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那些夥計都輪流開始睡覺,別的團伙的人雖然二十四小時不停工,不過人的作息時間是有規律的,入夜之後,動靜就小了很多。我本來以爲能睡個安穩覺,但凌晨兩點多鐘的時候,一陣突如其來的爆炸聲把我們全都驚醒了。
醒過來的時候爆炸聲已經消失,但爆炸產生的塵煙卻仍然在瀰漫,爆炸的地點大概在六七十米之外,守夜的夥計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聲響傳出來之後,其它幾個地方的人都朝那邊跑,金瓶梅想了想,讓幾個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金瓶梅本人是不會去的,他是一方首領,身份比較敏感。我也睡不着了,就和金瓶梅站在遠處張望。我和金瓶梅之間的區別就在於他做一件事比較專注認真,而我就像課堂上犯了多動症的學生一樣。
但正因爲這樣,我才能無意中觀察到事件中心以外的一些情況。當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爆炸的周圍,我甩甩胳膊,想摸支菸抽,目光一晃,就看到一條跑的很快的身影嗖的鑽到了另一條比較狹窄的地縫裡。
“有人!”我趕緊拉拉金瓶梅,那條地縫距離我們作業的地方大概有十二三米遠,但是當金瓶梅回頭的時候,那道身影已經鑽進了地縫。
“你沒看錯?”金瓶梅在懷疑我的視力。
“真的有人!”我加重了語氣,儘管那邊的光線不強,但我的確看到了身影,而且那肯定是個人,奔跑時的動作跟影子有很大的差別。
“你們過去看看。”金瓶梅屬於那種寧可錯殺一千不會放過一人的行事風格,有任何疑點他都會注意,他讓留在身邊的人到地縫那邊觀察。
這些人過去之後,我覺得渾身不自在,老是感覺這周圍似乎有一雙眼睛在暗中注視自己,讓我脊背一陣陣發冷。正因爲這樣,我更加無法把注意力集中在一點,東張西望的亂看。金瓶梅顯然也跟我一樣。等那邊的夥計們朝地縫裡面看的時候,金瓶梅突然抖動了一下,伸手握住一把槍。
“確實有人。”他低低的說了一句,我順着他的目光回頭望去,他注視的地方,是我們作業的那條地縫。
我還沒來得及問,金瓶梅已經率先跑向了地縫,我們身邊還有兩個夥計,跟着他一起跑,瞬間就把我一個人丟在原地。我沒轍了,只能跟着一起跑。
當我跑到地縫旁邊的時候,就看到我們放下去的那條繩子在不斷的輕輕晃動,顯然是有人順着這條繩子進入了地縫內,而且對方的手腳相當麻利,藉助地縫下面凹凸不平的地勢,越下越深。
而且在這個時候,第二聲爆炸聲在距離第一次爆炸不遠的地方響起,這肯定不是正常的爆破,因爲怕損壞化石,那些人填藥的時候很注意藥量,寧可自己動手挖,也絕不願意化石受到影響,那都是白花花的銀子。而這次爆炸藥量比較足,掀起的氣浪和碎石塊雨點一般朝四周激射。
“抓住這個人!”金瓶梅一招手,順着繩子就朝地縫裡下,這樣不正常的爆炸一發生,就有人趁亂朝地縫裡鑽,金瓶梅覺得貓膩很大。
兩個夥計跟着金瓶梅朝裡面下,又把我丟在這裡,我來回猶豫了一下,正考慮該不該下去,金瓶梅就在下面喊我。
有人在故意製造混亂,估計還會有別的風波,我想都沒想,跟着倆夥計就抓住繩子。這是我第一次進入誘捕影子的地縫,下面不太寬,最開始三十來米還是順利的,但三十米之後就不行了,需要一定的經驗和技巧才能遊刃有餘,我什麼都沒有,腦袋接連在凸起的石頭上撞了兩下,差點暈菜。
