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四個月,很快的
此時此刻,只要她輕巧的一句話,就能決定一個人的未來。
程默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觀衆席裡,炯炯目光異常明亮。
勝利,理應屬於他。
再次做了一個深呼吸,應璃揚起笑臉,像是沒看見應月的手勢,也沒看見應傅期待的目光,緩緩吐字,“冠軍是——程默程先生。”
現場譁然地沸騰起來,應璃看到毛亞傑臉色瞬間如死灰,不甘心地回頭張望着應傅和毛雪鈀。
應傅和毛雪臉色同樣難看,他們不約而同怒目瞪着應月,應月投給他們一個無辜的眼神,然後他們又齊齊怒瞪着臺上和樑韋琛緊緊站在一起的應璃。
那個死丫頭,看起來平凡的沒有任何修飾,燈光打在她的身上臉上,只不過多了一層迷離的色彩,可樑韋琛舉止間分明非常的維護她。
聽到結果的這一刻,程默應該感到高興的,可是,當應璃巧笑嫣然地恭喜他時,他卻笑不出來,因爲她身旁的樑韋琛伴。
“下面有請樑先生爲冠軍頒獎。”主持人洪亮的聲音揚起,在所有人的注目中,樑韋琛把獎項頒給了程默。
沒有像前面的兩位頒獎人一樣,樑韋琛出乎意料地擡手拍了拍程默的肩膀,忽然湊近他小聲耳語,“不要讓她失望。”
程默心絃一顫,簡單的一句話,他卻是聽懂了,目光看向應璃,滿臉的誠摯的高興,發自肺腑,不帶絲毫虛假。
“我會的。”故作淡定的三個字,充滿了堅定。
樑韋琛退開,深深看了一眼程默,走回應璃身邊,紳士地朝她伸出一隻手,應璃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放進了他的掌心,樑韋琛牽着她走下臺。
這一幕,被現場直播出去,只要收看這一檔劇目的人都會看到。在明天甚至一個月之內,這場賽事都將成爲娛樂界的頭條,所以,神秘低調的樑韋琛和應璃這幾分鐘的鏡頭都將成爲可刊登的素材。
當走下高臺時,應璃感覺到應傅無比冰冷銳利的目光如毒蛇般緊緊盯着自己。
還有毛雪和毛亞傑,應月自然也非常的憤怒,因爲她搶了她的男伴,和出風頭的機會。
宣佈了冠軍,走秀很快結束,攝影機也都停止拍攝,英皇娛樂的高層來找三位得獎者簽約,正在一旁談條約。
而一旁的毛亞傑,備受冷落,不僅英皇沒有正眼看他,就連其他娛樂公司都不曾找他說一句話。
氣憤難平的他控制不住自己起身朝着和樑韋琛一起往外走的應璃走去,出其不意的,劈手奪過應璃手裡緊緊捏着的那張卡片。
她可能因爲太過緊張了,所以下臺之時卡片並未放在臺子上,就這麼拿在了手裡。
應璃手裡一空,驚了一下,回頭去看,毛亞傑凝神去看卡片上的名字,眼裡寫滿不甘心和難以置信。
當看清卡片上其實只是一片空白,毛亞傑失聲尖叫,“空的,沒有名字,那你爲什麼不說是我?”
毛亞傑這麼一吼,瞬間引來了周圍人的視線,不懂發生了什麼事?
樑韋琛朝着徐臻做了一個手勢,英皇的工作人員立刻迅速地疏散人員,而應傅和毛雪以及應月怎麼可能走?
