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大的人了, 也不好意思過生日。手機的短信鈴聲此起彼伏的響了一天,除了好友們送來的生日祝福,最多的還是各大銀行及高端品牌發來的慶生短信。
曾幼儀今天想晚一點下班。回曾家也是一個人吃飯, 父親因爲生病的緣故, 都是少食多餐, 且時間不定;早上出門的時候, 伊向南又好像說他今晚不回來吃飯了。
伏案工作, 不知不覺到了六點。曾幼儀拿起手邊的電話,往家裡打了一通,響了半天竟無人接聽。她心裡隱隱覺得不妙, 又給父親房裡打了一通,仍舊是嘟嘟的忙音。
她有些急了, 抄起車鑰匙就往家裡趕。交通有些擁堵, 她漸漸坐立不安起來, 車子緩緩地隨着車流蠕動,雙手隔在方向盤上不斷地往家裡打電話, 依舊是無人接聽。
終於到家,駛入大門,她透過車窗擡頭看了看,整棟樓黑漆漆的,一樓客廳的落地玻璃只是反射着窗外的慘白月光。
她急忙跳下車, 甩上車門, 疾步走向門庭, 用力推開緊閉的兩扇大門。室內的陳設靜靜地如同憧憧鬼影, 無邊的黑暗讓人聯想起陰森恐怖的歐洲古堡。
她不由自主的擡起雙手捂住耳朵, 眯着眼睛小步地挪動雙腳,緊張的都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從小到大, 她怕極了就會這樣。別人都是捂上眼睛,而她卻是阻斷聽覺。
下一秒,轉瞬之間,燈火輝煌。
曾家大廳內充斥着炫目的燈光,曾幼儀的身邊不斷地響起“砰砰”的爆破聲和“Happy birthday”的歡呼聲,有無數的彩色紙屑和絢麗的綵帶噴薄而出,遍佈整個視野。這一刻,彷彿整個世界都是五彩斑斕的。
曾幼儀依舊沒緩過神來,循聲望去,離她最近的是伊向南。他戴着滑稽可笑的生日帽,尖尖的,帽檐是一圈粉紅色的絨毛,帽頂上還有一個圓乎乎毛茸茸的大粉球。而他則像個小男孩,笑得春光明媚。
見她嚇得幾乎呆掉,伊向南飛快地抱住她,結結實實的在她臉頰上猛親幾口:
“傻瓜,生日快樂。”
餐桌旁說話的是父親,他見狀厲聲訓斥:“臭小子!都多大的人了!別對你妹妹動手動腳的!”嚴肅的表情襯着他頭頂上戴着的藍色波點生日帽,卻怎麼也建立不起威信似的,伊向南充耳不聞,“這算什麼?我小時候還天天晚上抱着她睡呢!”說着又用雙手捧着她的臉,轉過去朝着她身後的人說:“周怡!我就說這個點子好吧?看看,曾幼儀喜極而泣了!”
幾乎是異口同聲,曾幼儀和周怡朝伊向南抗議:“這是嚇得好不好?”
曾遠洋繃不住笑了:“好了好了,算是有驚有喜啦,都過來吃飯吧。我頭一次玩什麼驚喜,黑燈瞎火的,也不知道你加班,脖子都等酸了。嗨,這種驚喜,也太折騰人了。”
曾幼儀破涕爲笑:“爸爸,你怎麼也跟他們瞎起鬨啊?”她拉開椅子坐到餐桌前,望着周怡和伊向南,裝作生氣,“真是胡鬧,嚇死我了知不知道?我還以爲……”
話說到一半,伊向南打了個岔,“老頭子本來是想花錢請個帥哥明星陪你吃頓飯唱唱歌什麼的,我說那可不成,不是侮辱你,而是侮辱人家一線男星啊!”他摘下頭頂上的三角帽,“反正只是吃頓飯,我就勉爲其難替他犧牲一下色相,沒辦法,行情再不好,你也是我妹妹啊。”
周怡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誰稀罕你啊?曾幼儀,你知不知道伯父爲你安排的是誰?就是你最喜歡的那個金馬獎最佳男主角遲曄!”
