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不喜牡丹花
樑韋琛淡淡頷首，挺拔的身子若有似無地緊靠着黎璃，無聲地向李均澤說明自己此次來b市的目的。
李均澤很爲訝異，這麼多年了，大抵知道黎璃和陸少寒的婚姻並不幸福，可她默默地堅持了五年，沒想到，竟也有人默默地等待了五年。
五年，將近兩千個日子呢，樑韋琛的心意，可見有多堅！
想通了前因後果，李均澤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只是，爲什麼陸少寒也來了b市？
一行人走出畫展時，外面早已華燈初上，這個城市有着和s市不同的低調霓虹，到處透着平靜和溫馨，遠處的高層住宅裡，每一家都露出燈火，象徵着裡面住着人家鈳。
黎俊早就打來電話詢問他們爲何還沒有回家，黎璃說明了情況，黎俊當機有些不高興了，說：“他欺負了你五年，離婚了還跑到b市來做什麼？”
黎璃無言以對。
領她意外的是，走出畫展時卻看到了黎俊爸爸，好像已經到了有好一會兒了，看見他們一行人，眉目嚴肅地皺在了一起明。
雖然沒有正式見過陸少寒，但黎俊之前每次去s市看望黎璃時，有好幾次都遇到過他，商業雜誌上也有對他的專訪，是個商業俊才，可在感情上，卻是個令人不敢恭維的弱智。
黎璃看到了黎俊臉色不好地直直朝着陸少寒走過去，只得率先向陸少寒解釋一下，“他是我爸爸黎俊。”
陸少寒沒想到黎璃的爸爸這麼年輕，看見他一張俊秀的娃娃臉就知道黎璃爲什麼這麼多年還跟小姑娘一樣，只是從高中生變成了大學生。
只是，對方似乎來者不善。
他心裡一縮，已經偷偷做了心理準備，這一趟追妻之行有多困難，想一想他之前做過的所有混賬事就知道了，所以，他有這個準備。
令他意外的是，黎俊並沒有朝他發難，只是當着樑韋琛的面卻更加讓他難堪。
黎俊走到他面前，突然轉首看向黎璃，臉上帶着禮貌疏離，慈愛地問：“小璃，這不是你的前夫嗎？怎麼也來b市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一針見血，把他的立場和處境明白地說了出來。
不待黎璃回答，黎俊也笑着對陸少寒客氣地伸出了手，“你好，小璃一個人孤苦伶仃在s市生活了二十五年，多虧你一直照顧她，你以後就是黎家的恩人，以後有什麼需要儘管跟我講。”
薑還是老的辣，這黎俊一出手不但把陸少寒堵得死死的，還讓他心生愧疚，無法理直氣壯地生出重新追回黎璃的心思。
“黎叔，以前是我對不起小璃，以後我一定會好好補償她。”陸少寒低頭認錯，語氣不卑不亢，沒有爲自己辯駁一句，反而全數認了下來。
黎俊皺眉，禁不住看向自家女兒，解決了一個超級男模，又來了一個前夫，他這麼父親非要當的這麼充實嗎？
黎璃目光閃爍，她也不知道陸少寒爲什麼要來b市呀，這不怪她。
“天色很晚了，壯壯明天還要上學，回去早點休息吧。”黎俊朝着衆人頗有權威地開口。
陸少寒本想賴着黎璃，想說他們不習慣住酒店，想去她家，可現在被黎俊這麼一鬧騰，藏在肚子裡的話一句也不好意思說出口了。
黎璃向陸少寒和李均澤說了再見，直接無視了段長清，牽着壯壯的手走向自己的車。
而樑韋琛，非常淡定自若地坐進了黎璃的車裡，壯壯還因此從副駕駛座跑下與他一起坐進了後座。
眨眼之間，兩輛車匯進了車流裡。
陸少寒看着那輛保時捷在黎璃的掌控下非常流暢地滑了出去，這還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她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考了駕照，而與他在一起的五年時間裡，她只開電動車，他連一輛車都沒買給她，甚至沒有過問她大熱天騎着電動車是否會被曬？
