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上爬上來的數百秦兵被韓暮帶着一批人從頭掃到尾全部斬殺,三聲響箭沖天而起,騰出手來的北府軍士兵迅速將城頭上油布覆蓋的一堆堆的東西揭開,原以爲什麼秘密武器,卻原來是一堆堆的荒草和枯柴。
北府軍士兵迅速的將荒草和枯柴往城下灑,城下的秦兵見天上掉下的不是石塊和檑木,而是一蓬蓬鬆軟乾枯的荒草和輕飄飄的枯柴都納悶了:城上不會是滾木礌石用光了吧,這些荒草頂什麼用啊,落到身上還能變利箭麼?
就在此時,人羣中傳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吶喊:“不好!他們要用火燒!”
一語驚醒夢中人,秦兵們個個醒悟過來了,有人驚訝的喊道:“這幫北府軍是不是瘋了,城下放火那是會燒塌城牆的”
“別替人家操心啦,想想咱們自己吧,城牆沒塌,咱們可都要燒死了。”有人大喊着往回跑,靠近城牆的人羣炸了鍋似地往回跑,外圍的秦兵卻在將官的催促下往裡擠,頓時亂成一鍋粥。
調整好位置的四臺雷霆車終於開始發射了,勁弓回彈的低沉的嗡嗡聲中,四支雷霆弩箭擦着地面三尺左右高度沿着和護城河平行的角度電射而至,在擁擠中的人羣中形成了四股血浪,宛如乘風破浪的魚雷一般,靠近西邊城牆的秦兵人羣像春天的原野被犁出四道空溝,漫天的血污和殘肢朝兩邊拋灑。
勁道強勁的鐵頭雷霆弩箭旋轉着穿過一個又一個身體,一隻貫穿一百多人後將八百步外的秦兵穿成一串,力竭而至。
秦兵們驟然傻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們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邊的戰士剛纔還跟着自己一起嗷嗷叫的往外擠,下一刻驟然消失,只留下滿地的血肉殘渣。
還沒等他們恢復過來,又是四道血浪從人羣中穿過,拋起飛濺的血肉糊的周圍或者的秦兵滿臉滿身都是,城牆以北,城門以西的這片地域已經成了屠宰場,不過這個屠宰場屠宰的不是豬羊,而是人,活生生的人。
秦兵們反應過來了,他們發現這奪命的弩箭只是沿着護城河南岸發射,護城河南岸十步之內連番受到弩箭的攻擊,而在城下靠近城牆的地方卻沒有受到射擊,他們突然明白,北府軍這是要把他們壓制在城下這一小段狹長的地域內,不準外逃。
與此同時,城頭上的枯草和枯柴已經全部拋下,士兵們舉着的盾牌上堆起厚厚的一層,跟着便是大罐大罐的火油、菜油、甚至還有凝固了的脂肪和小塊小塊的松脂砸了下來,一根根火把往城下亂丟,火油枯草蘸火就燃,城下頓時成了一片火海,秦兵們很多被火油淋溼身體,都變成了火人。
韓暮一聲大喊,將手中的黃色毒氣丸趁亂砸向城下,兩邊城上的士兵紛紛將毒氣丸往城下砸,這是韓暮和碣石根據盧竦留下來的書籍配方研究了一夜才發現只有這毒氣丸造價便宜,原料易得,而且短時間內可以造出來百餘顆,爲了今日一戰,他一下子便將造好的一百多顆全部砸下城去。
火焰夾雜着黃煙瀰漫,加上城西的霹靂車不斷的將弩箭往人羣裡扎,城下頓時成了死亡地獄,兩萬多人就在這狹長的地段裡被火焰蒸騰,毒氣薰炙,還要不時的防備西方射來的奪命勁弩。
秦兵們本能的往回跑,除了深陷火海毒氣地獄的七八千秦兵,尚有一萬五千左右的秦兵在護城河外圍等待攻城,見此情景個個膽裂心寒,誰還敢在此地停留片刻;城頭上的北府軍紛紛拿起弓箭也不瞄準,紛紛對着潰逃的秦兵就是一頓亂射。
火焰和煙霧燻烤的他們眼睛都不敢睜,一個個閉着眼睛亂射,但是即便如此,秦兵密集的隊形也讓他們閉眼亂射的箭矢大有斬獲,兩千多秦兵在一百步以內的範圍被射殺,他們拼死掏出了弓箭射程範圍,接下來迎接他們的是雷霆車的怒吼,三十多架閒出鳥來的雷霆車這下開始逞威風了,呼嘯而至的弩箭在人羣中掀起一片一片的血肉混雜的泥浪,每一隻雷霆弩箭都要帶走五六條生命,秦兵們哭喊着四散奔逃,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
