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尚未反應過來，她已經一個後退，翻身跳下了九搖山。
那樣的決絕！
她說，生生世世，永不相見！
永不相見！
他撲到懸崖邊，伸手去抓她。那一刻，他忘記了自己是帝王，也忘記了自己也有可能會掉下去，只是想抓住她。
而蘇息，卻跟着她翻身而下，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後來的許多年，當他坐擁天下的時候，他一直在想，其實她會選擇蘇息而不是他，並非是沒有道理的。那個時候他僅僅是忘記了自我，而蘇息，根本是捨棄了生死。他的心裡最終還是留戀人間，所以不肯爲她嘗試一次。
其實如果真的跟着她跳了下去，結果會不會就不同了呢？
從九搖山回來後，他整夜整夜的失眠，睡不着，一閉上眼睛，她渾身帶血的樣子就闖進夢裡。夢裡，她在笑，笑容慘淡……
他想，他心中所有的結，大概只有等一個人來解開了。
一切的一切，直到那個女人無意中撞到了他，才得以解開。
是她從前的侍女，似乎是一直跟着崔歡的。他從這個侍女的嘴巴里，得知了一切的過程。
原來，那首傳遍天下的民謠，是出自她的嘴巴里。
原來，是她自己要借用他的手，除掉自己。
她不要江山，從頭到尾，她想要的只是平靜。
那時候，他蹲在京都的街頭，差點痛哭失聲。
他究竟錯過了怎樣的她呢？他想起那些冷戰的日夜，她安靜地在窗前繡花，他躲在窗戶後面，看了許多次。那時候，她表情安靜到了冷淡，哪裡是一個真的要謀逆天下的人有的姿態？
而她的許多舉動，細細想來都並不是真的要謀權篡位。
那一夜，她決然地投入他的懷抱，跟他抵死纏綿，是他傻，竟然什麼都沒看出來。
婢女冒着大不敬的罪名，低着頭說了一句：“王上，我們娘娘要的東西，你根本給不起。你……如果天下跟她只能選一個，你一定會選天下的，對不對？”
他不敢說話，一直捂着嘴巴從京都街頭回到掖庭，腳剛剛踏進湯泉宮，一口血就吐了出來。
她爲他放棄了血海深仇，無顏九泉下面見父母兄弟。
可他最後，卻殺了她。
至今，她的屍首一直沒有召回來。他總懷着一個希望，希望她還沒有死。可他心裡也隱隱約約的覺得是不可能了。
她受了那樣重的傷，又從那麼高的地方落下來，大約是……屍骨無存，葬身魚腹了。
可他總想留着她的一切。
空懸後位，納蘭慈的逼問都無濟於事，在她死後的第二年，他昭告天下，中宮王后病重，移居別院養病。只是他自己知道，陸雲山莊裡那間他們一起住過的屋子裡，是不會再有一個人含笑着問自己：“王上，我們明天回去嗎？”
三年的時光悄然滑過，晉國和秦國也終於開戰。
這場戰役持續了太久，箇中緣由他們都心照不宣。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大家的心裡都被那個女人攪得亂了，而天下又需要休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