在這種環境下,沒有光線的話,誰都寸步難行,那個趁亂闖進來的人也是如此,但這個人的膽子相當大,他不想打開光源成爲活靶子,竟然就那樣摸黑着朝下面滑。我們放下來的繩子大概百十米長,這時候,金瓶梅和兩個夥計都發現,下面那個人好像沒動靜了。
但他們都被卡在這裡,現在重新上去肯定不現實,所以三個人放慢了速度,兩個夥計還算是有良心的,找機會跑到了金瓶梅下方,讓他留在後面。
繩子估計快要到頭了,當我抓着繩子慢慢朝下滑的時候,就聽到兩個夥計一前一後的發出慘叫聲,繩子劇烈的晃動了一下。緊接着,我看見他們的手電以很快的速度墜落,然後摔到了下面。
顯然,兩個夥計讓人給弄下去了,甚至沒有還手的餘地。我和金瓶梅連逃跑的退路都沒有,因爲沒想到這個人這麼兇悍。不過我心裡還是比較有底的,金瓶梅在我下方,他平時給我的感覺就是個深沉內斂的高手,現在應該能跟對方比劃兩下子。
可是金瓶梅之慫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在兩個夥計掉下去之後不到兩分鐘,我聽到了金瓶梅不由自主的叫聲,跟夥計們一樣,抓着手電就朝下面的墜落,砰的摔到了實地上。我徹底慌神了,甚至到現在爲止,我還沒有看清楚敵人在什麼地方。
我拿着手電來回的亂照,不到一分鐘時間,我恍惚中看到一道身影飛檐走壁一樣踩着凸起的石頭從我身邊一閃而過,然後,我的衣領子被人揪住了,對方的力氣大的嚇人,一下子把我從繩子上拽下來。
這人非常缺德,把我拽下來之後跟着一鬆手,我和前面三個人一樣,自由落體一般的朝下掉。所幸的是沒有多高,而且我正好摔在一個夥計身上,但對方就慘了,被砸的幾乎吐血。
剛被摔下來的時候,腦殼都暈了,一直到這時候,那個襲擊我們的人才打開了手電,從三四米的地方一躍而下,威風凜凜的像蜘蛛俠一樣。他一腳踩過來,直接把金瓶梅想要舉槍的手給踩在腳下,同時一拳頭砸在一個翻身勉強爬起的夥計臉上,這一拳就把人給打暈了。
這個人一把拿起金瓶梅手裡的槍,隨手一丟,握着拳頭就朝我揮過來。
“別傷他!”金瓶梅匆忙的大喊了一聲,他的手腕子不知道被踩斷了沒有,腦門全是汗水,但拼死阻攔那個人。
對方的拳頭距離我的鼻尖只有幾釐米的時候硬生生停住了,這時候,我終於看清了他。這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精幹異常,即便在西海河這種地方,他還是把鬍子刮的乾乾淨淨。他的眼睛很有神,像兩盞閃爍在黑暗裡的燈。像這樣的人,估計常年都得苦練,否則不可能在這個歲數還保持着旺盛的精力和身手。
“上面亂了。”這個人沒有繼續對我們動手,他蹲到金瓶梅身邊,說:“過去談談。”
金瓶梅這個僞高手還是很有溜兒的,被人揍成這樣了,居然瞬間就鎮定自如。看着他回覆了鎮靜,我有點恍然大悟,他的身手其實很臭,但經歷很可能無比豐富,曲折的經歷無法讓他成爲一個高手,卻能鑄就他的性格和意志。
“談什麼?”金瓶梅翻身坐起來,揉着自己的手腕子。
“這裡有很多人,但你和他們不同。”襲擊我們的人打人的時候很兇,但說話的時候語氣卻非常溫和,我很懷疑這丫是雙重性格:“他們都在尋找一種化石,可是你,卻一直帶着自己的人在抓捕那種無名生物。”
“我天性好奇。”金瓶梅望着這個人,很認真的說:“我抓回去幾隻研究一下,順便養着當寵物。”
這分明就是調侃,但這個人的涵養功夫似乎很好,他不跟金瓶梅動嘴皮子,站起身說:“朝裡面走走,找個地方再談。”
“你先告訴我要交談的話題。”
“既然你和我來到這裡了,就說明我們都不想空手而歸。”這個人朝我們倆揮了揮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