秦兵潰敗到雷霆車的威力已經不足已造成巨大的殺傷千步以外時,戰場上留下的是滿地的人屍和馬屍,還有遍地的深坑,這些都是雷霆車肆虐的痕跡。
參加攻城的兩萬秦兵,逃回去不到五千,七千人葬身城下火海,剩下的被箭支,雷霆車收拾的乾乾淨淨。
然而偌大的戰場上還有幾十個慢吞吞的秦兵身影一步三搖的往回走;他們是戰無不勝、威名遠揚,刀槍不入的鐵甲軍,要說他們還真是厲害,火沒燒死,弩箭射不透他,雷霆箭支除非是直接命中,否則衝擊力只能讓他們倒地,卻無損分毫,正因如此,他們三百人才能活下來幾十人,但苦於身上的盔甲需別人協助方可脫下,他們的步伐緩慢,只能拖着沉重的身軀往回慢慢的走。
韓暮在城牆上看的真切,冷笑着拿起邊上士兵遞過來的黃牛筋弦的超強弓,搭上一隻鐵頭羽箭瞄準着四百步外的一名身形高大的鐵甲兵,拉弓如滿月,箭出如疾風,那羽箭帶着尖利刺耳的嘯聲正中那名士兵的背部鐵甲。
那士兵晃了晃,繼續朝前走去,城頭上一片嘆息聲;到底是鐵甲啊,強弓加上鐵頭弓箭還是無損他分毫;然而,那名鐵甲軍只往前走了三四步便仆倒在地,濺起一大片煙塵,就此不動了。
城頭上一片歡呼聲,韓暮放下弓箭,嘿嘿的笑了兩聲,韓暮也不知道,這一箭居然貫穿了鐵甲,變形了的箭頭都露出那人胸口半寸,而且他射殺的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威名遠揚,力敵百人而不敗的鐵甲軍校尉榮鋼。
鐵甲軍在秦人眼裡那是神一般的存在,沒有人會料到,他們連城頭都沒登上,北府軍的衣角都沒沾上,便屈辱、窩囊的死的只剩幾十個,說出去誰能信?誰敢信?
韓暮緊接着大聲下令:“劉牢之、謝石、田洛、諸葛侃何在?”
四人紛紛上前抱拳聽令:“屬下在!”
“你四人各率一千騎兵速速出城襲營,全部裝備十字弩,猛打猛衝,不留活口。”
“尊大帥令。”
“袁崗俊傑何在?”
“屬下在!”
“率一千士兵會同城中百姓將護城河堤壩拆除,並引水龍撲滅城下大火,隨後迅速修補城牆。”
“遵大帥令。”
“樑長史何在?”
“卑職在!”
“統計傷亡,收集散落兵器、無主馬匹,焚燒秦兵屍體掩埋骨灰這些事便交給你了,給你兩千人,在帶些百姓去辦。”
“卑職遵命,大帥放心。”
“其餘人等跟隨我兵發鳳凰山口,秦兵潰逃必由此而過,北方無路,待我們給他們來個一鍋燴。”
“遵命!”
很快,東北西三門洞開,東面和北面城門裡衝出的是手執弓弩,長槍掛在馬側的騎兵,他們的目標正是還剩一萬五千人的秦兵大營,西門處,韓暮率五千步兵迅速穿過只有五六裡的開闊地,隱沒進鬱鬱蔥蔥的鳳凰山內。
鄧羌面無人色的呆坐大營,同樣面無人色的還有徐慶和五六名將領。
“將軍、撤兵吧,再不撤就來不及了,趁着北府軍還未乘勝出城攻擊我們,帶着這一萬五回撤淮南城,說起來咱們還佔了一座城池,也不算敗得太慘。”一名副將道。
“太慘啦!太慘啦!”鄧羌喃喃自語,彷彿沒有聽到那名副將的話,“天意啊,天要我鄧羌折戟於此,我有何臉面回去見王大人,見陛下啊。”
鄧羌猛然大喊一聲,抽出寶劍,往脖子上割去;身邊的副將眼疾手快趕緊拉住苦苦相勸,鄧羌只是怒聲大吼,不斷的掙扎。
徐慶見這不是了局,在這裡他資格最老,只得嘆口氣道:“好好看着鄧將軍,大軍拔寨,能丟的都丟了,即刻撤兵。”
衆將有了主心骨,頓時心下稍安,立時分頭行動起來;十幾名親衛將鄧羌繳了械緊跟在他身邊以防他自尋短見;鄧羌任憑衆人擺佈,嘴裡嘮嘮叨叨的不知在說些什麼。
秦兵剛剛整頓好隊列,準備往東逃竄,哨探飛馬馳來,大喊道:“鄧將軍,徐將軍,大事不好了,北府軍來襲營了。”
徐慶大驚,但表面上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大聲斥道:“慌什麼,有多少人。”
“大約五千左右。”
“這麼點人,慌個什麼?”
