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柙(六)

直到走入劉弘基業的軍帳前的一刻,李旭才從對方親兵口中得知劉弘基也升爲了郎將。“鷹揚郎將!我家將軍被擢升爲鷹揚郎將!”劉弘基的親兵昂首挺胸,刻意把“鷹揚”兩個字咬得極重。彷彿不如此,就無法顯示出此職是大隋傳統軍制中的一級,比李旭那皇上獨創的雄武郎將要正規甚多似的。

李旭謙和地笑了笑,沒時間和這些新來的親兵們計較。他和劉弘基之間的關係不需要靠彼此的職位來維繫,在旭子心中,如果沒有劉弘基當初的入門引薦和平時指點,他永遠不會走到今天這個位置。所以,劉弘基對他而言,既是兄長,又是老師和朋友。他這次送走欽差後就匆匆來拜訪,目的就是在自己履新之前,聽聽劉大哥對自己的建議。畢竟劉弘基爲人處事比他老練得多,並且對官場上的勾當也比他這個寒門子弟看得清楚。

然而劉弘基的表現卻不像李旭期望的那麼熱情,接受了李旭的恭喜後,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然後就命人入帳獻茶,給新榮升的雄武郎將賀喜。

“什麼雄武郎將,還不是全靠着劉大哥的指點我才走到今天!”李旭搖了搖頭,感慨地說道。

“不然,不然,仲堅賢弟武藝超羣,才華橫溢,即便當初沒有劉某,早晚也一樣會脫穎而出!”劉弘基向茶盞裡添了一點精鹽末,一邊吹着水面上的雜質,一邊敷衍。

他話中的冷淡意味即使是站在帳外的親兵也能清楚感覺得到。李旭知道自己是哪裡惹了劉弘基不痛快,一時也沒有什麼好的方法可以解釋。賠了個笑臉,低聲表白:“如果沒有弘基兄提攜,我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裡亡命呢,怎有機會走入軍中。至於脫穎而出,那更是一句笑話,軍中武藝在我之上者比比皆是,如不是唐公大力舉薦,我想這郎將的位子無論如何也落不到我頭上!”

“你能這麼想,就好!仲堅。今後你自立門戶了,做什麼事情莫忘了飲水思源!”劉弘基吹了口水沫,淡淡地回答。

一股冷冷的寒流在二人之間涌了起來,慢慢地充滿整個軍帳。李旭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有些僵硬,想就此離開,心中又十分不甘。沉默了好半天,纔再度從茶杯上擡起頭,低聲說道:“我怎麼會忘記唐公和大哥的恩情,你也知道,我不是,不是那見利忘義……”

“那可不一定,時間久了,什麼都會變!”劉弘基打斷了李旭的話,放下茶盞,笑着觀察對方臉上的表情。他看見旭子的笑容一絲絲慢慢凍結,心中感覺到了一絲絲針刺般的愉悅。

“劉大哥,莫非我不在護糧軍中,大夥就不是兄弟了麼?”李旭的嘴脣哆嗦着,滿口都是血腥味道。他知道自己失去了劉弘基的友誼,並且可能永遠地失去了。去年這個時候,二人曾經爲效忠唐公家族的事情產生過隔閡。但在轉戰遼東的那十幾天裡,血和汗水又將友情上面的裂痕粘合了起來。沒想到,事實上,共同的血與汗水根本做不了粘合劑,它只是將裂痕掩蓋住了,當疤痕落下後,任誰都能看到裂痕越來越深。

“仲堅賢弟前程遠大,劉某怎能拖累於你。”劉弘基盯着李旭的臉,殘忍地說道。這一刻,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很冷,如同結了冰一樣向下墜。墜得胸口和肋骨都開始發悶,但他不得不把話說清楚。旭子錯了,他從一開始就走上了歧途。自己必須讓他得到些教訓,否則他永遠意識不到自己錯在了哪裡。

“在我眼中,弘基兄卻永遠如兄長!”李旭幽幽地嘆了口氣,苦笑着解釋。“我自問沒做過什麼愧對天地良心的事情。如果弘基兄覺得我纔能有限,不配雄武郎將這個位子,不妨直說好了,你我兄弟一場,根本不必繞這麼大個圈子!”