他們第一時間就靠近樑韋琛了,自然聽到了毛亞傑的吼叫,個個難以置信地跑過來搶過毛亞傑手裡的小卡片翻過來看看,再調過去看看,兩面上都沒看到人名。
而應璃卻說,冠軍是——程默。
憤怒,強烈的憤怒,在毛亞傑等人身上流露出來,他們像看仇人一樣瞪視着應璃,恨不能把她當場大卸八塊。
他們的目光讓樑韋琛不悅,非常的不悅,他的臉色開始下沉,英俊如刀刻的五官彷彿凝了一層薄冰,不怒自威地看着毛亞傑等人。
劍眉流露出清冽的凌厲之色,無形之中輻射開來,讓周圍像是陷入了冰天雪地。
毛亞傑等人後知後覺地感應到了,愣愣地看着樑韋琛。
應璃面對他們憤怒的眼神,心裡麻麻的,換做是以前,她一定會非常難過,可現在,不會了。
她對親情的渴望經過了二十年的奮鬥和努力都沒有贏得他們正眼看她,他們甚至想要毀掉她的一輩子。
心,早就寒了,寒的徹底,從此以後,她不會再癡心妄想,她的父親應傅,她的母親韓佳儀,會像個正常的爸爸媽媽那樣善待自己,疼愛自己。
不會再妄想了,所以,她做出了違揹他們心意的選擇。她選擇了程默。
“你爲什麼不幫你弟弟?”即使是在樑韋琛的高壓之下,應傅面對兒子沮喪難過的目光,還是忍不住質問應璃。
應璃想笑,但笑不出來,一隻大手悄然就要握住她的,可她避開了,她微昂了下顎,驕傲地面對這些她所謂的親人,淡笑着反問:“他什麼時候把我當成姐姐了?”
輕輕的一句話,道出了毛亞傑的惡劣,也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她擺明了與他們劃清界限。
應傅臉色很難看,毛雪母子也是。於是,應傅轉向應月,眼神裡分明寫着:你不是已經和樑韋琛和好並感情穩定了麼?
應月一陣難堪,但很快斂了情緒,走向樑韋琛,嬌爹的開口:“韋琛,爲什麼我弟弟連前三都沒進?”
樑韋琛不動聲色地看着應月,不着痕跡拉開與她的距離,“我想這個問題你應該問他本人,他是否努力了,或者是否適合做一名模特兒。”
樑韋琛的聲音淡淡揚起,有一種身居高位的倨傲和冷淡,聽在別人耳朵裡,無形之中就多了諷刺之意。
只聽的從未受過挫折的毛亞傑無地自容,反而更加憎恨應璃了,都怪這個女人,沒有念出他的名字。
應月被樑韋琛搶白,臉色也頗爲難看,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應傅陰鬱着臉,沒想到樑韋琛這麼犀利,不由上前佯裝關心地說:“月牙,你臉色很難看,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你不是有孕在身嗎?”
狀似無意的一句話,點出應月懷有樑韋琛的孩子,好讓樑韋琛不得不幫毛亞傑。
應璃站在一邊,冷眼看着他們千方百計討好樑韋琛。
樑韋琛眸光暗轉,溫和看向應璃,他伸出去的手依舊保持着原有的姿態,沒有收回,這樣的舉動,表明了什麼,不言而喻。
而決定冠軍這麼大的事,只憑應璃一句話,可見樑韋琛對應璃的不同。
這份不同,足以讓人感到震驚和震撼。一場賽事,卻由一個女人說了算,這還不夠足以讓人驚異嗎?
當着這麼多的人,應璃堅持着,沒有把手放入樑韋琛手裡,只是,誰也不知道她需要多大的力氣才能控制住自己。
在被家人欺負的時候,面對他的關心,能不把自己交給他,她需要很大很大的力氣,因爲她明白,還有三個月,他即將離去。
屆時,還是剩她一個人在這個城市匍匐前行。
哪怕沒有溫暖,沒有幫助,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唔……韋琛,我肚子有點疼~”經過應傅的點醒,應月連忙拋出殺手鐗,彎着腰面露痛苦之色,“可能是我的高跟鞋太高了。”
她今天可是穿了十公分的細高跟鞋,原本想借此機會表示自己是樑韋琛的未婚妻,沒想到卻被樑韋琛晾在了一邊,真是氣死她了。
樑韋琛不動聲色地看着應月,劍眉微皺,他微側了側目光,徐臻立刻走了過來,他連開口都沒有,只一個眼神的示意,徐臻便自動自發地站到了應月面前。
應月挑着秀眉看着徐臻,又看看樑韋琛,不懂他這是什麼意思?
