽之談啊。”
諫官聲淚俱下,各個角度分析着無論是上至天意還是下道民心,白梓陌祭天是萬萬不可行的一個法子。
“活人祭天只是在本朝沒有先例,史冊都有記載,千餘年間歷朝歷代都有皇帝爲平天怒民憤都會活人祭天。”皇上耐心的和諫官講着道理。
皇上心裡早就不耐煩了,要不是諫官,諫官的職責是上諫皇帝過錯,下諫官員言行,諫官是一個代表民意的觀點。
“皇上,自古以來是有先例以活人祭天,也是些無惡不作,危害一方的惡霸,祭之,得天意順民心,再者是昏君拿活人祭天。”
諫官字字句句都是忤逆皇上的話,諫官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個頭,“皇上,白梓陌出身侯門,卻時常接濟百姓,絕對不是無惡不作的奸人。
再者,她一小小女子以何力量撼動我朝百年基業,霍亂朝綱,亂了這天下呢。”諫官高呼,字字情真意切,“還請皇上收回決策。”
跪在一旁沉默不發的定名侯也雙膝移步出列,“皇上,小女何其無辜啊,就算她生辰八字帶着不詳之兆,皇上不是昏君,怎麼會讓小女有機會亂了天下呢?”
大臣們也紛紛表達自己的觀點,你一言我一語的,大多數人都認爲白梓陌罪不至此。皇上負手而立,額頭隱隱有青筋突起,正要發作時。
國師上前一步,用他獨特的行事風格,向位大臣解釋着,“他占卜所得的卦,是大凶之兆。
再往前說,白梓陌一人之力是不足以撼動的,可是白梓陌第一次被捕入獄,是因爲她盜竊兵器且又培養死士,通敵叛國。這大家心裡可清楚?”
定名侯強硬着頭皮辯駁國師的話,他也算豁出去了,拿百十來口人的性命來賭白梓陌的生。
“國師此言差矣,且不說國師從白梓陌哪幾個方面卜的卦,認爲是大凶之兆,小女聽聞兵器被盜,爲了一點虛名,前往瑤城邊郊九死一生從土匪手中奪回兵器。
敢問皇上,在失而復得的兵器上朝廷可有廢一兵一卒?都是小女攜有志之士奪得的,換來的竟是朝廷的不明真相,欲置小女於死地啊。”
字字泣血,是一個父親對即將被祭天的女兒的心痛,和對皇上抉擇的無奈。國師一怒之下,語氣如劍峰一劍劍穿透的定名侯的心裡攻防。
“定名侯如此袒護你的女兒,是否也有通敵叛國之嫌?定名侯可要考慮仔細了,不要爲了一個女兒拿你全部身家做抵擋吧。”
定名侯聽出來了明顯的威脅話語,他的女兒又怎麼忍心能棄之不顧呢,定名侯老淚縱橫,仰天一笑,“如果皇上決心要誅臣九族,臣何能抗旨不尊呢?”
“你,定名侯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官場有一句話說的好,識時務者爲俊傑,定名侯你當真皇上不敢嗎?
“國師,皇上還未曾言語你就在這指手畫腳,你是不把天威放在眼裡吧。”諫官意指皇上在此,你還沒有說話的份。
皇上幽幽開口,“你是想讓朕說吧。”諫官低頭稱是。“那朕就說給你看,來人啊,賞賜諫官毒酒。”
大臣們紛紛用膝蓋移動上前,大呼:“不可啊,自古諫官殺不得。”太監端來毒酒,放在諫官的身前。
“請吧。”太監嘲諷的說道。諫官心灰意冷,盯着那杯毒酒悵然所失,“我一小小諫官,已將做到該做的義務了,死而無憾了。”
說完,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咔嚓一聲,諫官用力將酒杯扔在地上,酒杯撞在堅硬的地上,四分五裂。
諫官口鼻四處溢出鮮血,仰面躺在地上,死狀恐怖,到死了都沒闔上眼。不知人羣中誰先悲痛哭出聲。
地下跪着的大臣們都抹着眼淚,場面有點騷亂,國師也覺得處死諫官行爲有些不妥,看向皇上。
皇上擺了擺手,一言不發的轉身進到殿內,關上了殿門,把國師和外面的紛擾統統拋到腦後,他撫了撫額,感覺到有些力不從心了。
皇上步履蹣跚的走到書桌旁邊,打開一個夾層,裡面有一副畫,他緩緩的抽出來,展開,上面栩栩如生的畫着一傾國傾城的女子。
對着畫仔仔細細的左右端量着,用細不可聞的語氣,對着畫說:“如果當年也有這麼多臣子們攔着朕,不將你處死,是否我們可以白頭到老?”