“唐公對你有知遇之恩!”劉弘基將茶盞重重地磕在書案上,大聲說道。李旭越是不服氣,他心中越覺得窩火。自己是看中了這個小子的能力和品質才把他推薦給唐公,到頭來卻沒成想養了一頭白眼狼。

“我職位做得越高,越能更好地回報唐公。莫非劉兄所謂的報答,就是永遠追隨在唐公身後不成!”李旭也放下了茶盞,小聲咆哮。

他感到鼻子裡酸酸的,有東西在涌。但他剋制着不讓任何東西涌出來。沒人能看到他的軟弱,劉弘基也不能。三百多人的血已經教會了旭子堅強,即便別人認爲他錯了,他也毫不回頭地按自己的方式走下去。

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十分緊張,兩個剛榮升的郎將用血紅的眼睛彼此對視着,彷彿兩頭即將跳起來的豹子。門外的親兵知趣地掩上了帳簾,遠遠地跑開。在旁邊冷嘲熱諷的膽子他們有一些,大人物們若動了拳頭,他們這些小親兵還是躲遠點好。

“你敢說你沒求過其他人幫忙?”劉弘基鼻子裡發出一聲冷笑,直勾勾地盯着李旭,彷彿已經看穿了他隱藏在內心深處的虛僞。

“每次人家宴請,都是宴請我們兩個。宇文述父子的確來過我的營帳,除了喝茶外,我沒答應過他們任何事情!”李旭毫不畏懼地和劉弘基對視,嘴角上也浮現了同樣的冷笑,“我記得你說過,朋友相交,貴在一個信字。你若信他,別人說什麼你依然信他。你若自己心裡生了疑…….”

這句話說得極其到位,劉弘基本來心裡怒火中燒,聽他這樣一說,反倒覺得自己有些理虧了。藉着擦桌子上茶水的由頭扭過頭,沉默了半晌,才放緩了聲音說道:“雄武郎將這個職位雖然是個臨時生出來的缺兒,卻也有很多人一直在盯着!如果沒人幫你活動,即便你功勞再大,也不可能補到!”

李旭苦笑着搖頭,“我又怎知道誰這麼好心,放下聖旨,就急着趕來問你。誰知道你火氣居然這麼大!我的家底你知道,即便想活動,也沒有那份錢財應手。如果是別人想拉攏我,何必不把我調入他麾下去。費這麼大勁頭替我謀了個天不收地不管的驍果營郎將,若是我事後反悔,他還能把我立刻搬下來?”

“也倒是”,劉弘基皺了皺眉頭,表情在憤怒之外多出幾分凝重,“以宇文家那兩父子的行事風格,不把你握在手掌裡不會放心。其他幾位將軍雖然愛才,但如此人才不能爲其所用,他們何苦爲一個不相干的人費功夫。反正,你今後不在唐公麾下做事了,有什麼事情,不再有人爲你遮掩,自己好自爲之吧!”

“早知如此,我還不如老老實實地當個校尉。既沒有大人物在上面遮風擋雨,又沒朋友幫忙出謀劃策,以我這點微末本事,恐怕用不了幾天,就得被人給算計了。到時候是丟官罷職,還是發到嶺南去捉象,誰知道呢!”李旭做出一臉苦相,可憐巴巴地說道。

他期待着劉弘基能給自己一個笑臉,雖然二人之間的友誼不可避免地淡了下去,他卻依然留戀這縷曾經的溫情。眼巴巴看了半晌,劉弘基才如其所願轉過頭,苦笑了一下,說道:“也沒那麼難,你無根無基,一番苦是免不了吃的。如果事事都行得正,走得直,讓人挑不出錯來。再有一、兩件明白的功勞擺在那,恐怕想把你搬下來也不好找理由?”