心裡，一陣比一陣強烈的懊悔和心疼，折磨的他有氣無力。
段長清站在一旁始終冷眼旁觀，對於黎璃對他的數落和無視也非常不滿，可並沒說什麼，李均澤大概自覺跟他們倆不是一路人，在他們走開之後也打出租車走了。
“應璃的這位新爸爸，看起來不好對付，當然——以我對樑韋琛的瞭解，他同樣不好對付。”段長清摸着下顎，深思地看着川流不息的路面，臉上有着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陰鬱，嘴上雖然說着陸少寒的事，可心早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我知道，所以纔要更加認真。”沉默許久，陸少寒才擲地有聲地出聲。
段長清隨便哦了一聲，帶頭朝着酒店走去。
……
車後座，壯壯一疊聲問了樑韋琛很多問題，樑韋琛都一一回答了。
黎璃從後視鏡裡覷他一眼，他做事有耐心不奇怪，難以想象的是無論壯壯的問題有多麼幼稚，甚至涉及私生活，他都毫不避諱地回答他。
他不是多話的人，這樣的刻意爲之，不得不讓黎璃多想。
“樑先生，你住哪裡？我先送你回家吧。”其實他的車就停在飯店，可出來時他卻直接坐上了她的車，這是他故意爲之。
樑韋琛在後座擡了擡深邃的俊眸，目光清亮如星辰，“新博公寓。”
黎璃挑了挑眉，新博公寓可是本市最有名的一所國際性小區，聽說每平方的價格高的要死，這樑韋琛還真是走到哪都是住的最好的。
黎璃一路順暢地把樑韋琛送回新博公寓，只是下車時他卻突然問壯壯：“想不想到叔叔家裡玩一會兒？”
壯壯覺得對這位樑叔叔說不出的投緣，很高興地點頭同意，快的連黎璃阻止都來不及，“壯壯，很晚了——”等她喊出聲時，快手快腳的壯壯已經跟着樑韋琛下車了。
兩人站在車邊等她，黎璃卻只是降下車窗，對壯壯說：“很晚了，我們下次再來樑叔叔家玩好嗎？”
壯壯很直接地搖頭，“反正已經到樑叔叔家了，就上去玩十分鐘嘛。”
黎璃無奈，退一步說：“那你和樑叔叔上去玩一會，媽媽在下面等你。”
壯壯瞪着不肯下車的媽媽，又擡頭看了看樑韋琛。
樑韋琛凝嚮應璃的目光一深，忽然超前走了兩步，形狀優美的大手落在了車窗玻璃上，定定直視着黎璃的眼睛。
他的目光深邃鋒銳，彷彿帶着洞察一切的懾人力量，悠悠地敲着她，輕描淡寫地開口：“你故意躲着我，是在怕我嗎？”
黎璃不可思議地瞪大眼，脫口就反駁，“誰怕你了？”
樑韋琛尾音拖得很長地哦了一聲，而後用他特有的嚴厲又低沉醇厚的男性嗓音重重地問：“那你爲什麼賴着不肯下車？難道怕一進我的家門就被我吃掉？“
黎璃氣的哈了一聲，動作很大地下車，很大聲地甩上車門，雙臂抱胸地昂着頭看着從容淡定俊美爾雅的樑韋琛，挑着秀眉上下打量着樑韋琛，開口：“有一件事我五年前就很想告訴你了，所有鮮花中我最討厭的就是牡丹，所以我怕等一下一到你家裡，見了牡丹忍不住發火就太失禮了。”
樑韋琛目光倏地一閃，“你不上去看看怎麼知道我房裡有沒有牡丹花呢？”
黎璃抿了抿脣，一旁等的不耐煩的壯壯上前就抓住了黎璃的手，大聲催促：“媽媽，你要是不喜歡牡丹花叫樑叔叔把花扔了不就好了嘛，我們快點上去吧，你真是在浪費時間啊——”
樑韋琛帶頭，引着他們往前走，黎璃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對壯壯說：“你樑叔叔家的牡丹花都是開在牆上的，不但書房，就連臥室牀頭都要有的。”
“牆上？是牆繪嗎？哇，沒想到樑叔叔也喜歡牆繪，這樣就和媽媽有了共同愛好哦。”壯壯高興地說。
