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兒,你在天有靈,定要保佑我替你報仇!”
身旁的人垂着頭,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傷心欲絕的主子——以往,女人對於主子來說,不過是調劑品,何曾如此在意過?她們的生死被視爲螻蟻,任意輕賤……這個女人,對少主而言,當真那般重要嗎?
一直灌着酒的男子猛然擡頭,看了眼眼前說話之人,心中潛藏的殺意洶涌澎湃而來,卻又在一瞬間被壓了下去。
“竹痕,你難道沒有話要告訴本座嗎?”
喚作竹痕的男子似乎是感應到了那股子殺氣,身子一僵,“少主,屬下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
邵天翔歪歪斜斜的站了起來,一身酒氣,眼底卻是清明一片,“竹痕,要我提醒你麼?你效忠之人並未本座,而是本座的祖母。”
“本座留着你,是因爲你從未做過傷害本座之事,更是因爲你是祖母派來的,出於敬重,本座不曾多問,卻也不代表本座不知曉。是你,是你假借本座的名義廢了她的功夫,是你最致命的一掌將她打落懸崖!你說,你如此膽大妄爲,本座要如何處置你?”
竹痕猛地下跪,“少主,屬下並無私心,只是不想您被那個女人迷了心神,她願意跟來,是另有所謀,既是如此,屬下怎能讓一個心懷叵測之人陪伴在您身側呢?”
“心懷叵測?”
邵天翔突然發出一掌,狠狠地拍在竹痕的身上,他頓時吐了一口血。
“她不過是想要替軒轅家破了血咒罷了,何來心懷叵測?”
是的,他什麼都知道,他知道夢連衣自導自演的那一局是爲了讓軒轅齊能夠長長久久的活下去,不過他不在乎,只要她願意來,他自是有辦法留住她的心,更留住她的人!
可沒想到,這一切都被眼前這個自作聰明的蠢貨給破壞了!
還有祖母……
想起祖姥姥,他無法去怨,她無論做什麼,皆是爲了他好……何況,那是他唯一相伴的祖姥姥,他一直敬她,愛她,如今讓他如此痛苦之人也是她……
他一直以爲,她讓他將人帶回來,是爲了成全他,沒想到竟是爲了加害於她……
可他想不通,既要動手,爲何不在軒轅國境內呢?
有魅影在,要殺什麼人不都是手到擒來麼?
是了,在軒轅國境內,那最後一批魅影功的傳人豈不是有去無回?功夫再高,他們也是人,也需要休息,若是軒轅齊傾盡兵力,怕是也凶多吉少吧?
邵天翔搖搖頭,她忽略了衣兒的身份,她以爲只要殺了衣兒,邵門便能相安無事了麼?這一次,怕是真正的滅門之災了吧?
他苦笑,那又與他何干?
既是他害了她的性命,一命賠一命,用他的性命去抵她,至少她黃泉路上不會太寂寞!
……
“竹痕,本座不殺你,你從哪兒來便回哪兒去吧!這一次,不論是誰,邵門,怕是皆保不住了!”
一向張狂的紅髮,失了往日的神采,有些黯淡。
竹痕心一緊,“少主,請節哀!邵門還需要您來主持大局呢!”
“自屬下跟隨您的那一日起,屬下便只效忠少主一人。這一次的事,是屬下背叛了您,屬下願意以命相抵。只求少主不要置邵門於不顧!”
邵天翔拎着酒瓶,踉踉蹌蹌的走到他面前,蹲下,眼神迷離的看他,“你的命,抵不了她的!”
“過去,我就是太將邵門放在心上,纔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你們背叛,欺騙。邵門有祖訓,一生不得濫殺同門之人,所以本座不會殺你,你喜歡也可以留下。只不過,這邵門,我再也不會待了!祖母若是不喜,要殺要剮請隨意!”
一陣勁風襲來,在他面前停下。睜眼時,他看到一個拄着柺杖的年邁女子走了進來,“天兒,你太讓姥姥失望了!”
邵天翔詫異的看着眼前的人,不敢置信,姥姥之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邵老夫人咳了咳,顫顫巍巍的走了過來,“你不必覺得詫異,我本就是這個模樣!”
“可是,您怎麼會”
邵老夫人坐下,拍拍身邊,“天兒,你過來,姥姥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邵天翔眼眸深深的瞧了她一眼,還是走了過去,卻不是坐在她身邊,而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之上。
邵老夫人也不強求,眼神漸漸迷惘,似是對往事陷入了癡迷之中。
“這事兒,得從一百多年說起了!”
一百二十多年前,邵老夫人原名繆紅勺,是異域部落的公主。幼時,她很幸福,爹爹的疼愛,孃親的憐惜,童年的她,可說是衆人捧在手中呵護的明珠。
十五歲之時,一場叛亂,她的父母族人皆被其他部落所殺,額吉拼死保護她逃了出來,而她躲在一邊,看着額吉被那幫禽獸****致死。
她一直不懂,爲何她的部落會遭受如此滅頂之災。後來,偶爾之間她發現了爹爹給她留下的遺書,才知道,原來,他們這個部落是上古之神的後裔,世世代代守護着血咒。
繆紅勺不知道血咒是什麼,更不知道這血咒有什麼用。於是,逃亡之餘,她翻看那本爹爹留給她的古籍……
所謂血咒,便是用他們這個部落人之血,精煉七七四十九日,在月圓之夜,用滿腔仇恨所下的咒語。一旦下咒,除非下咒之人,否則永生永世不得解!
