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屠龍(一)

李純亮一路狂奔,都不知是怎麼回到靜州城的。

眼前是沉沉的黑暗,腦海中充斥着士兵的吶喊,戰馬的長嘶,兵器的撞擊聲,以及時斷時續的呻吟。腦袋彷彿要炸了,就像被活生生塞進幾枚手榴彈,不知道一聲“轟隆”巨響之後,天地間還是否有他李純亮存在。

前段時間,百試不爽的戰術今天失效了,而且中了宋軍的圈套,敗得很慘,活下來得兄弟,一定是少之又少吧?就連任純忠、吉德尼瑪袞都死了,戰鬥是從未有過的慘烈。李純亮不清楚,這場戰鬥的失敗對於整個戰局會有多大的影響,國家難道會因此陷入萬劫不復之地?難道,自己就此會成爲千古罪人?父親、家族怎麼辦?國家怎麼辦?任姜呢,他最鍾愛的女人,該怎麼辦?沒有任姜,他活着也不會有任何樂趣,任姜沒有他,會怎樣?

不!

一定有辦法!

絕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怎麼會沒有辦法呢?辦法不是人想出來的嗎?

即使我想不出辦法,南凌煙肯定會想出來,他是大夏最睿智的人,他一定行的。

前面沒路了,這是到了哪裡?

很寬的門,很高的牆,牆上面還有一座房子,燈籠好亮啊!

幾個人跑到他身前,看了幾眼,忽然喊道:“是李大帥,李大帥回來了,李大帥回來了。”

李大帥?他們說的李大帥又是誰?不會是我吧?

被士兵們扶下馬,李純亮突然感到後背一陣疼痛,而手腳已經麻木,跟本就不聽使喚了。

“大帥,你中箭了,中了三箭呢!老天有眼,大帥回來了,老天有眼啊!”一人不停地絮叨着,說着話,居然跪下給老天爺磕了三個響頭。

“大帥,我來揹你!”

李純亮被背起來,心中還在想:他們怎麼對我這麼好,就像一家人一樣!難道,他們是我的兄弟嗎?

這時,一人飛馬趕來,不等戰馬停下,一躍而下,拉起李純亮的手,哭道:“大帥,真的是你嗎?你說句話,我是仁多保慶啊!”

李純亮的腦子突然變得清晰起來,仁多保慶的名字好熟啊!呀,是白馬強鎮軍司的那個仁多保慶?

李純亮笑笑,想說些什麼,毫無徵兆地昏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初七日的上午。

最先看到的是仁多保慶,然後是南凌煙。

李純亮深吸了幾口氣,問道:“回來了多少兄弟?”

“連帶受傷的,兩萬五千多人。現在,城裡能打仗的,騎兵一萬,步兵兩萬二千人。孃的,十萬大軍,稀里嘩啦就剩了這麼一點人,我都要瘋了。”仁多保慶道。

只有三萬二千人,解西平府之圍是做不到了,只能勉強自保。唉,自保也不過是幾天的事情,西平府一旦陷落,京城興慶府都保不住,更不用說靜州城了。

南凌煙輕聲道:“今天卯時左右,朝廷來了旨意:大帥行靜州都部署一職。朝廷希望大帥能整頓部伍,打通與西平府的聯繫,將宋軍趕出國境。”

精神似乎好了一些,除了背部時時作痛,並沒有其它不妥。李純亮道:“西平府方面怎麼樣了?”

“還在我們手中,不過,吳階已經把整座城池團團圍了起來,我們沒辦法與城裡取得聯繫!”

局勢糜爛,不能再起了嗎?

李純亮伸出一隻手,道:“保慶兄弟,扶我起來!”

“大帥,您的身子還不行,就躺着吧!”仁多保慶還想再勸,怎奈李純亮態度異常堅決,只得把他扶起來,半躺在牀榻之上。

“來人,更衣!我要巡城!”

