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蜜跟着少年走進院子,雙手縮在袖子裡握緊,頭皮一陣發麻,眼神四處飄着,怕看到那東西,又怕不看的話一個不慎會被襲擊,一路糾結着,腳步卻是不停。
好在,屋子四處一切正常,那些東西應該是圈養到一處的。
“田姑娘快坐。”楊氏見到田蜜,很是驚喜,她歡歡喜喜地給田蜜搬凳子,招呼着田蜜落座,一邊用喜愛的眼睛看着田蜜,一邊催着蛇娃道:“你爹上回去縣裡時,不是給你買了零嘴回來嗎?快去,都拿來給田姑娘嚐嚐。”
田蜜並沒有客套,她端端正正地坐着,清清脆脆地道:“謝謝嬸嬸。”
見她不見外,楊氏更加高興,連聲道:“不謝不謝,跟嬸子客氣什麼啊。”
蛇娃很快端了零嘴來,不多,就幾塊糕糖和幾個果子,包糕糖的黃紙尚且新硬,果子卻有些焉了。可見,這家人留心大,並不捨得吃。
楊氏此跡卻沒表現出什麼心疼來,她熱情地招呼着田蜜吃這個吃那個,深怕送不出去似得。
田蜜嚐了一塊,便放下不動了,她笑着道:“楊嬸嬸,我聽娘說,你家養蛇?”
楊氏臉一僵,笑容頓住了。
田蜜似乎沒看到,她保持着笑容,繼續脆聲說道:“嬸嬸,養蛇很好呢,我們老家有句話叫‘養好一條蛇,勝養一羣雞’,那裡很多人靠養蛇發家呢。”
“養蛇還能發家?”楊氏的臉色好了些,她知道田蜜一家是外來的,此刻聽她這麼說,倒是有些譜。
一直低頭佇立在一邊的蛇娃猛地擡頭,呆呆地看向田蜜,黑黝黝的眼睛裡,盛滿了嚮往。
“是啊。”田蜜認真地點頭道:“可以養菜蛇,菜蛇都是無毒或低毒品種。菜蛇,可以養種蛇,售種苗,這個利潤很高的。也可以專門養食用蛇,一旦打開市場,酒樓什麼的需求量不小的。還可以賣與蛇有關的產品,比如,泡製蛇酒,加工蛇乾和蛇皮。當然,我不建議你們養毒性高的蛇,雖然蛇毒很賺錢,可它的危險性是相當高的,一不小心會丟命。”
隨着她條理清晰的講述,蛇娃的眼神越來越亮,楊氏則越來越愣神。
她音落後良久,楊氏纔不確信地道:“養蛇,真這麼賺錢?”
田蜜只是微笑,並不確保。
做任何事情都是有風險的,同樣的買賣,有的人做的好,賺大錢,有的人則賠得血本無歸,哪裡說的清呢?她只是爲他們指明一條路罷了。
楊氏將信將疑,蛇娃的眼神卻分外明亮。
他彷彿是個迷途的孩子,橫衝直撞地在迷瘴中穿行,良久良久找不到出路,好不容易,有人爲他點亮了曙光。
他舔着嘴脣問道:“真的有人做這個成功了嗎?”
“當然。”田蜜指指自己,好笑道:“難道我這麼個小姑娘,憑空捏造得出這些來嗎?”
蛇娃嚥了口口水,聲音乾澀地道:“那,那我,我試試?”
楊氏聞言,使勁兒揪了揪兒子的胳膊,皺着眉頭,一臉嚴肅地問道:“你真要試啊?”
蛇娃緊盯着田蜜,嘴裡卻是對他娘道:“不試試怎麼知道呢?娘,你兒子還能比現在更差嗎?”
楊氏一想,也是這麼個理。不試試怎麼知道呢?反正兒子就愛和那些東西作伴,年歲蹉跎了,媳婦兒也娶不着了,現在人人都拿他當笑話。再差,還能差到哪裡去?
他們根本沒有第二種選擇,唯一的辦法,就是一條道走到黑了。
“好,咱們就試他一試!”楊氏也是憋了一口氣在,想起村裡人取笑的嘴臉,只覺得心頭一股邪火燒得甚旺。此刻一尋思,就跟兒子站到了同一戰線上,拍着兒子肩膀,豪氣干雲地道:“咱要是真發了大財,娘就給你娶媳婦兒,咱娶他十個八個!”