年少時候的她,不是沒有想過用這個法子去咒詛那些害死她親人之人。只是她覺得這樣做,未免太過便宜他們了……
她繆紅勺要的是,他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輾轉之間,她來到了中原,邂逅了那樣才情豔豔的男子,風姿翩然,舉止高貴,一眼便將他看進了心裡。
爲了引起他的注意,她跌跌撞撞的走到他跟前,整個人暈倒在他面前!
軒轅天朗詫異的看着倒在面前昏迷不醒的少女,生平第一次,他起了惻隱之心。他不顧行人的臉色,抱起地上衣衫有些破舊的女子,那樣輕的重量,讓他的心忍不住輕顫了一下。
繆紅勺,由於長期逃亡帶來的疲累,當真在他懷裡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她看到自己躺在了一張華麗的大牀之上,周圍的裝置也那麼的富麗堂皇,一時之間,她竟是認爲自己是身在天堂。
直到門被推開,走進一個身着龍袍的男子,他含笑的看她好奇的小模樣,多年未曾悸動的心居然跳的那般快!
於是,軒轅天朗知道,這一輩子,他是在劫難逃了!
“怎麼樣,睡得可還舒服?”
詫異過後,她聽到軒轅天朗的聲音,吶吶的點頭,問,“你是皇帝?”
軒轅天朗笑着頷首。
她歪着小腦袋,那小模樣沒有女的矯揉造作,更添一絲英氣。
“這裡是哪一國?你,幹嘛將我帶來這裡?”
軒轅天朗頓時哭笑不得,“朕以爲,這是姑娘希望看到的!”
繆紅勺小臉一紅,她只是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哪裡想過會被他帶來皇宮。而且,他居然知道自己是假裝暈倒的?
額,都怪他啦?沒事兒抱着她那麼舒服,讓她忍不住就卸下了心房,在他懷裡便呼呼大睡起來……
真是好丟臉!
“你,你不許笑!”
繆紅勺知道,眼前這個男子絕對不是什麼好惹的主兒,雖然他總是笑,笑的那般迷人,那般好看……
“朕不笑,難不成還要哭不成?”
“姑娘,可否告知朕,你叫什麼?看你的模樣,並非我軒轅國之人,爲何會流落到這兒?”
聞言,繆紅勺深藏在心底的委屈就那麼涌了出來,在一個甚至還是陌生人的男子面前哭得稀里嘩啦的。
軒轅天朗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一時好奇,居然引發了一場“洪水”。
她哭得那麼傷心,那麼委屈,讓他心生憐惜,忍不住將她瘦弱的身子攏進了懷裡……
繆紅勺哭着哭着,又睡着了,只是眼角邊還掛着兩個閃閃的淚珠。
“傻丫頭,朕雖不知你經歷了什麼,卻也不難猜到。放心,以後朕會保護你,一定不讓你收到任何傷害!”
軒轅天朗,二十五歲,二十歲登基爲帝,五年來,淡泊後宮,無子息,勤政愛民,是個人人樂道的好皇帝。
這是半個月以來,繆紅勺打探來的消息。
她抿脣笑着,心中想的是這半個月以來,他溫柔的呵護,偶爾的捉弄,時而壞壞的笑,看她出糗,看她臉紅……
這個人,明面看起來,溫潤如玉,溫文有禮,其實他壞着呢。有時候她發現,他會趁着她睡着的時候偷偷親她,會抱着她在她耳畔說一些憐惜之話……
是的,她一直住在軒轅天朗的寢宮裡,霸佔着天下所有女人都羨豔的龍牀……
昨晚上,他抱着她,許下承諾,再過一個月,他便公告天下,封她爲後,是他軒轅天朗唯一的皇后!
其實,是不是皇后,她一點也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是這個男人。
只是她沒想到,她一心一意等着一個月之後的婚禮,卻被一場戰亂給破壞了。
敵國大舉來犯,連破十城,軒轅天朗大怒,御駕親征,親自抵抗外敵……臨行前,他讓繆紅勺在宮裡等她凱旋歸來!
“紅勺,戰場危險,你乖乖的在宮裡等我回來,到時候我們成親,你便是軒轅天朗唯一的皇后了!”
繆紅勺不答應拉着他的鎧甲,不讓他離開。
“天朗,我逃亡了那麼多年,多少兇險都過來了,難道還怕區區戰場嗎?帶我一起去吧,我說不定還能幫上你的忙呢!”
軒轅天朗心疼的撫摸着繆紅勺的小臉,“紅勺,我今生最爲後悔之事便是沒有早些遇到你,否則就不會讓你遇上那樣的危險了。放心吧,我一定會平安歸來的,我還等着你給我生下小公主呢!”
他們說好的,生一兒一女,湊一個好字,此生圓滿!
繆紅勺那麼滿懷希望的等着他回來,又怎麼會想到,他這一去,兩人的緣分至此走到了終點!
一年,這一仗整整打了一年,而她,在宮裡等了他一年。
一年未見,她藏了許多話要告訴他,好不容易等到他凱旋,親自迎到城門口之時,看到他溫柔的抱着一個女子,懷裡還有個孩子……
繆紅勺搖頭,連連後退,不相信眼前那個男子會是她日思夜想的人!
“紅勺,對不起,對你的誓言,朕落空了。這是方歌……”
方歌溫溫的對他行禮,“姐姐好!”
“姐姐?”繆紅勺一臉絕望的看着軒轅天朗,“軒轅天朗,沒想到,一年不見,當真得對你刮目相看呢!”
“你不必如此警惕的防着我,我自不會拿他們怎麼樣的。我繆紅勺即便是再不濟,也不會與人共侍一夫!”
“紅勺,你聽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