“將軍,全是騎兵啊。”那哨探急道。
徐慶不由的變色了,人人都知道,騎兵的可怕,慢說這一萬五千殘兵敗將,就是兩萬人恐怕也禁不住五千騎兵的來回衝擊,可恨攻城時己方一萬多馬匹死的死逃的逃,剩下兩千匹馬還要拉糧草輜重,否則自己一萬騎兵在手,北府軍哪敢如此囂張?
此刻不容多想,徐慶斷然下令:“王寶強、劉德歡兩位將軍帶五千弓箭手斷後阻擊,其他人立刻撤離,東西統統不要了,撤出這裡再說。”
士兵們喪魂落魄連隊形也不講究了,就這麼一路往東逃去,兩名斷後的將軍知道這是個死差,自然不會傻的拼命,象徵性的留在最後朝狂奔而來的北府軍騎兵亂射一番,跟着邊跑。
北府軍騎兵似乎懼怕斷後的五千弓箭兵,只是遠遠的車馬緊追,並不敢進入射程;雙方倒也顯得默契;遠遠看上去,倒像是四千騎在馬上的牧羊人騎在馬上驅趕着一萬五千頭羊兒奔跑一般,羊兒奔跑的方向正是鳳凰山口,過了這道山口再往東十里,轉而往北急行軍一夜一天便可到淮南城了,到了那裡,秦兵就有了城池爲依託,加之與秦國交界,北府軍再想如何,怕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看北府軍這架勢似乎不是想真正殲滅他們,只是想把他們驅趕出巢湖城境內,徐慶看着形勢心中大鬆一口氣。
新兵畢竟是新兵,勇氣、自信心都不足啊,若是此時敢於全軍猛衝,自己這一萬五千人能逃出去半數,那也是皇天庇佑了;可能也是城中士兵百姓傷亡也不少,久戰之下也不敢過激,萬一衝擊失利,自己只要吃掉了這股騎兵,哪怕損失一半人,我也敢反過頭來再攻巢湖城,到那時城中空虛,還不爲我手到擒來?
徐慶這樣想着,忽然間他倒是非常希望這些騎兵趕快衝鋒上來,但若是要自己下令全軍停住不走,反打追趕之敵,他卻又沒這個勇氣;再說,敵軍是騎兵,來去如風,戰況不利逃走的也快,想殲滅確實只是說說而已,只有等他們攻擊上來,雙方膠着在一起,纔可能黏住他們,叫他們無法逃脫。
徐慶不住的動着心眼,秦兵撤退的速度着實不慢,就這麼一小會兒,已經到了鳳凰山下,徐慶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將軍爲何發笑?”身邊一名親衛湊趣的問道。
“北府軍的統帥簡直是個笨蛋,若我是他,此刻我軍這一萬五千人定然逃脫不了。”徐慶傲然道。
“此話怎講?”
“你們看,這山谷左右只需埋兵三五千,我們還走的掉麼?”
“將軍英明啊,北府軍確實是蠢到家了。”親衛諛詞如潮,上了坡之後,全軍的心情都好了很多,騎兵又如何?你能打馬衝上這斜長陡峭的山坡麼?即便能衝上來,哪還有和衝擊力可言?上來後便只能任我弓箭刀槍宰割吧。
徐慶縱聲大笑,此番只要帶着這一萬五千人安全返回便有功無過,主將瘋癲不能管事,自己力挽狂瀾接過千斤重擔,帶着一萬五千兵衝過晉兵層層追擊阻撓,安全返回;保存了一萬五千士兵的性命,這怎麼看也是大功一件啊。
徐慶洋洋自得,享受這親兵們的諛詞,微笑不語;眼光漫無目的的往山谷兩邊的山坡上掃視,忽然間他如泥塑木樁一般呆呆的張開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