黎璃朝天翻了個白眼，這樣也能被他扯到愛好上去。
電梯裡，人有點多，且大多是加班晚歸的男性，黎璃如果不想和陌生人緊挨着就只能靠向樑韋琛，不等她動作，樑韋琛已經自動靠了過來，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其他男人的推搡和擠挨，爲了怕壯壯被人傷到，已經被他抱在了懷裡。
如此一來，他們三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家人。
電梯上升，陸續有人下去，到最後只剩他們三人，黎璃立刻朝着空出來的地方走了幾步，樑韋琛淡淡掃她一眼，沒有出聲。
也不知怎的，黎璃一下子就想起了五年前的某一天，他們被困在漆黑的電梯裡，陸少寒只顧着關心應月，而置她於不顧，是他，擁抱着她，給她安穩。
往事歷歷在目，清晰的就好像發生在昨天一樣。
樑韋琛住的頂樓，裝修簡單低調，卻難掩奢華舒服。
壯壯很新奇地每一個房間都看了一遍，而黎璃只是矜持地打量了一下客廳，便說要借用一下洗手間，等她出來時壯壯一頭撲進她懷裡，好奇的問：“媽媽，樑叔叔家裡沒有你說的牡丹花啊？”
黎璃抽了紙巾擦手，擦乾了手指朝後指了指，“誰說沒有？他家裡的浴室瓷磚上印着的就是牡丹花，連馬桶上都有。”
壯壯本着一探到底的求知慾去看了看，確實跟他媽媽說的一樣，真有。
樑韋琛聽到母子倆的說話聲，走過來隨意地朝着浴室裡瞥了一眼，薄脣抿了一下，隨即說：“這是裝修公司選的，我並沒在意。”
黎璃挑眉：“難道裝修公司不是按照你的要求選的？”
“是，但——我只要求了材質，至於花形我並未要求。”樑韋琛解釋，目光深沉，眉宇之間蘊着一抹深思。
黎璃不在意地切了一聲，看着壯壯熟悉地形之後就沒了多大興趣，想叫他這就離開，可樑韋琛卻搶在她前面問：“你爲什麼那麼討厭牡丹花？”
應璃一愣，咬了一下脣瓣，沒好氣地瞪了一眼樑韋琛，“關你屁事。”
記憶中，她好像還沒對他說過如此粗話，樑韋琛看着她不說話。
黎璃的反應是去看壯壯，生怕被壯壯聽見了產生不良榜樣，幸好壯壯好像跑進了書房，正在裡面胡亂翻着書，見到他們倆進來，回過頭衝着他們笑着晃了晃手裡的書：“樑叔叔好有學問，等我長大了也要一間這麼大的書房。”
壯壯滿眼的意氣風發，心中不由一動，遂點了點頭。
也不知樑韋琛的書房裡哪來的漫畫書，壯壯一看就迷上了，找了一本自己喜歡的拿到沙發上去看，並叫黎璃和樑韋琛不要打擾他。
兩個大人只好不出聲，樑韋琛端來了喝的，居然是鮮榨的鮮橙汁，黎璃看了看，默默搖了搖頭，“我喜歡喝白開水。”
樑韋琛盯了她半晌，換了一杯白開水給她。
黎璃喝着水，心裡有點兒不滿，黎俊爸爸明知道她過來送樑韋琛回家，可這麼長時間她和壯壯沒回去，他居然連個關心的電話都沒有，擺明了……
彷彿看出了黎璃心中所想，樑韋琛淡淡開口：“我剛剛已經打過電話給黎先生了，他不會擔心你們。”
黎璃白了一眼樑韋琛，轉身走到了與客廳相連的大陽臺上，恰好她的手機鈴聲響起，接通，響起了一道熟悉但此時卻充滿了壓抑、落寞、生氣的話：“黎璃，你是不是跟你爸爸一樣看不起我？”
黎璃一愣，是程默。
可她哪有看不起他？再說黎俊爸爸……她想到了上次晚宴黎俊爸爸好像單獨對程默說了什麼，之後程默一直沒有聯繫她，直到現在。
“你知道我不是那種人。”黎璃有些生氣地回道。
程默安靜了一瞬，隨即憤怒地質問：“那你爲什麼要告訴蘇雅然我在哪裡，你知不知道她來找我了。”
黎璃皺眉，“念念是你的親生女兒，她病的很重需要人照顧，我是爲了你好。”身爲父親，難道不應該陪在生病的孩子身邊與她度過難關嗎？