仁多保慶看看南凌煙,希望南先生勸幾句,南凌煙微微搖頭,示意就不要阻攔了。慘敗之後,士氣低落,李純亮只要能撐得住,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用了一碗蔘湯,身上立即有了力氣,李純亮在仁多保慶、南凌煙的陪同下,巡視城池四壁。

東城,士兵們看到大帥,一齊跪倒,一名四十多歲的老兵,哭道:“大帥,聽說您的傷很重,怎麼就來了呢?您可一定要保重身體啊!”

李純亮上前,臉上掛着微笑,扶起老兵,道:“起來,大家都起來吧!我的傷沒事,你若是不信,咱們當着兄弟們的面,過兩招如何?”

士兵們聽到大帥身體奇蹟般康復了,立即爆發出驚天的喝彩聲。李純亮轉戰兩千裡,殺敵無數,自身損失可以忽略不計,如今已經成爲士兵心目中,完全可以信賴的統帥。

穿過人羣中閃出的過道,拍拍這個的肩膀,踢幾腳壞小子的屁股,問問受傷的士兵,傷重不重;罵幾句寒冷的鬼天氣。這一圈走下來,幾乎耗盡了他的精神、體力,自打記事以來,從來沒有的疲倦啊!

憋住一口氣,強撐着,上馬回到府中,躺在牀上,很是喘了一會氣。

“保慶再扶我起來!”

剛剛好一點,又要折騰了。

李純亮扶着牀站着,命令仁多保慶扶南先生上座,忽然跪了下來:“求先生救城中兄弟,救我黨項一族,救我大夏!”

仁多保慶先是一驚,然後似乎想到了什麼,馬上走到李純亮身後,也跪了下來:“求先生救城中兄弟,救我黨項一族,救我大夏!”

南凌煙熱淚盈眶,將兩人扶起來,道:“爲今之計,只能殺國賊,振朝綱,集中一切力量,保住西平府,保住京城。如果能挺過這一關,再徐圖振作,進而收復失地,也未可知!”

南凌煙的意思很清楚,殺掉任德敬兄弟,將權力握在自己手中,那就有了更大的力量,抵抗大宋的進攻。

這個方法,可能比那一天的上中下三條計策還要瘋狂,不過,李純亮馬上就認定,這是當前唯一可行的辦法了。

任德敬,汝頭尚在否?

要做非常之事,還須非常之人。就從城內的三萬軍兵之中,挑了又挑,選了又選,湊成二百人。選拔的第一個條件就是忠誠,其次纔是能力。

李純亮又休息一日,就在帥府大廳,召見這些非常勇士。

在大廳中央立定,李純亮沉聲道:“本帥欲爲國買爾等性命,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聽到李純亮的話,勇士們靜靜地坐着,沒有人說話,現場氣氛非常壓抑,彷彿雨前沉悶的空氣都集中到了這裡。

李純亮又道:“我們要去做一件事情,非常危險,活命的機會不超過五成,只有放下生死,勇往無前,纔有成功的希望。所以,不願意去的可以退出,本帥決不勉強。願意去的,說出你們的條件,看看本帥是否能夠滿足你們臨死之前的最後一個願望。”

十九名士兵,退出大廳,剩下的纔是真正的死士。

“大帥,你也去嗎?”一人問道。

純亮點點頭,笑道:“當然!”

“大帥,我們什麼都不要,命都沒有了,要那些東西作甚?”

“咱的命就交給您了,您就吩咐吧!”

“跟着大帥,痛快!”

等士兵們說完了,純亮就在大廳裡跪了,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起身道:“大恩不言謝,李某願與兄弟們同生死共富貴,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一百八十一名大夏勇士,紛紛跪倒,向蒼天厚土,鄭重地說出自己的誓言。

“來呀!”

一聲令下,擡進八個大箱子,箱子裡是金燦燦的黃金,白花花的白銀。

“這些東西,兄弟們先拿去,逍遙三天,然後出發!”

沒有人去動這些夢寐以求的東西。

“大丈夫來到人世一遭,何妨荒唐一時?況且,即使你們不需要,家裡的親人總是需要的。來來來,象個爺們,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這些放下了生死的人,取了自己需要的金銀,揚長而去。

任德敬,老匹夫,多日不見,非常想念!