“弘基兄可否爲小弟指點一二!”李旭強壓住心中難過,趁機求教。這種感覺很屈辱,就像被人家打了耳光還要登門賠罪。但他不得不忍耐,旭子知道,如果今天自己忍不了劉弘基的冷落,日後其他人的耳光打上來,只會更狠,更重!

劉弘基心中沒來由地一軟,無可奈何地答應了這個要求。即使他清楚地知道,兩個人之間的友誼永遠回不到過去了,但放任着李旭被人當成靶子,他依然做不到。

“履新後,照例要拜會頂頭上司。驍果營是皇上親自下旨徵募的,不屬於任何一路行軍,所以頂頭上司就是兵部和皇上。”劉弘基聽見自己的話就像在講課,冷靜,清楚,但不帶一絲感情。“拜會頂頭上司這關你不必做了,剩下的就是理順營內關係,做到令行禁止。應徵驍果的人大多不是良家子,裡面以市井無賴、贅婿、逃奴和被赦免的罪囚居多,這些人都不是什麼善茬,對他們不但要施恩,還要學會立威。”

“劉大哥說的可是恩威並施?”李旭盯着水中的茶末,低聲詢問。他覺得自己特別像這些泡在熱水裡的碎葉子,翻滾起伏,沒一刻是能由着自己。好不容易能安定了,也就被泡盡了味道,該向外潑了。

“但其中有些懷着封侯夢的大戶子弟,你也不要慢待了。他們的身份也好分辯,從衣着舉止上就能看出與衆不同的修養。”劉弘基喝了口茶,繼續補充:“再有的就是低級軍官,驍果營中會有將軍們推薦去的軍官,照例也給你留着很多空缺安插自己的人手。你可以多帶些熟人過去,也免得到頭來指揮大夥不動!”

“護糧軍的弟兄,估計沒幾個願意跟我走。大夥都想留在後方躲禍,對建功立業的事兒不感興趣!”李旭搖頭,苦笑。劉弘基能做到這步讓他很滿足,雙方已經生分如此,他不能要求別人做得更多。

“你儘量爭取吧,我都放行就是了。另外,輜重補給我也不會缺你的!”劉弘基伸手拍了拍李旭的肩膀,猛然發現,比起二人初次相識那一刻,李旭的個子又長高了許多,肩膀也愈發結實了起來。坐在那裡,就像一座小山,沉默中透着一股穩重。

“好自爲之!”劉弘基搖了搖頭,微笑着叮囑,“我想,給你的任命肯定出乎很多人的預料之外,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向你麾下安插親信。如果來人真的有才華,能裝糊塗時,你就糊塗着用!若是有人存心拖後腿,也千萬別手軟了!”

“嗯!”李旭重重地點了點頭,“謝謝弘基兄,我儘量努力!”

“不是儘量,你必須做到!”劉弘基站起了身,“如果事實真的如你所說的那樣,你這次升遷,恐怕背後有很多不爲人知的秘密。表面看上去風風光光,其實對你未必完全是福。官場上的東西,往往比兩軍交戰還來得兇險!”

“所以我想請弘基兄多多指點,你知道的,對於這些東西,我沒什麼見識!”李旭聳聳肩,說道。

“跟我一起去拜謝唐公吧,如果他不在乎你自立門戶,肯定會幫你拿主意。他經歷的事情多,眼界也比你我長遠!”劉弘基走到帳門口,吩咐親兵去替他準備戰馬。

“我也正想當面向唐公致謝!”李旭站起身,輕輕地放下茶盞。水已經涼了,褐色的液體中,仍舊有幾片茶末,不甘心地翻滾掙扎。

此刻,唐公李淵家也籠罩在一片喜悅的氣氛之中。大隋皇帝陛下有旨,因李淵爲國舉賢有功,所以特地賜給唐公次子李世民一個千牛備身的官位。雖然這是一個世家子弟中常見的虛職,但有了這個身份,李世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在父親麾下聽差,也可以被李淵舉薦到其他知交好友的門下行走,以便尋找更多建功立業的機會。(注1)得知兩個後起之秀登門拜訪,李淵帶着建成、世民親自迎出了前門。劉弘基和李旭以晚輩之禮拜見,李淵拱手回了,然後大笑着邀請二人到院中絮話。