程默氣得霍霍磨牙，黎璃聽着，幾乎要以爲他就要出現在她面前，一口咬死她了，“我的女兒？那是陸少寒的女兒好不好？她這麼多年心心念念都在陸少寒身上，什麼時候顧念過我，現在回頭找我，我就那麼賤在原地等她？”
黎璃一手揉着太陽穴，有些無力地解釋：“我並沒有讓你和蘇雅然複合，我只是覺得你對念念應該負起一個做父親的責任，我這樣做，錯了嗎？”
程默聽着，就在黎璃這邊，都能聽到他沉重的呼吸聲，“你是沒錯，可是當初我問過蘇雅然，她不承認孩子是我的，現在真相敗露，陸少寒不要她了，她無路可走，你知不知道從此以後她就會黏上我？”
黎璃愣了一下，想到蘇雅然的個性，確實有這個可能性。是她考慮欠妥，可是，念念不能沒有人照顧啊？
“你先別急，總有辦法打發她的。”她的聲音溫柔了幾分，程默許久沒有出聲，也沒有掛電話，黎璃聽着他的呼吸漸漸平穩了下去，心裡稍稍放了心。
可他下一句話又讓她瞬間緊張起來。
他說：“我很想你，想你想到發瘋。”聽得出來，他的語氣裡滿是壓抑和隱忍，聽的黎璃心絃一顫，有些不知該怎麼迴應。
程默，他以前從不說這些話的，基本還算含蓄，怎麼一下子……
“我沒想到時隔五年，樑韋琛還會出現，如果我知道我一定早早地把你追求到手，哪怕背上勾./搭有夫之婦的罪名也在所不惜。”
程默越說越激動，黎璃聽得皺起了眉，急急地回他一句，“你別胡思亂想了，好好照顧念念。”然後快速地掛了電話。
握着手機，黎璃有些失神，程默的話還在她腦海裡迴盪，哪怕背上勾..搭有夫之婦的罪名也在所不惜……五年前，樑韋琛選擇一走了之，五年後，他又回來了。
側身，不知何時他就站在了她的身側，也不知怎的，她脫口就問：“五年前，你到底爲什麼離開？”
樑韋琛眉目幾不可見地擰了一下，“回英國本就在我的計劃行程內。”
“這麼說，我就是你在s市偶然遇到的一個無關痛癢的插曲，是嗎？”黎璃抿着脣，瞪着樑韋琛，眸底藏着怒氣。
樑韋琛沒有說話。
黎璃從他身邊走過，找到壯壯想要即刻叫他回家，沒想到他居然躺在沙發上睡着了，手裡還拿着漫畫書，沒辦法，她只好彎腰抱起了壯壯。
樑韋琛跟着走了過來，“既然他都睡着了，就讓他在這裡睡一晚吧。”
黎璃看都沒看樑韋琛，抱着壯壯走到門邊，可壯壯五歲了，她兩隻手抱着很吃力，又怕弄醒他，騰不出手開門，只得叫樑韋琛，“麻煩你幫我開一下門。”
樑韋琛走過來把門打開，隨即跟着應璃走了出來，在她一旁淡淡說了一句：“你還是這麼倔強。”
黎璃走進電梯不說話，抱着越久，手臂就越酸，越沒力氣。
“我來抱——”樑韋琛伸出雙手，可她卻側過身不讓他抱壯壯。
樑韋琛無奈，幸好沒有其他人再上電梯，他們很快下了樓。
應璃把壯壯放進車裡，自己上車就走，徒留樑韋琛站在原地，靜靜看着她的車尾發怔。
黎俊沒睡覺，專門在等着他們，見黎璃抱着壯壯走進家門，不由詢問：“怎麼樑韋琛沒有送你們回來？”
“我有手有腳，爲什麼要他送？”對於黎俊爸爸的倒戈，黎璃有些不滿。
黎俊見黎璃對樑韋琛似乎很不滿，心裡一沉，不由擔心地問：“你不會還想着和陸少寒那個小子複合吧？”
黎璃把壯壯放下，捶了捶痠痛的胳膊，“離婚了就是離婚了，沒有再復婚的可能，爸爸你就不要多想了，也不要故意給陸少寒難堪，他其實也挺不容易的。”
黎俊嘆了一口氣，他這女兒什麼都好，就是太善良了，什麼事都得替別人着想一番然後纔是自己。
“既然沒這個打算，以後就不要和他來往了。”
“我很累了，這些事改天再說好嗎？”黎璃吸一口氣，看了看壯壯，直接上樓了，“你的寶貝孫子就交給你了，我先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