她是他一生遙不可及的夢,連做夢都極少夢的見她,她知道他狠心,她也決意,在夢裡都不願到他身邊坐坐,與他相見。
當年也是朕太寵你,爲你耽誤朝政,所以大臣們也以爲你是紅顏禍水,朕下時,竟無一人反對啊。
再看畫畫的情景,女子在雪地裡乘興賞梅,穿着火紅的衣裳,顧盼回眸間,山河失色,一顰一笑都展現出女子高貴的氣質來。
她長得像極了年輕時的皇后,而仔細看看,畫上提的字是贈馨兒,馨兒如此婉約的名字,也配的上她的人。
年老的宮人可能記得起,是哪位妃嬪的閨名。可是想起來了,也會讓自己馬上忘卻這個人的存在。
那個人是一個禁忌啊,有宮人曾不小心的提了一句她的名諱,第二天皇上得知了便下令亂棍打死,九族之內無一人倖免。
從此之後,無一人敢再提再想,如同傳奇一般的女子,她奪得了帝王所有的愛,卻死於非命。
在那遙遠的宮中歲月裡,皇上癡癡戀着一名女子,那名女子與他相差十歲,也是皇后的親侄女。
她與皇帝在椒房殿一見鍾情,入宮之後就得獨寵,位及皇貴妃。不久後懷有龍胎,一旦生的是龍子,便有極大可能將她姑母趕下後位,而她入住中宮。
但皇上有一日做了一個噩夢,夢中詳情不得而知,皇上恍恍惚惚三日,除了上早朝,誰都不見,也不和人說話。
三日後皇上突然開口讓一旁的文官擬聖旨,聖旨上說皇貴妃懷的是妖孽,會天下大亂的,說即刻施火刑,不可耽擱。
皇貴妃聽聞聖旨整個人都嚇傻了,臉都蒼白蒼白的,侍衛這就要駕着皇貴妃去冷宮的火葬場,反應過來的皇貴妃,不讓他們接近。
瘋了一般的反抗着質疑着聖旨是假造的,必須要面聖問個清楚,可皇上怎麼會再見她,皇貴妃善待宮中諸人,見到此景不忍。
幫着皇貴妃逃出殿門去找皇上,奴才各個也是忠心,看着白花花的刀刃絲毫不懼,用身體擋住,爲皇貴妃鋪出一條血路。
皇貴妃一路掙扎擺脫了侍衛的束縛,眼看着到了殿門外,就差半步之遙就垮了出去,可是皇后帶着人馬趕到。
下令將皇貴妃五花大綁,侍衛們哪敢不聽,把皇貴妃綁成一個糉子,皇貴妃一改往日溫婉形象,嘶吼着質問皇后是不是她乾的。
皇后上前一手覆在她肚子上,用力的往下按,皇貴妃尖叫開來,掙脫着不讓皇后碰她的孩子。
皇后用一句話打破了皇貴妃所有的希望,你還真以爲這個孩子是護身符,能保你性命無憂,榮登後位,那我就讓你死的明白點吧。
這個孩子是個催命符,他是妖孽轉世,皇上怎能留你母女在人間,一個妖孽,還妄想搶本宮的後位,癡人說夢。
皇后欣賞了一番皇貴妃落魄的模樣,滿意的點了點頭,邁着蓮步離開了。她要去書房侍候皇上,不和這個將死之人耗費時間,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有能力能跟她搶奪皇上了。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在得!
椒房殿。
皇后半倚在小榻上,旁邊的侍女爲她捶着腿,剛剛還有醫女還來過,爲她鍼灸一翻,跪了這麼長時間,整個腿都沒有知覺了,血液也不流通,鍼灸之後就好多了。
一個侍女一路小跑過來,跪下回稟皇后,“皇后,皇上執意處死白梓陌,有諫官攔着,皇上直接賞了諫官一杯毒酒。”
皇后點點頭,揮了揮手,侍女們退下了,殿內就剩下她一人,一切都在她意料之內,可是皇上也反常了些。
竟然處死了諫官,民心必然不穩,不過對她而言沒有關係,這越亂才越好,對皇上下的藥越來越起作用了。
宮外的大街小巷流言不斷,將白梓陌執刑火刑和諫官拼命上諫請求皇上不要處死白梓陌的消息,一塊流傳開來。
議論各種的皆有之,義憤填膺,宛然嘆息,驚怕不已,麻木不仁,在各路人臉上展開。但總歸一點處死諫官,皇上可否不仁道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