樑韋琛微垂了眸子,不是他不給應月面子,而是她太自作聰明並咄咄逼人。
徐臻扶了扶他的眼鏡,清了清喉嚨,覺得這個時間、地點、都不是說這件事的時候,但應月小姐顯然讓樑先生生氣了,所以才選擇在這個時候。
“應月小姐,經過化驗,您並沒有懷孕,這是化驗報告單,您請過目。”徐臻動作利索地遞給應月一疊醫院加蓋公章的化驗單遞到應月面前。
應月驚駭地瞪大眼,她一直以來都掩飾的很好,爲什麼……
“不,不可能——”應月踉蹌着倒退幾步,一雙美眸睜大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她委屈地看着樑韋琛。
“你以爲我爲什麼要你住在我的客房裡?”樑韋琛冷沉的揚聲,普通的一句話,揭示了他同意應月和他同住一個屋檐下的真正原因,原來,只是想要取得證據揭穿她的謊言。
“那天你故意叫我切菜,我不小心切破了手指流了血,你乘機採取了血樣?”應月指着樑韋琛,先前的一切她還真的以爲樑韋琛真的對她有了好感,沒想到居然是藏着陰謀。
他不動聲色,就輕而易舉地拆穿了她想破了腦袋纔想出來的方法。
樑韋琛深深看一眼應月,只說了一句話,“所以,我並不需要對你負責。”
應月的臉色一瞬間慘白。
一旁的應傅沒想到樑韋琛居然這麼不留情面地當着這麼多人拆穿應月,讓她女孩子的臉面往哪裡擱?
“我送你回去。”樑韋琛再次看向應璃,不同於看其他人的目光,溫軟平和。
應璃走向出入口,離開英皇,樑韋琛就跟在她的身後。
而應月、應傅等人,無不用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他們看。
不遠處的程默安靜地看着這一幕,心裡激盪又難受,原來,他的冠軍取決於一個女人的一念之間。
應璃寧願得罪同父異母的弟弟,也選擇他,他到底該感到高興還是難過?
………….
走出英皇,夜風一吹,一股夏日的燥熱絲絲縷縷傳到身上。
整個夜市的霓虹讓兩個人變得渺小,應璃看向樑韋琛,“謝謝!”
除了謝謝,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樑韋琛垂眸看她,“我送你回家。”靜默中,只有這麼一句話。
英皇門口陸續散去的記者和各大媒體好奇地看着他們,但卻沒有人敢拍照。
應璃上了樑韋琛的車,車子平穩地駛向白塘公寓。
應璃先下車離去,樑韋琛停在原地,拿出煙,抽了起來,他的目光追隨着應璃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大堂裡看不見。
很想問一句,如果陸少寒和他同時掉進水裡,她會救誰?
可這問題俗氣的簡直叫他反胃。
答案不是明擺着的麼,她和陸少寒青梅竹馬,二十年的情意在她心中不可估量,否則陸少寒一再傷害她,她不可能不離婚。
而自己,只不過出現在她身邊短短數日,怎麼可能與陸少寒相提並論?
他覺得自己病了,還病得不輕。
……………….
應璃一回到家就對上了陸少寒冰冷的視線,他坐在客廳沙發裡,電視正放着,剛好是英皇娛樂一臺。
“樑韋琛對你真是不一般的好啊。”陸少寒倪着應璃,臉上的寒意足以驅除應璃身上所有的燥熱。
聽見這話,應璃不知該怎麼回答,只抿了抿脣,一言不發地往臥室走,可陸少寒卻不放過她,啪的一聲扔了遙控器衝到應璃面前,居高臨下看着她,“你和樑韋琛到底怎麼回事?”