蛇娃咧嘴笑了,見到田蜜還在,又趕緊站好,臉色不自然地紅了,不自在地道:“說什麼呢娘,田姑娘還在呢。”
楊氏臉上也有點尷尬,但更多的卻是坦蕩,她笑着道:“我們都是粗人,想啥說啥,其實也當不得真,田姑娘見諒。”
“哪裡,嬸嬸那是爽朗。”田蜜當然不介意,並乾乾淨淨地拍了個馬屁。
楊氏聽這話更是歡喜,推着兒子上前,對他道:“不管這事兒成與不成,田姑娘肯來告訴我們,便是看得起我們。咱們人雖粗,好賴還是分得清的。這恩情,你需好生記得,快去謝過姑娘。”
蛇娃便也整了整容,向着田蜜長身一拜,鄭重道:“袁華今日幸得姑娘指點,若真有飛黃騰達的一天,定不忘姑娘恩情。”
田蜜連忙擺手,起身扶住他,笑道:“別,快別啊,你先起來,我就說了幾句話,也沒做什麼。養蛇這事兒我可是什麼忙都幫不上,也就知道養蛇基地那套不知道在這兒實不實用的流程,具體怎麼做,還得靠你自己。”
術業有專攻,她從來不認爲自己是什麼全能型人才,因此並沒想過要帶領袁華養蛇致富,畢竟,做實業不是她的強項。
她這麼做,也不是閒得無聊多管閒事,好處是有的。
這第一,是承了楊嬸的情,還她一報,希望藉此再拉近點關係,讓孃親不那麼孤單。第二,則是不想這麼好的資源被埋沒,甚至被無知之人妖魔化。第三,她確有施恩的嫌疑,她清楚地知道這條路行得通,若是袁華最後能成功,那就再好不過了,若是實在不能,對她也沒什麼影響。
左右,她不過是說了幾句話而已,未來有可能因此獲得收益,但絕不會由她來承擔損失,比國債還保險的無風險投資,不做白不做。
田蜜雖然不是企業家,但她作爲一個長年從事金融業務的人,對各行各業的經濟狀況都有一定程度上的瞭解,養殖業自然也不例外。
接下來,田蜜就把她所知道的關於養蛇基地的事情都搜腸刮腦地講了遍,並附帶了些較爲適用的現代經營理念,尤其在如何降低成本方面,她做了詳細的闡述,在安全方面,她也做了特意的強調。
袁華全神貫注地聽着,遇到聽不懂的就問,滿臉都是求知慾,大大地滿足了田夫子的傳授心裡。
田蜜在事務所工作時接觸了不少公司,算得上見多識廣,這一講起來就有些滔滔不絕,加上聽衆的密切配合,就有沒完沒了的趨勢。
等她壓了口金銀花泡的水,擡起頭時,竟發現天都快黑了。她趕緊起身告辭,謝絕了楊氏的熱情留飯,快步往家裡趕。
完了完了,她走時沒說要去哪裡,孃親要急死了。啊啊啊,田蜜你個大笨蛋,報備都不知道啊?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狹窄的田埂上,田蜜看着越來越黑的天色,把兩條小短腿邁成了風火輪,呼啦啦地往田家颳去。
許是越急就越容易出事,她一個不小心,後腳打着了前腳跟,一個踉蹌,一跟斗載進了小水溝裡。
“啊呸,呸。”田蜜吐出嘴巴里嗑進去的泥水,下意識地就拿衣袖去抹嘴巴,抹着抹着感覺不太對勁,伸手一擦臉,發現手上全是泥,她低頭一看,白衣服早成了泥衣服,流着泥水,可憐巴巴地掛在身上。
怎麼就沒有帶手帕的好習慣呢?田蜜幽怨地瞅着髒兮兮的袖口。
這會兒,她也不管髒不髒了,雙手撐着田埂,蹦躂着想往上跳,一蹦,兩蹦,紋絲不動,鞋子被溼泥土吸住了。
她蹭了蹭,乾脆把鞋子蹭掉,感覺襪子粘在腳上不舒服,又把襪子也蹭掉,最後光着腳丫子往上跳,這一次,一使勁,倒叫她給蹬上去了。
“右腳好像扭傷了……”田蜜坐在田埂上,看着佈滿污泥的小腳,一派深沉地嘆了口氣。
怎麼就這麼背呢?怎麼能夠這麼背呢?
她一睹氣,乾脆破罐子破摔,不洗了!
她掙扎着要爬起來,這時,一團陰影籠罩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