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邊的東西都被砸完了, 整間辦公室一片狼藉。曾幼儀扶着額頭坐進沙發,何騏遞了手絹給她,曾幼儀氣呼呼的拍開, 從地上撿起紙巾盒, 抽了幾張出來擦臉。
何騏大着膽子靠近她, 坐進了沙發, 也沒見曾幼儀攆他, 就靠得更近了些。其實曾幼儀的心思,全然不在他身上,她只是在想,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這孩子現在跑出來湊什麼熱鬧!
半個鐘頭過去她仍舊想不出頭緒,鼻頭被擦得紅紅的, 眼睛發直, 只是盯着地板。看她這副毫無喜悅又傷心欲絕的樣子, 何騏一顆心算是摔得粉碎。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很平靜,有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淡然, “這孩子你要是真不想要,就拿掉吧……”
曾幼儀猛地站起來甩手給他一巴掌:“何騏你這個混蛋!”這種話他也說得出口!她拉開門走了出去,腳步太快,在走廊上趔趄了一下,可是很快就被人扶住。扭頭一看, 還是何騏, 她便冷笑一聲:“別假惺惺的!”
“算我求你。”何騏的臉頰上有她方纔賞的粉色手印, 眼神卻是異常堅定, “嫁給我。”
有不少人好奇的圍觀, 更有眼尖的掏出手機偷偷拍照,曾幼儀捂着臉往前走了幾步, 卻被何騏牢牢牽住,他看了看剛剛撒過消毒水的地面,頭一低,腿一彎就做出了決定。
曾幼儀急得直跺腳,“你別跪呀!”
他這樣高高在上的一個人,今天爲了她,顏面丟盡也顧不上了。他只知道,他不想放開她的手,他是真的不可以離開她。圍觀的人羣裡有人戲謔的吹着口哨,“這是在求婚吶?”也有人嚷嚷:“嫁給他吧!”更有人揶揄他:“戒指呢!沒戒指怎麼求婚!”
方纔遞煙的哥們兒正巧在一旁辦手續,瞧見這一幕,趕緊從夾克口袋裡掏出一隻酒紅色的絨盒,塞到何騏手裡,豪邁的說:“給!”
“謝了,兄弟。”何騏接過去迅速打開,躍入眼簾是一枚黃燦燦的“發”字金戒指,害得他面部一陣抽搐,可十萬火急的,也就湊合吧。他摘下戒指遞到曾幼儀的面前,認真的問她:
“你願意嫁給我嗎?”
所有人屏息凝神地等待着她的回答,有人坐在輪椅上,也有人舉着輸液瓶,一直愁容滿面的病患家屬也暫時放下了煩惱,真是萬衆期待。何騏單膝跪地,曾幼儀站在他的面前,醫院長廊離奇的成爲他們求婚的背景。
可惜女主角卻紅着臉說了句:“換個戒指再說吧。”於是乾脆撇下跪在地上的男人和一羣看客,轉身離去。那哥們兒更是一臉詫異,“換?我的戒指怎麼了?”
圍觀的人逐漸散去,何騏起身,笑容自心底涌上俊顏。
自打曾幼儀這句話說出口,遠洋董事長的辦公室已經接連三天收到一大捧的法國香檳玫瑰。
暗香浮動,每次花叢中心都簇擁着一枚戒盒。黃秘書羨慕的不得了,又不敢問上司這是哪位帥哥的心意。整個人以小貓撓心的狀態,一次次將大捧的玫瑰放到董事長的桌上。
曾幼儀看了看擺成一排的三束鮮花,和紋絲未動的戒盒,微勾嘴角,又重新埋入文件堆裡。明天就是情人節,光環正式簽約遠洋的日子,這件事,首當其衝。
沒想到隔日的簽約儀式進行的異常順利。前期部署了密集的籌備工作,無論是簽約帶來的宣傳效果,還是此次活動產生的積極影響,都超出了大家的預期。一天下來所有人都如釋重負,最後一場酒宴的氣氛就顯得輕鬆隨意了許多。
沒想到何騏竟然會光臨現場。他的出現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注目,由於會場內禁止攜帶相機及其他攝影設備,媒體朋友唯有拿手機救急。正當大家都在猜測何騏爲何會出現於此,他卻做出了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舉動。
曾幼儀卻渾然不知,正和酒店協會的會長禮貌碰杯。穿過層層人羣,有位男士竟毫不客氣的湊近了她的耳旁,聲音不懷好意卻磁性動聽:“孕婦不適宜穿高跟鞋。”
她在所有人的注目中驚愕的轉過臉,何騏正舉着一杯香檳,道貌岸然的給她提着建議,用如此引人遐想的親暱動作,觸犯她的底線。
“謝謝你的建議。”曾幼儀咬牙切齒,瞪了他一眼,回頭又立即堆上笑臉對會長說:“對不起,我跟何先生有些事情要商談。”會長笑眯眯的對何騏點點頭,何騏衝他眨了下眼皮。大大咧咧的摟着曾董事長的纖腰穿過大廳,引來衆人更爲驚歎的眼神。
她原先只想找個人少點的地方,沒想到何騏卻直接帶她上了車,頗爲“善解人意”的對司機說:“曾小姐累了,送她回家。”
曾幼儀看着啓動的車子,忍不住發火:“酒宴纔剛開始呢!我突然離席算怎麼回事?還有你!那麼多雙眼睛,衆目睽睽的,你知道媒體明天會怎麼寫我們!”
何騏體貼入微的安撫她的背:“控制好情緒,孕婦不宜動怒。”
“你!”
“上次聖誕夜點燈,爲了你我也離席了一次。還有,你都是咱孩子的媽了,還怕人家怎麼寫,這不都是遲早的事!”
“你!”
曾幼儀氣結,爲什麼她總是說不過他!她氣呼呼的別過臉去看着窗外,不理他。
“今天是情人節。”何騏捧回她的臉,“觥籌交錯,未免辜負了良辰美景。”
曾幼儀亮盈盈的一雙眼睛看着他,終於還是說:“伊向南一天沒醒過來,所有的良辰美景對我來說就如同虛設。除了工作,我真的沒有心情顧及到其他的事。”
他表情裡的熱度逐漸散去,過了一會兒,又對她笑了笑,“要不,咱仨一起過節吧。”
於是,真的是三個人一起過情人節。
卻不是想象中的淒涼傷感。何騏竟弄來了今年情人節上映的片源,並在病房內湊合了一套臨時的投影設備,兩人都穿着消毒裝,忍不住相視一笑。
電影十分俗套,浪漫也顯得有點生硬。看到男主角拿出戒指的一刻,何騏突然問她:“我送的戒指你看了沒有?”
“看了。”曾幼儀心虛的敷衍。
“那你喜歡那種顏色?”
“白色?粉色?”她試探着猜度,聲音卻越來越小,“好吧我沒看。”
電影依舊在繼續,聲音很低,而他的聲音更低:“曾幼儀,你到底愛不愛我?”
她頓時覺得沒法開口。
何騏握住她的手,攏在手心。他的手心乾燥溫暖,有穩定人心的力量,“伊向南的事,你不要太過擔心。德國那邊的醫生我已經聯繫好了,放心的話交給我,我們會以最快的速度爲伊向南安排手術。”
她點點頭,含淚看他:“好。醫不好他,甭指望我嫁給你。”
“成!”何騏傾身,暖暖地擁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