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其他人都以爲上面發生了什麼要緊事,但冒頭一看,就看到不遠處有兩個緊緊扭打在一起的人,打的非常兇,而河道旁邊的人彷彿都傻了,定定的站在那裡看。我當時就想着,陳雨的隊伍裡絕對不會有人鬧內訌,是誰這麼大膽,在這個節骨眼上打架?
我趕緊解開身上沒用的裝備,光線不好,我看不清楚扭打的兩個人是誰,但他們好像不是單純的打架,而是想要對方的命。我很奇怪,旁邊的人都怎麼了?遇見這事也不管,都跟吃錯藥一樣,殭屍般的杵在原地。
“怎麼回事!”我拉了一個夥計一把:“怎麼不管!”
“沒法管。”那夥計嚥了口唾沫,他當然也能看得出,兩個扭打的人動了真火,那是你死我活的事情。
“怎麼沒法管,陳雨呢?”
“這個這個……”夥計有點言語不清,可能不知道該怎麼跟我講:“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我們下面的人沒法管。”
我快步就朝那邊走,只走了兩步,手電照過去,立即看到了其中一個人是陳雨,她的身段我太熟悉了。我心說隊伍是要造反嗎?但是一轉眼的功夫,陳雨被對方翻身壓到身下,等這個人的背影映入眼簾的時候,我就暈了,也是陳雨?
一剎那間,我頓時就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兩個陳雨在生死相搏?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就遇到了陶小川廖大龍還有我曾經遇到過的情況,真假兩個陳雨,不僅僅是外表無法分辨,甚至擁有同樣的記憶,難怪那些夥計呆若木雞,他們根本無法插手,因爲不知道該幫誰。
怎麼會這樣?我跟陳雨都沒有落入到這段危險的河道里,爲什麼還是會出現另一個自己?我一邊快步朝那邊跑,一邊就想,答案估計只有一個,在這個龐大的地下空腔裡,這段危險的河道並非唯一的,我跟陳雨曾經在別的地方落過水,但是在順水漂流的過程中,並沒有發生什麼意外的事情。
現在顧不得想這麼多了,我跑了過去,一下子就抓住了兩個人的胳膊。陳雨學過類似短擒拿和近身格鬥之類的功夫,只要貼近人的身體,就能把對方死死纏住。兩個人八爪魚一樣的手腳相互卡着對方的要害,誰都奈何不了誰,如果不是我硬生生的拉住她們,不知道還會扭打到什麼時候。
她們都穿着一樣的衝鋒衣,身上沾着河岸上的水跡,我看到其中一個陳雨的臉龐受了傷,從額頭到眼角,被石頭碰出一個口子,鮮血混着水朝下流,另一個陳雨也很不好過。我頓時緊張了,飛快的在兩個人身上看來看去,這根本不是開玩笑,贗品一定會千方百計的殺掉真人,我絲毫不敢大意,就攔在她們中間,一個疏忽,說不定就會有一個陳雨倒在血泊中。沒辦法分清楚她們的真假,如果真有一個陳雨死了,說不定她就是真的陳雨。
“冷靜點,冷靜點。”我來回的跟她們比劃着:“先不要動手。”
兩個陳雨的胸膛都劇烈的起伏着,她們望着對方的目光中充滿了憤怒,但是當她們的目光望向我的時候,我從裡面看到了另一些東西。那是一種想要依靠我,或者說信賴我的目光。我的頭頓時變的很暈,兩個連目光都一樣的人,該怎麼分辨?
但我還是一點點都不敢放鬆:“先分開坐下好嗎?如果你覺得自己是陳雨,那麼就聽我的話,先坐下,保持一點距離。”
這句話很有效果,她們已經被對方打急了,但是爲了表明自己是真身,兩個人互視了半天,終於不情願的分開了。
我遇到了一個很大的難題,可能是無解的難題,要怎麼分辨她們?詢問她們過去的事,這一點用都沒有,她們擁有相同的記憶,無論是真的陳雨還是假的陳雨,只要是過去發生過的事,她們都能背書一樣的說出來。
該怎麼辦?
