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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冬還沒起牀,就聽見一個聲音在門外大喊大叫,“冉冬!你給我出來!出來!”
冉冬迷糊的睜開眼,還沒下牀,那人就砰的一聲推門進來了。
“公子,公子,我······”冉冬擺擺手,示意身後的春妍出去,問道,“怎麼了,這一大早的。”
“你說怎麼了?!昨天是不是你把我打暈的?你打我幹什麼呀?!我那是在幫你出氣!是宋吟跟皇上說的,要把上官翼的女兒嫁給你,你有病吧你!你不打他,你打我幹什麼呀?!”戴黎昕一把掀開冉冬的被子,破口大罵,然而罵了半晌,卻看見冉冬沒什麼反應,於是納悶兒的問,“你這是什麼表情?”
“你知道你現在跟潑婦有什麼區別嗎?”冉冬勉強睜開一隻眼道。
“潑婦?”戴黎昕被冉冬的話弄暈了。
“給,你把這個拿上,拿上!”冉冬在牀上撒摸了半天,然後順手從架子山拿下一塊毛巾遞給了他,“春妍,我的衣服呢?”
戴黎昕拿着冉冬遞給自己的毛巾,雙手掐腰氣得夠嗆,卻一下又被冉冬搞蒙了,剛轉身,就看見銅鏡裡的自己,然後憤怒的把毛巾一甩,只朝冉冬撲了過去。
冉冬終於送走了戴黎昕,剛在書房坐下,想一個人安靜會兒,春妍卻着急的跑了進來。
“公子!”
“我說了,我想一個人待會兒,出去!”冉冬把頭埋在雙手裡,心情不好道。
春妍皺了皺眉,側身,身後一個黑衣人快步走了上來,冉冬從指縫間看見了那一雙靴子,猛然擡起頭,春妍鬆了一口氣,在外面關上了門。
“公子,這是在長幹裡附近的一條巷子裡發現的。”黑衣人從身後拿出一個小包袱,遞了過去。
冉冬接過東西,打開包袱,裡面那條碧色的衣裙早已面目全非,支離破碎,冉冬的手忽然緊握着衣衫,臉色越來越不好看,黑衣人意識到了什麼,不敢說話,半晌,冉冬問,“東西是丟在哪裡的?”
“屬下是在巷子裡一家小客棧的後門找到的,那家客棧有些破舊,是不該有這種料子的衣服的,我低頭瞧了一眼,覺得不對勁,就把衣服從那堆垃圾裡拽了出來,仔細一看,是尚品衣閣的,還有公子的記號,屬下就給帶回來了。”
冉冬的雙眼裡放出異樣的光芒,一個手勢,黑衣人便瞬間消失在了屋子裡,“小穩,備馬。”
冉冬黑色的斗篷上落着日落以後剛下的雨水,小穩在巷子口牽着馬,看着公子翻身下馬,一個人沿着寂靜的巷子,越走越遠。
“有人嗎?”冉冬扣了扣房門,問道。
“今天沒房了,走吧走吧。”客棧的門沒有開,裡面一個年輕的聲音響起。
冉冬蹙眉,餘光瞥到身邊立着的招牌旁寫着“客滿”兩字,沒有說話,只是繼續低頭扣着房門。
“哎,我說你怎麼回事啊,都說了今天沒房······”老闆娘的兒子很不高興的開了門,雨水被風颳進屋裡,年輕人衣襟溼了一片,卻來不及抱怨,便被眼前的人嚇到了,“你,你,你是來住店的嗎,今天客滿了,客滿。”他指了指招牌旁寫的字,聲音越來越小。
“我找個人。”冉冬沒有擡頭,只是簡單說了句話。
“找人?你,你找誰啊?”年輕人的聲音有些發抖。
“一位姑娘,她是不是曾經在你這裡住過?”冉冬從懷中掏出一物遞了過去,年輕人顫抖着打開那張紙,第一眼便認了出來,他皺皺眉,看了看面前這個奇怪的男人,想着應該怎麼說,忽然老闆娘從樓上下來了,“你幹嘛呢,樓上天字房的客人要壺酒,你快去拿,這······”老闆娘也看到了冉冬,顯然有些害怕,躲在兒子身後問道,“這位公子,我們今天沒房了,你······”老闆娘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兒子拉了拉衣角,一低頭,便看見畫像上的姑娘,只“啊”了一聲,便捂住了嘴,那個會使劍的公子說過,無論誰來問,都說沒見過那間房裡的兩位姑娘,母子倆互相對望了一眼,然後老闆娘拉着兒子往後撤了撤,笑着說,“這位公子,你看畫像上的姑娘一臉富貴,怎麼會住我們這種小店?!我們店裡住的都是一些窮書生還有來來往往一些沒錢的漁夫,這位姑娘,我們沒見過,沒見過。”
冉冬的嘴角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他擡腳向屋裡走了兩步,母子倆慌張的步步後退,冉冬在手邊一張桌子邊坐了下去,低頭,摸了摸,然後搓搓手指道,“客棧雖小,但還算乾淨,是個正經做生意的人,她在這裡可還好?”