“什麼!竟然是他?”曾幼儀嗔怒,重重拍了伊向南幾下,“討厭,都讓你給攪黃了!”
伊向南也不避閃,只是笑說:“好了好了,吃飯吧,我都快餓暈了!”
廚師迅速擺好一桌菜,都是曾幼儀愛吃的。大家正襟危坐,等曾遠洋舉起筷子,所有人才跟着拿起餐具,享用美食。
伊向南和周怡時不時的吵架鬥嘴,只差沒拿餐具當兵器大戰個幾百回合。曾遠洋一邊吃菜一邊聽着他們說俏皮話,偶露笑容。曾幼儀默默地看着,心頭一陣酸澀。
這是最後一次,父親陪她過生日了。
“幼儀,飯少吃點,我讓師傅給你下了碗長壽麪,隔了條雞腿。我還記得你小時候過生日,總吵着要這麼吃。以前工作忙,每次都忘了,今天可得給你補上。”
說話間,師傅已經端上了一碗麪。金黃色澤的雞湯,濃香四溢。按她的習慣,只取了最嫩的一截雞腿肉,剔骨揭皮,秀氣的聚成一簇,擱在麪條上。
曾幼儀舉起筷子,低頭噙着眼淚吃完。
她的喜好,她的願望,今後還有誰能這般擱在心底,牢牢記着?
吹蠟燭的時候,她許了願:希望父親能活得久一點,更久一點。
送走了周怡,曾遠洋也由老管家扶進房裡休息。曾幼儀披着襖子站在陽臺上,俯瞰山下的風景。萬家燈火,星星點點,誰的人生裡都有訴不盡的悲歡離合。
這裡好久沒像今晚這麼熱鬧了,她回憶着開心的片段,擦了擦眼淚輕笑起來。黑暗裡,有溫暖的懷抱擁住她,淡淡的煙味,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轉過身,伊向南圈着她纖細的腰,低頭吻在她的眉心:“哭什麼,你還有我呢。”
曾幼儀循着月光,凝視着他的眼睛,深邃的眼底盡是難掩的寵溺,像是對曾經愛過的女人,也像是對今後相依爲命的手足。她歪着腦袋笑着打量,語帶調侃:“最近怎麼啦?小嘴跟抹了蜜似的甜?”
伊向南開玩笑說:“吃一塹還不長一智吶?白白浪費了這麼久,早知道這麼娘們兒的一套能打動你,現在就沒何騏什麼事兒了!”
曾幼儀幾乎笑出了眼淚,她靠在他的懷裡搖來晃去,像小時候那樣任性調皮:“哥,謝謝你。這次的生日party,是有史以來最棒的一次。”
“真的?”伊向南的表情像是驚喜,“那可得賞我點什麼才行。”
曾幼儀的臉上浮現一抹迷離的笑意,她勾着伊向南的脖子拉他彎下腰來,在他的左右臉頰上猛親兩下,動靜還挺大。親完了還對着一臉呆滯的伊向南說:“這份大禮是特供給哥哥的,一般人沒這個待遇哦。”
像是本能,伊向南的眼神情不自禁的落在她嫣紅的脣上,低頭正欲含住,卻被她笑呵呵的用香軟的小手阻隔:“哎哎,哪有哥哥往這親的?”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嘲的笑笑:“那個臭小子,把你都給帶壞了。”
鬆開她,兩人又並肩靠在圍欄上,聊了一會天,室外溫度太低,過了一會就都各自回房了。
曾幼儀剛進房間,就聽到手機的提示音在響。她拿起手機一開,嗬!何騏給她打了十通電話!
明知道是不能再招惹的禁忌,她卻忍不住爲之心動。兩天來他音信全無,她以爲他決定放棄。這是最好的結局,可爲什麼看到他的來電,心裡還是充滿了期待?
她沒做猶豫就回撥了過去,電話響了兩聲就接通了,內容卻不是她期待的生日快樂,對方的聲音極度不悅,儘管聽起來是一貫的低沉悅耳:“大冷天的,你也不怕凍着?”
曾幼儀很快反應過來:“你在哪?”
“莫奈花園88號。”
她“蹭”的一下猛地站起來,拿着手機往外走,“你站那別動,我這就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