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寶沒有表示反對,先看了看,讓我跟在後面,之後我們就從斷壁間的那個小洞鑽了進去。裡面和貓籠一樣,很狹窄,必須彎着腰才能走過去,而且這種狀況一直在持續,兩旁的牆壁上有灰塵,但現在明顯出現了幾道摩擦的痕跡,說明在不久之前,有人曾從這裡通過。我稍稍放下心,無論如何,先找到張橋是要緊事。
我們大概走了二十米左右,面前的通道發生了轉變,國寶蹲在前面看了一下,說好像是巨大的通風井。這麼巨大的通風井就表明地下肯定有比較大的建築,而且若干時間之前有不少人在活動。
通風井是唯一的路,如果想繼續向前,就必須從這裡走。通風井是傾斜的,坡度很大,國寶就讓我先等一下,他先下去看看再說。
雖然跟國寶認識時間很短,不過我能感覺出,這個人比較厲害,所以他去探路我也放心。可計劃跟不上變化,對於這裡的情況,我們兩個人完全是陌生的,國寶小心翼翼的鑽到通風井裡,感覺一腳踩空了,人一下子收不住腳,呼呼嗵嗵就滾了下去。
我心裡一緊張,就犯了個很大的錯誤,國寶滾落下去的時候,我根本就已經拉不住他了,卻還是使勁伸出手,身體全力前傾,想抓住他。我沒有相關的經驗和經歷,用力過猛,不僅沒有抓住國寶,自己反而也跟着就滾下去。
身體控制不住平衡,腦袋被撞了一下,頭頓時就暈了,不過還是下意識的緊緊抓住手電,通風井是漫長的,不止一截,而且坡度越來越陡,最要命的是,可能因爲當時爆破的原因,通風井某一段被炸裂了,國寶比我強很多,在滾落中還有敏捷的反應能力,一把抓住斷裂帶的邊緣,硬生生的懸在上面,但我就不行了,想抓卻沒抓住,翻滾着落了下去。
這個落差最少有兩米多,身子平趴着摔下去,疼的要死。而且身體並沒有因爲摔了一下而停止滾動,反而滾得更快了。失控,徹底的失控,分不清東南西北,也分不清楚滾出去多遠,就彷彿一個自由落體不斷的運動着。
我完全被摔懵了,連發聲呼喊的機會都沒有,驟然間,我覺得身體猛然一空,再一次狠狠的摔下來,手裡的手電脫手而出,緊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昏迷的時間說不清楚,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手電靜靜躺在不遠處,我晃着腦袋坐起來,一身擦傷,不過骨頭沒事。我擡頭看了看,頓時冒冷汗,頭頂上是一個曲折的斷裂縫,我就是從上面摔下來的,那種高度讓我看着就後怕。
周圍很靜,沒有國寶的影子,我喘了幾口氣,開始大聲喊他,卻沒有迴應。我試圖用對講機跟其它人聯繫,不過信號受到嚴重影響甚至被屏蔽了,沒用。我有一點慌亂,因爲找張橋的時候沒顧得上帶揹包,輕裝過來的,給養飲水還有電池什麼都沒有。飢渴可以忍耐,但我想從這裡爬上去,卻沒有任何可能。
聲波不知道能在這種曲折的縫隙裡傳出去多遠,不過我接連喊了好多聲,依然沒有人迴應我。
最少耗了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情況沒有任何變化,無奈之下,我又一次打量四周。這個地方如同一處被炸塌了的地下工事,部分磚瓦結構,還有鋼筋混凝土。我慢慢的走着,慢慢的看,終於,在左邊大概十來米的地方,我發現了希望。那是建築被炸燬坍塌後留下的一層廢墟,順着廢墟爬上去,然後再橫着攀行,就有望回到上面曲折的縫隙裡去。這麼做有點冒險,我卻不能不嘗試一下。
我走到了那片建築廢墟前,用腳在幾塊破碎的混凝土上踩了踩,很結實。當我想要開始攀爬時,目光無意中一瞥,看到了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