興慶府之南三十里的地方,有一處莊園,名曰“麒麟”莊園,這裡是濮王李仁忠的產業,李純亮帶着人秘密潛回京城,就藏在這兒。

十二日,他化裝成一名進城賣柴的漢子,挑着幾十斤乾柴,來到城門邊。京城顯然已經加強了警備,看到李純亮身上的柴火,一名軍兵道:“這年頭,都燒石炭,還有人買柴嗎?”

李純亮將扁擔放下,用手抹一把漢,笑着回道:“這不是要過年了嗎,想換些錢,給孩子們做幾件新衣服。俺聽說,最近東邊打得熱鬧,俺就想,石炭沒準供應不上來,有人肯買柴呢!”

“什麼東邊打的熱鬧!這樣的話可不能亂說,你只管賣你的柴,別的話少說,記住啦?”

“是,是!”

“進去吧!”

李純亮進了京城,徑直來到濮王府後門,擔心有人監視,不敢久留,看了兩眼,順着街道就過來了,一邊走一邊高聲叫賣。

突然,迎面走來一名小廝,此人王府官家的兒子,好像叫什麼二寶。李純亮急中生智,迎上去,肩上的乾柴猛然轉了一個圈,將二寶撞了一個趔趄,好懸摔倒在地。

裝着很着急的樣子,將乾柴放下,上前問道:“哎呀,官人,這話怎麼說的,沒傷到您吧!”

二寶大怒,揚手就要打,一下子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手僵在半空,喃喃道:“二……”

李純亮生恐他交出二衙內,搶過話頭,急道:“沒傷到就好,沒傷到就好。官人,您買柴嗎?”

“買柴?”二寶非常機靈,“好,你就跟我來吧!”

說完在前帶路,將李純亮領進王府。在書房,見到了父親。離開京城,離開家不過一個月多一點,書房內的擺設沒有任何變化,父親風采依舊,他卻有再世爲人的感覺。一個月裡,他經歷了太多死亡的考驗,經歷了太多失去兄弟的苦痛,他已經與當初離京北上的李純亮不一樣了。

父親打量着他,良久方道:“我兒長大了,是頂天立地的漢子了。”

都現在這個歲數了,聽到這樣的話,不知是該高興還是傷悲。

“我兒此次回來,所爲何事?”

李純亮一字一板道:“我要殺了任德敬!”

本來是取茶杯的手停下來,抓起了桌子上的紙扇,屋子裡的溫度不高,李純亮就覺得渾身發冷,即便如此,父親還是展開紙扇,一下快似一下地扇起來。

足足搖了兩刻鐘,父親的紙扇忽地停下,臉色凝重,道:“你想好了?”

“是!”只有一個字,這一個字就夠了。

李仁忠起身,來到書桌前,提筆寫了幾個字,連同紙扇一起送到兒子面前,道:“決定了,就去做吧!去找這個人,他可以幫你!”

李純亮看到紙上的名字,心中一喜:這個人若是肯幫忙,勝算就更大了。辭出來,轉念一想,決定這麼一件大事,他與父親說的話出乎意料的少。看來,這真是唯一的辦法了。

任德敬三兄弟,二弟任得聰爲卓囉和南軍司監軍使,鎮守蓋朱城,他的職責就是守衛任氏老家;三弟任得恭,中央侍衛軍都統,他的作用就是保護既得利益,進而攫取更大的利益。任德敬的外號是“狼”,任得聰的外號是“狐狸”,而任得恭的外號則是“蛇”。他還有一個族弟,名叫任得仁,出任南院宣徽使,名爲護駕實則是將皇帝握在手中,一刻都不能放鬆。除此之外,任氏爲官的子弟很多,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李仁忠讓兒子去找的人,找到了,這個人就是涼國公府長史、樞密院副都承旨——常忠良。常忠良爲李純亮提供了他需要的一切,爲防止夜長夢多,發動的時間就定在大夏大慶四年十一月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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