“老夫正準備擺家宴慶賀世民得了功名,你們兩個來了,不妨一併慶賀,免得老夫還得分頭爲你們準備,枉費了很多錢財!”李淵裝做非常吝嗇的樣子,皺着眉頭提議。

“世伯倒會省錢!”劉弘基和李旭異口同聲地回答,心中的疑慮瞬間減輕了許多。

唐公是個有氣度的人,這一點劉、李二人不得不承認。對於李旭的脫離,酒席間他非但一點不滿的意思都沒流露出來,反而主動給李旭鋪好了釋嫌的臺階。

“弘基與仲堅拼了性命換回來的功勞,誰人能夠抹殺得了?自從你們二人平安回來的那一天,老夫就知道你們兩人要出去經歷些風雨了。與其死乞白賴留你們在老夫這裡耽誤前程,不如看着你們封妻廕子!”

“多謝世伯舉薦之恩!”李旭和劉弘基感動地站起身,再度施禮。

“謝什麼,這是實打實的功勞,舉薦你們的人不只是老夫一個。老夫本以爲你們兩個都會被調入行軍,隨同陛下徵遼。卻沒想到一個仍然留在了老夫麾下,另一個麼,居然這麼年青就獨領一營兵馬!”李淵抿了口酒,感慨地說道。“你們二人需要小心了,做多大的官兒,就要擔當多大的責任。弘基不能給父輩抹黑,旭子也肩負着家族崛起的重擔!”

“謝唐公教誨!”劉弘基躬身,施禮。

“無論在哪一軍中,晚輩依然是您的世侄!”李旭肅立,抱拳。剎那間,他感覺到心中的冰塊在一點點在融化。

“坐下,坐下,家宴麼,不說見外話!”李淵舉着酒杯,命令兩個晚輩不要客氣,“老夫已經老了,能看到後生晚輩有出息,比看到自己升官都開心。今後弘基和仲堅若有什麼難處,儘管說出來。幫忙老夫未必幫得上,但幫你拿拿主意,肯定還不會太差!”

“多謝世伯,小侄感激不盡!”李旭又想往起站,看看唐公高舉的酒杯,笑着坐直了身體,將杯中酒一滴不落地倒入了口中。

“不用謝,你們兩個都不是因人成事的廢物。閱歷雖然不多,學得卻比誰都快!”李淵的將手中酒杯傾翻於口,笑容裡充滿了鼓勵。

酒很濃,燒得旭子小臉通紅。熱氣順着血脈流經四肢百駭,一點點溫暖着他的軀體。我是不是誤會了唐公?是不是過於涼薄?是不是不該太早地追逐功名?是不是該聽劉大哥的,依靠着李家,與他們共損共榮?此刻,旭子心中無數個疑問,每個疑問,都令他頭腦發昏。他找不到答案,只好一杯杯地將酒水灌進肚子。

“你們兩個,從今往後也算步入了高官行列,做事麼,就得多想想,多看看!往往你們無意間一句話,就可以決定別人一生!無意間做的一件事情,就會讓人一輩子嫉恨。所以呢,小心,小心,再小心,總是沒錯的!”李淵一邊喝酒,一邊介紹着爲官心得。

李旭和劉弘基連連點頭,拼命把這些經驗之談寫進自己心裡。

酒越喝越熱鬧,一些平素不好提起的麻煩事,也都被大家一一想起。唐公李淵或者自己剖析其中關竅,或者讓陳演壽等人蔘謀,居然把每個問題都分析得頭頭是道。如此一來,非但提問者大有收穫,旁聽者也受益非淺。

唐公是個經驗豐富的高官,麾下的幾個幕僚的見解也很獨到。大夥七嘴八舌地,一邊祝賀三個年青人步步高昇,前程似錦。一邊把將來可能遇到的某些麻煩在閒談中羅列了出來,互相提醒着,找出了相應解決辦法。衆人越說越開心,比比劃劃,不覺天黑。

“大戰在即,老夫也不玩什麼摒燭夜飲的把戲,免得讓人落下話柄。”李淵見天色已晚,拍拍手,命僕人上前撤走飯菜酒水,換上新茶,“大夥稍等片刻,喝一盞茶解解酒。老夫還有給晚輩的賀禮沒取來!”

