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陸路一路快馬加鞭望西北而行,途徑幾個破敗的小集鎮,和數十個牆倒樑歪的村莊;均是人煙稀少,田地荒蕪,樹木凋零之狀。
韓暮無心再看,他一心想快些趕到巢湖邊,好仔細觀察匪巢所盤踞的那座湖心島,衆人趕到岸邊時已經是午後時分,衆人下馬,踩着柔軟的灘塗上密集糾結的草甸,穿過岸邊茂密的蘆葦和柳樹,眼前豁然開朗,一片煙波浩渺的碧藍色的大湖泊呈現在衆人面前。
湖面寬闊無邊,平靜無波,在午後的冬陽下閃着粼粼的波光;天氣晴好,隱隱能看到湖心處一座島嶼聳立其中。
李遠上前向韓暮介紹道:“這巢湖乃是古居巢國遺留下來的故址,相傳古代在此地有一處居巢國,後來不知何故這居巢國陷入地底,江水倒灌進來便形成了這麼一汪大湖;早些年曾有人在湖底打撈出金銀來,便是當時居巢國留下來的遺物。”
韓暮點頭道:“這湖泊怎地如此之大,如何能看清小島的格局?”
李遠道:“此湖方圓八十里,東西狹長,南北較窄;向南彎曲呈月牙狀,我等所處位置乃是連接長江和巢湖的濡須河入湖口,乃是最東面,故而看不真切,若要看清楚還需沿岸望南,到南岸有個叫清平的地方,方可看的真切。”
韓暮轉身道:“退回柳林中,吃點乾糧和水,稍後快馬往清平去,天色不早須得迅速點。”
衆人退回柳林,人吃乾糧,馬啃荒草,稍作休整。
一炷香之後,衆人飛身上馬,直奔清平;由於害怕被巡邏的匪寇發現,衆人選擇了堤下的小路,接着長堤的掩護艱難前行,夕陽西沉之時才趕到清平。
清平原來就是一個小漁村,自從盜匪盤踞湖心島之後,漁村裡的數十戶漁民舉家逃難,只留下空空的屋舍;這也恰好給匪徒們留下一個前哨站,盜匪悶在村邊的山丘上搭建了兩座哨塔,用來瞭望官軍的動向,並在村內設置了幾道哨卡,守衛的像模像樣,十分嚴密。
韓暮等人早在南巢鎮巡檢的提醒下遠遠的便匿入湖堤下的密林裡,韓暮吩咐衆人原地稍候,帶着袁崗悄悄從密林中掩到湖邊的蘆葦叢中,撥開蘆葦朝外觀望。
夕陽下湖心島清晰可辨,只見湖面四周十餘條小舟來回遊蕩,小舟上盜匪頭扎黑巾手中的兵刃翻轉之際在夕陽中閃着金光。
韓暮運功於雙眼,極目遠眺,那姥山島呈圓形,從這個角度來看確實如李遠所說的登島處只有東面這一條淺灘,能看到的其他地方都是壁立千仞,懸崖高聳,幾無立足之處,也無攀爬登島的斜坡。
更讓韓暮頭疼的是,懸崖低處內收高出外伸,呈倒立的蘑菇狀,甚是險峻。
韓暮低聲將情況和袁崗商議了一下,袁崗皺眉苦思了一會,一時也拿不出辦法。韓暮轉頭盯着姥山島呆呆的出了一會神,忽然眉頭舒展,一個大膽的計劃涌上心頭,他低低的在袁崗耳邊耳語幾句,袁崗疑惑的道:“這能行麼?”
韓暮胸有成竹道:“絕對可行,大哥別擔心,一切聽我佈置。”
袁崗道:“好,那便按照你說的,我等速速回去佈置吧。”
兩人悄悄退了回來,帶着衆人連夜返回蕪湖縣。
次日上午,謝玄在城中轉了一個多時辰神神秘秘的買了一堆包裹起來的東西帶到韓暮的房裡,接下來和韓暮躲在房間裡搗鼓了大半天,而袁崗則去射聲營中挑選了兩百名士兵秘密訓話,直到中午吃飯的時候大家才聚集到一起;
在李遠探尋的目光裡,韓暮等三人一言不發,悶聲吃飯夾菜,鬧得李遠心裡很不自在。
吃過飯之後,韓暮對李遠道:“李大人,我等即刻出兵剿滅巢湖盜匪,你請自便吧。”
李遠忙道:“大將軍,容我聚集士兵助您一臂之力,您稍候,我這就叫錢丙寅集齊兵馬。”說罷便急匆匆往外走。
韓暮笑着拉住他道:“我不是說過不用你們一兵一卒麼?李大人只管坐鎮縣衙等待我們的好消息吧。要不你出面協助樑錦春去將那幾個大戶的糧食買來,也好省的他一介書生去磨嘴皮子。”
李遠面有憂色道:“這……這便如何是好,匪寇猖獗兇狠,萬一……。”
袁崗喝道:“李大人你這是何意?我等尚未出發,你便詛咒我等兵敗麼?”
李遠忙跪地請罪道:“下官愚魯,但下官也是爲大計着想,此事可不僅僅是將軍之事,也是我蕪湖縣的職責所在。”
韓暮笑着拉起他道:“這樣吧,你們便隨便帶個兩三百兵士埋伏在清平外五里,記住要天黑後纔可以靠近埋伏,切不可驚動匪寇,一旦我們在島上打響,你便率兵進擊清平村,佔領那裡,多帶弓箭手,封鎖住潰逃的匪兵,一個也不許漏網。”
李遠這才躬身道:“下官遵命。”
韓暮問袁崗道:“都準備好了麼?”