那是在這一小片廢墟後面的一道門,門的一大半都被磚頭和混凝土塊給蓋住了。不知道爲什麼,當我看到這道門的時候,突然就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我確認我肯定是第一次來到三臺河子,但我看着這道門,卻覺得有些熟悉。
正是這種奇怪的感覺,讓我收回腳,慢慢的靠近了那道被遮掩住的門。門是鐵的,很厚,沉重無比,負責開關門的機械結構估計都鏽死了。這麼厚而且沉重的鐵門,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這裡可能是個要地。
但門是緊閉着的,不要說我一個人,就算所有的人一起下來,也無法把它弄開。我想了想,把堵着門的石塊和磚頭一點點搬走,這麼厚的鐵門,不可能因爲爆炸而損壞,不過門兩旁的磚石結構應該沒有那麼牢固。
果然,在我清理掉門左邊的那些磚石之後,一個很明顯的大縫隙就露了出來,灰塵瀰漫的到處都是,光線幾乎都透不過去。我咳嗽幾聲躲到一旁,等到灰塵都落定了,又湊過去。這一次,就看的比較清楚了。
鐵門後面,是一條很寬的走廊,但走廊位於地下,看上去就給人一種壓抑沉悶的感覺。而且當我看到這條走廊的時候,心裡咯噔一聲,那種有些熟悉的感覺更加強烈了。這種感覺分明是在告訴我,我可能來過這裡。
大腦再一次短路,儘管我覺得這感覺非常無稽,卻還是忍不住努力的回想。事實上,我從小到大的經歷幾乎不用回想,出格的事情我沒幹過,所以我怎麼想,都無法把我和三臺河子聯繫在一起。
我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無法戰勝心裡的疑惑與好奇,走進了這條寬闊的走廊。最開始的時候,我沒有走遠,就站在走廊的一端,腳步輕輕一動,就產生了一連串的迴音,這種聲音空曠,且讓人心悸。我慢慢走了一段,環境就越發清晰,走廊的兩旁時常會出現幾道小門,應該是房間的門,但門上都有鎖,我打不開。
當我走到第七道小門的時候,我停下了。這道門可能是唯一一道沒有上鎖的門,門外面裹着一層白鐵皮,我試探着輕輕一推,門顫動了幾下,再接着一用力,整道門就開了五分之一。
一股陳腐的,帶着時間氣息的味道從門縫裡流露出來,再加上一片蕩起的灰塵,迷的我睜不開眼睛。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站在一道這樣的門前面,人不可能保持正常的心態和情緒,一種無形的緊張在心裡急速的蔓延。
這像極了某些恐怖片裡的情節。
爲了給自己壯膽,我大聲的咳嗽着,然後用力踹門,門開了一大半,站在門口就可以看到裡面的情景。這是個堅固又簡陋的房間,可能有十一二平米的樣子,裡面沒有擺設,沒有桌椅,只有一張鐵架子牀,孤零零的擺在房間的一角。
除了一張鐵架子牀,這裡什麼都沒有,牆壁是白的,被時間所侵蝕,已經發黃,牆皮脫落了很多塊。我看到牀下面有一大灘血跡,發黑的血跡。血早就乾涸了,但印記卻一直留到現在。
黑色血跡,觸目驚心,像一塊抹不去的魔斑。它讓我發抖,連連發抖,心臟和身體一起抖動着。
我的身子晃了幾晃,一把扶住門框,纔沒有歪倒。我所受的震動太大了,剛剛走進走廊時,那種熟悉的感覺只能讓我覺得自己可能來過這裡,但現在,站在這個簡陋的房間門口時,我幾乎無法再阻撓自己的思維,潛意識裡有一種已經確定的概念:我來過這裡,肯定來過。如果不是這個黑暗如牢籠一般的房間給我留下太深刻的印象,我不可能記住它,也不可能這麼肯定的認爲自己來過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