說罷,他向一個家將吩咐了幾句。家將點點頭,匆匆地跑進了後堂。

“晚輩怎好讓世伯破費!”劉弘基和李旭趕緊謝絕。

“別推辭,如果你們還當我是個長輩!”李淵藉着幾分酒意,大咧咧地說道。“你們兩個孩子,一個父輩清廉,沒留下積蓄。一個出身寒微,想必也不會有什麼餘財。如今都做郎將了,吃穿用度、與人交往,哪裡用不到錢。難道我李淵門下出去的將軍,還要被人笑話不成!”

劉弘基和李旭見唐公執意如此,不敢再多說客氣話。片刻之後,十幾個家丁擡着兩個木箱子走了進來。李建成上前指揮衆人打開箱蓋,把兩盤黃澄澄的東西和一個布包託到了李淵面前。

“這點金子,是老夫給你們的賀禮。拿去留做賞賜弟兄,與同僚交往之用。誰也不準推辭,推辭我就打他板子!”李淵瞪着眼睛,跟晚輩們開起了玩笑。

“我也要一份!”李世民跳起來抗議。

“老夫這份家業,全是你們弟兄的,你還不滿足!”李淵吹鬍子瞪眼,做出一幅生氣模樣。

衆人皆笑,鬧着奉勸劉弘基和李旭把金子收下。兩個晚輩推脫不過,只好再度起身謝賞,然後將一盤金元寶接到手中。

足色的黃金在油燈下發着淡淡的光芒,照得人臉上暖暖的,心中也無比溫暖。

“這個,是一套鎧甲。老夫從西域得來,弘基在後方用不到,仲堅卻是要不日趕赴遼東的,有一套好鎧甲防身,就多一分安全回來的把握!”李淵親自打開家丁手上的布包,托起一套鎧甲。

鎧甲通體呈黑色,表面上浮着一層柔蘭,水一般在燈下盪漾開去。此甲不知道是什麼材質所造,看上非常沉重,唐公李淵用雙手託着都顯得有些吃力。李旭見此,趕緊跑上前,躬身從李淵手中接過禮物,四目相對的瞬間,眼睛不覺有些溼潤起來。