袁崗道:“全軍俱已待命完畢,就等着你發話了。”
韓暮大手一揮道:“出發。”
四十名飛虎隊員以及兩百士兵和韓暮等人分乘兩艘官船未時正準時開拔,韓暮本欲將蘇紅菱和張彤雲放置在縣城,但二女執意跟隨,韓暮毫無辦法,只得讓她們換上男裝跟隨前往,只是叮囑蘇紅菱保護好張彤雲,不得有任何閃失。
兩艘官船緩緩駛出,沿着濡須河一路北上,濡須河河道寬深大船進出倒是暢通無阻,但韓暮下令速度放緩,除了掌船的士兵外,其餘人等一律進倉休息,睡覺的睡覺,養神的養神,不許大聲喧譁;他自己則和二女躲在倉室裡玩老鷹抓小羊的遊戲;兩隻小羊羔很快就成了沒毛的小白羊,任憑老鷹的利爪在小羊羔赤裸的身上亂抓亂摸,只能顫動着身子毫無辦法。
短短几十里的河道,硬是從未時走到戌時,方纔進入巢湖。
韓暮吩咐兩艘船停在河灣無人的地方,拋錨停船,看看天色,吩咐全體用餐;此時天色已晚,濡須河入口在巢湖東邊,離湖心姥山島尚遠,但即便如此,韓暮也不準點起燈火,全船人黑燈瞎火的摸索着將隨身帶來的牛肉乾混着飯糰用清水灌下,默默等待着韓暮的命令。
天黑沉沉的,時近十一月末,月色暗淡,四周除了呼嘯的夜風,浪濤拍打岸邊的聲音之外,無一絲一毫的異樣聲響。
韓暮滿意的看着這些訓練有素的士兵,心裡充滿了必勝的信心;一聲令下,兩船悄悄開動,從北面迂迴而過,繞了個大彎駛往姥山島西面。
遠遠望去,小島上燈火閃爍,笑鬧叫罵之聲在靜夜裡傳出老遠,兩船在距離小島五六裡之處停了下來,不一會,一艘船悄悄藉着夜色靠近小島,而另一艘船上靜靜的停在原地等待。
駛向小島的這艘船上是韓暮、袁崗、張蘇二女和四十名飛虎隊員,外加五十餘名射聲營士兵,船悄悄的駛近小島西邊一處崖壁,衆船工死命穩住船身,將船穩穩停住。
韓暮從倉中取出一個長長的包裹,輕手輕腳的打開,一件黑乎乎長形的物事出現在大家的面前,上面還有一根長長的羽箭,只不過這羽箭的後面是個小小的銅環。原來韓暮和謝玄搗鼓了半天就搗鼓出這個玩意來。
除了袁崗和二女,人人迷惑不解,韓暮神秘一笑,將一根細細的牛皮索穿過銅環,一路拉過來形成一個雙繩,在用腳踏上那物事的下部,用力扳動,只聽“咯吱吱”的一陣響聲,接着便是“啪嗒”一聲便似弩弓上弦時卡住機皇的聲音。
韓暮吁了口氣,悄悄道:“都讓開,別踩住繩子。”
衆人騰出一片空地,只見韓暮托起那物,瞄準山崖上黑乎乎一片的樹林一扣扳機,那隻帶着繩索的羽箭便‘嗖’的一聲飛躍數十丈的崖壁射進那從樹林裡。
衆人這才明白原來這物事還有這等妙用,韓暮伸手抓住兩根繩索用力扯了扯,滿意的點點頭,將那柄‘射繩槍’珍而重之的交給一名飛虎隊員,讓他放在艙內,再用其中一根細牛皮繩拴住一根稍微粗一點的繩索,拉動另一根牛皮繩;不一會兒,稍粗的繩索便穿過銅環回到韓暮手中。
韓暮雙手拉住繩索,試了試強度,心裡有些犯嘀咕:不知道上面的箭頭是否卡住了正確的位置,另外這拇指粗細的繩索似乎太細了點,能不能承受自己的體重着實沒把握。
但此時已經無暇多想,拉住繩索,揉身便上;忽然感覺胳膊被人拉住,扭頭一看,一身黑衣的蘇紅菱站在身邊輕輕道:“韓郎,讓我上吧,我身體輕。”
韓暮正待拒絕,蘇紅菱已經輕輕躍起,嬌小玲瓏的身體輕盈的沿着繩索迅速爬了上去,韓暮措手不及,只得抓住繩索頂端減少繩索的搖晃。
衆人屏氣凝神,仰頭看着蘇紅菱細小的身軀漸漸消失在夜色中,一個個緊張的冒汗;數十丈高的懸崖,萬一失足,天大的本事也會摔得粉身碎骨,驚動了盜匪偷襲不成倒還在其次了。
夜風頗大,吹的繩索左移右晃,韓暮雖然極力穩住下端,但不敢用力拉緊繩索,生怕將頂端固定的箭頭拉脫;時間過得緩慢而煎熬,衆人身上的冷汗經夜風一吹頓時渾身涼津津的,冷戰連連。
終於,韓暮覺得手上的繩索一輕,心中一喜,知道大功告成了;他連忙命令將一根粗大的船纜拴在繩子的一端,繩索上傳來三下劇烈的抖動,那是蘇紅菱在傳遞信號,韓暮用力將繩索晃動三次送上已經準備完畢的信號,蘇紅菱大力拉扯,將纜繩拉上懸崖頂端,牢牢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