應璃擡了擡下顎,心裡一陣絞痛,語氣不耐地問:“那你和蘇雅然呢?又是怎麼回事?你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陸少寒呼吸一滯,顯然被應璃問到了痛楚,他瞪着她,好久說不出話。
這一晚,很累,很累。
應璃收回目光,慢慢走進臥室,歇了半個小時才提起力氣進浴室洗澡,出來時胡亂擦了擦頭髮,直接躺下閉上眼睛。
近來肚子越來大,只要稍微累點就會吃不消,所以她很快就睡着了。
睡夢裡,都是陸少寒冷漠的臉,而樑韋琛就站在一條充滿光明的路上在跟她招手,她心裡說不出的彷徨和高興,她鼓足了勇氣朝他走了過去,可當她伸出胳膊想要緊緊抱住他時,懷裡卻一空。哪有樑韋琛?什麼都沒有。
只有一團空氣,恐怖的空氣。
應璃粗喘中從夢中醒過來,這不算個驚心動魄的噩夢,可她的心跳卻劇烈的跳動,當樑韋琛從她懷裡消失時,那種瞬間的疼痛,以恐怖的濃烈程度襲擊着她的心臟。
銳不可當。
直到呼吸平順,應璃才慢慢地起身,這才發現陸少寒不在牀上,浴室裡也沒有動靜,想必已經起牀了。
洗漱完畢走到外間一看,陸少寒不在,應月卻在。
應月還穿着昨晚上的禮服坐在沙發上,眼神呆滯,身軀僵硬,聽到開門聲,看向應璃,半天,嘴角扯了扯,突然抓起茶几上的杯子朝着應璃甩過去,惡狠狠地罵出口,“你這個劍人,你不要臉,是你勾…,/引樑韋琛的,是你,是你——”
一大清早,應月拉長了語調罵着應璃。
應璃動作敏捷地躲開連續朝她身上砸來的東西,無奈之下只好退回臥室,把門關上。
等了半個小時,外面沒了罵聲,她開門去看,應月立刻站起來朝着這邊衝了過來,應璃嚇得立刻把門關上,並鎖死。
應月發瘋地擂着門板,叫她開門,一個勁地用各種難聽的話罵她,這種時候無論如何是不能開門的。
應璃本能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仔細地聽着外面的動靜,沒一會兒,似乎響起了另一道女聲,略微蒼老,聽着像是韓佳儀的聲音。
應月昨晚受了那樣大的委屈,並顏面掃地,受到的打擊一定很大,她又對樑韋琛給予了全部的希望,以她大小姐唯我獨尊的脾氣,這時候不崩潰纔怪。
昨晚她就不該回來的。
猶豫了一下,只好打電話給陸少寒,可響了數聲,他不接。當打了第四遍的時候,終於通了,卻是響起了一道女聲,“是應璃嗎?少寒現在正跟我在一起,等一下要陪我去做產檢,你有事下午再找他吧。”
蘇雅然特有的聲音在手機那邊悠悠響起,一下子碎了應璃的心。
應璃沒說一句話斷了通話,門外,韓佳儀的聲音響起,“應璃,開門,你給我開門,出來跟你姐說清楚,你和那個樑韋琛到底怎麼回事?”
應璃貼着門板站着,門板被砸的砰砰作響,她們每一次的猛砸似乎都砸在了她的心尖上,一陣一陣的疼。
她不敢想象沒有人來幫她,結果會是怎麼樣?
她們輪番上陣,不停敲着房門。
應璃走向陽臺,拉開厚重的窗簾,窗外的陽光炙熱而耀眼,從二十二層高樓上望下去,路上行人模糊,看不清誰和誰。
時間很快過去,她餓的前胸貼後背,臥室裡連能喝的水都沒有,沒有辦法,她還是走回了房裡,門板依舊有一下沒一下地響着。
又過了半個小時,大概已經快到十一點了,應璃做了決定。
她硬着頭皮拉開了房門,還未看清眼前到底是誰,迎面就捱了一巴掌,應月像個女王氣勢洶洶地瞪着她,她的雙眼哭到紅腫,一副委屈不堪的模樣。
這一巴掌,打的應璃措手不及,又餓的狠了,一個不穩往後倒退了幾大步,順着敞開的門差一點跌坐在地。
站在應月身後的韓佳儀走了出來,和應月一起看着她。
應璃勉強站直身子,目光越過她們,落在了廚房裡,餐桌上有着殘羹冷炙,顯然兩人吃過了。
應璃上前,想要走進廚房吃點東西,可經過應月身邊時,應月猛地伸手推她,她想躲開的,可手腳發軟不聽使喚,被應月推着撞到了牆上,幸好而始終留意護着肚子,只撞到了頭。
髮絲凌亂了,冷汗粘在額頭,她擡眸,看着發瘋的應月,嘴角扯了扯,只扯出一句虛弱的話,“你有本事去找樑韋琛,別來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