我不停的暗中觀察她們,假的陳雨必須要死,否則她會嚴重威脅到真正的陳雨,而且還會給整個隊伍帶來意想不到的影響,因爲我不知道她們的思維模式是不是一樣的。
“你們都過來。”我招手把那邊傻愣着的夥計們全都喊了過來:“五個人一撥,把她們兩個圍起來,你們的槍都打開保險,只要誰想亂動,那就是假的,不用客氣,馬上打死。”
說完這個,我就看到左右兩邊兩個陳雨同時朝我瞪過來,我裝着沒看見,走到臉上受傷的陳雨面前,貼着她的耳朵對她說:“相信我,我需要你的配合,如果你真的是陳雨,就聽我的話,不要亂動。”
她的臉上還淌着血,我替她擦了擦,她說不出想表達什麼,看了我半天,終於咬了咬嘴脣,對我點頭。這是陳雨標誌性的動作。
我走到另一個陳雨那邊,把同樣的話重複了一遍,她也用那種複雜的目光看着我足有三分鐘,然後答應了。我鬆了口氣,現在最起碼把兩個人給穩住了,周圍的夥計按着我的話,把兩個陳雨分別圍開,但是他們的槍口始終擡不起來,因爲陳雨的積威還在。我就呵斥他們別婆婆媽媽的,這是要命的事。
做完這些,我就大口抽菸,冥思苦想,我相信,任何人遇見這樣的情況,包括文哥那種老狐狸在內,都想不出什麼很有效的辦法。而且我知道陳雨的脾氣,如果真被圍的惱火,一急之下做出點什麼,夥計們是絕對不敢開槍的。假陳雨若是這樣逃掉的話,會非常非常的麻煩。所以我的時間不多,必須在陳雨的忍耐限度之內把她們分辨出來。
想了半天,我只想出一個很蹩腳的辦法,如果兩個人的外表一樣,無法分辨的時候,那就只能從情感和內心這方面下手了。我丟了菸頭,走到臉上受傷的陳雨面前,同樣很小聲的問她:“還記得,你發高燒的那次嗎?”
她可能不知道我幹嘛這麼問,遲疑了一下,不過還是點點頭。
“好,你應該記得當時你無意中對我說的那些話,再說一遍,用你當時的感情來說。”
我不指望兩個陳雨在這段話的內容上說出什麼破綻,那不可能,她們對這些都應該記得。我只是想分辨她們的情感,因爲當時聽陳雨說那段話的時候,我聽的非常心酸,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產生了很二的想法,想把她當成門口的賣菜女孩,然後追她,好好照顧她,讓她快樂。
陳雨是相當聰明的,我這麼一說,她估計很快就猜到了我的用意。雖然現在不是她發高燒的時候,但我相信,每個人隱藏在心裡最深處的那段難忘又酸澀的記憶,是不會褪色的,無論何時何地回想起來,都會牽動那根最真摯的神經。
她慢慢的說了,說的一個字都不差,她說了小北方,囡囡,說了她們放風箏和偷吃麥芽糖的故事。就在講述中,她的眼角有一點晶瑩的淚光,那種心酸又心疼的感覺,隨着她的講述,再次佔領了我的內心。我甚至相信,她就是真的陳雨了。
她講完之後,我用了幾分鐘時間來調整自己的情緒,然後走到另一個陳雨那邊,對她提出了相同的要求。
這個陳雨的講述,又讓我心酸心疼了一回,我知道,這個辦法徹底的失敗了。
我暫時想不出別的招,感覺上火。我走到一旁,把剩下的那些夥計都叫到身邊,低聲對他們說:“現在的問題很嚴峻,時間不多,集思廣益一下。你們跟着陳雨的時間比較長,對她估計比我瞭解,有什麼可行的辦法沒有?”
夥計們大眼瞪小眼,紛紛的搖頭,其實這並不是一幫子弱智,只不過遇見的問題匪夷所思,他們也想不出什麼。何況,這些人跟着陳雨時間長,也不代表就瞭解她,女人,奇怪的生物,有的人跟一個女人生活半輩子,可能都走不進她的內心,有的只需一秒鐘,或許就能知道她想要的一切。
“實在不行的話,等文哥回來吧。”一個夥計苦笑道:“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不行。”我馬上就否決,文哥不要命的跑到那片深淵裡,能不能活着回來都是未知數,就算能回來,也不知道是那年那月的事了,我們等不起。我很怕時間一長,會出現別的更加無法收拾的局面。
夥計們提不出什麼建設性的意見,我也不說話了,低着頭自己想。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我全力的回想着關於這件事的一點一滴,包括和陳雨過去相處時的每一個細節。
不知道是什麼提示了我,我腦子裡突然閃過一點亮光。我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想法是不是正確,但起碼可以試試。
“你現在馬上回營地去,幫我查一件事。”我隨手就指了一個夥計:“腿腳麻利點,查清楚了立刻回來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