“謝謝世伯!”李旭抱着黑色鎧甲,躬身施禮。

“小心些,爲將啊,可不僅是上陣殺敵那麼簡單!”李淵看着旭子,慈祥滿臉。

第4章 干城(五)第1章 雷霆(二)第2章 壯士(六)第5章 無家(四)第5章 無名(一)第5章 無名(一)第4章 取捨(一)第5章 無名(五)第4章 烽火(四)第3章 浮沉(二)第4章 取捨(二)第1章 羽化(五)第4章 補天(七)第4章 變徵(七)第5章 出柙(五)第6章 錦瑟(一)第3章 浮沉(五)第4章 變徵(二)第7章 盛世(五)第1章 肱股(三)第5章 諾言(五)第4章 補天(三)第1章 雷霆(五)第4章 干城(六)第2章 吳鉤(五)第2章 虎雛(二)第7章 盛世(七)第4章 變徵(六)第5章 無名(二)第3章 何草(六)第3章 浮沉(八)第5章 獵鹿(六)第4章 醉鄉(五)第5章 獵鹿(九)第2章 虎雛(六)第6章 持槊(五)第2章 吳鉤(七)第1章 羽化(二)第1章 雷霆(八)第5章 獵鹿(六)第2章 展翼(六)第6章 持槊(九)第3章 扶搖(二)第1章 擊鼓(一)第5章 君恩(五)第5章 無家(一)第2章 壯士(四)第4章 國殤(八)第7章 盛世第4章 故人(六)第5章 無家(五)第2章 吳鉤(三)第3章 爭雄(一)第7章 盛世(四)第1章 大賊(三)第3章 曠野(二下)第2章 背棄(四)第3章 扶搖(三)第5章 諾言(五)第4章 干城(六)第5章 諾言(五)第1章 出柙(六)第5章 無名(五)第3章 浮沉(一)第7章 盛世(十)第2章 出塞(一)第7章 盛世(八)第5章 獵鹿(五)第5章 無家(二)第7章 盛世(一)第5章 諾言(二)第5章 歸途(五)第4章 干城(三)第4章 變徵(五下)第1章 肱股(四)第1章 盛世(六)第5章 無名(二)第1章 大賊(七)第1章 擊鼓(一)第2章 出仕(二)第1章 擊鼓(二)第7章 盛世(一)第2章 虎雛(一)第3章 烽火(六)第5章 無家(三)第2章 吳鉤(一)第3章 烽火(二)第4章 變徵(二)第2章 出仕(二)第5章 無家(一)第4章 醉鄉(五)第3章 無衣(一)第3章 浮沉(三)第7章 盛世(十二)第5章 君恩(三)第7章 盛世(九)第3章 扶搖(四)第1章 羽化(三)第5章 歸途(五)第6章 持槊(一)
第4章 干城(五)第1章 雷霆(二)第2章 壯士(六)第5章 無家(四)第5章 無名(一)第5章 無名(一)第4章 取捨(一)第5章 無名(五)第4章 烽火(四)第3章 浮沉(二)第4章 取捨(二)第1章 羽化(五)第4章 補天(七)第4章 變徵(七)第5章 出柙(五)第6章 錦瑟(一)第3章 浮沉(五)第4章 變徵(二)第7章 盛世(五)第1章 肱股(三)第5章 諾言(五)第4章 補天(三)第1章 雷霆(五)第4章 干城(六)第2章 吳鉤(五)第2章 虎雛(二)第7章 盛世(七)第4章 變徵(六)第5章 無名(二)第3章 何草(六)第3章 浮沉(八)第5章 獵鹿(六)第4章 醉鄉(五)第5章 獵鹿(九)第2章 虎雛(六)第6章 持槊(五)第2章 吳鉤(七)第1章 羽化(二)第1章 雷霆(八)第5章 獵鹿(六)第2章 展翼(六)第6章 持槊(九)第3章 扶搖(二)第1章 擊鼓(一)第5章 君恩(五)第5章 無家(一)第2章 壯士(四)第4章 國殤(八)第7章 盛世第4章 故人(六)第5章 無家(五)第2章 吳鉤(三)第3章 爭雄(一)第7章 盛世(四)第1章 大賊(三)第3章 曠野(二下)第2章 背棄(四)第3章 扶搖(三)第5章 諾言(五)第4章 干城(六)第5章 諾言(五)第1章 出柙(六)第5章 無名(五)第3章 浮沉(一)第7章 盛世(十)第2章 出塞(一)第7章 盛世(八)第5章 獵鹿(五)第5章 無家(二)第7章 盛世(一)第5章 諾言(二)第5章 歸途(五)第4章 干城(三)第4章 變徵(五下)第1章 肱股(四)第1章 盛世(六)第5章 無名(二)第1章 大賊(七)第1章 擊鼓(一)第2章 出仕(二)第1章 擊鼓(二)第7章 盛世(一)第2章 虎雛(一)第3章 烽火(六)第5章 無家(三)第2章 吳鉤(一)第3章 烽火(二)第4章 變徵(二)第2章 出仕(二)第5章 無家(一)第4章 醉鄉(五)第3章 無衣(一)第3章 浮沉(三)第7章 盛世(十二)第5章 君恩(三)第7章 盛世(九)第3章 扶搖(四)第1章 羽化(三)第5章 歸途(五)第6章 持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