母子倆互相看了一眼,那個兒子吞了一口口水道,“公子,我們真的沒見過這位姑娘。”
“她是我的夫人,跟我鬧了些小矛盾,便離家出走,她知道住在那種大的客棧會被我找到,所以來你這裡。不過就是夫妻間的小打小鬧,沒什麼大事,你告訴我她現在好不好,我只是比較擔心她不習慣現在的生活。”冉冬的表情很難讓人捉摸,母子倆更是分不清真假,兒子撓撓頭,想着自己跟那個幫他們洗衣服的小寡婦有時候也會小打小鬧,好像說得也有理,剛想開口,便被老闆娘掐了一下。
“這位公子,我們真的沒見過,你要不再去別家看看,這附近的巷子裡有不少像我們這樣的小客棧,可能尊夫人去了那裡。”老闆娘陪着笑,一邊把兒子拉開,道,“樓上的客人要壺酒,你趕快送去!”
“是嗎?可爲什麼我的人在你家後門看到了我夫人的衣服?”冉冬把那件破碎的衣服扔在桌上,語氣中的殺氣讓人不寒而慄。
“這······”老闆娘後背起了一層冷汗,回頭看了看兒子。兒子看着那件衣服並不陌生,那是他扔的,兩位姑娘走了以後,客房是自己收拾的,當時沒在意,就跟着其他東西一起扔了。
“我夫人的衣服破成這樣,你讓我怎麼不擔心?難道不是你們看我夫人身份尊貴,想謀財害命,便······”冉冬故意拉長了音,眼角盯着那對母子。
“不是的,公子不是的!那兩位姑娘走的時候還好好的,不是我們,我們沒有殺人啊!不是我們!”年輕人一下慌了,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老闆娘的臉也嚇白了。
兩位?冉冬蹙眉,隨即開口道,“走的時候?她們去了哪裡?”
“是,是一位會使劍的公子,他,他架着我上了樓,是我敲的門,他說,他說讓我老實點兒,不然就殺了我和我娘,我就,我就敲了門,然後,後來發生什麼我也,我也不知道,就是看着他帶走了兩位姑娘,後來,後來找到我們,給我們些銀子,說,說誰來問也不能說。”
“對對對,我兒子沒有殺人,真的沒有!”老闆娘也跪在了地上,哭着求饒。
果然!冉冬吸了一口氣,手指敲了敲桌子,道,“這件事,到我這兒,就結束了,你們······”
“不會的,我們什麼也不會說的,您放心,放心!”年輕人識趣的說道。
冉冬忽然覺得很好笑,也許他們當初也是這樣跟他求饒的。
沒有再多說什麼,冉冬只是站起身,拂去肩頭的雨水,拉了拉風帽,便再一次走進雨中。
回冉府的路上,腳程慢了許多,冉冬在馬背上一晃一晃的到了府前,身後是小穩一聲勒馬。
“公子。”小穩從馬上下來,跑到自己跟前。
“處理好了?”冉冬低頭放下風帽。
“都處理好了。”小穩單膝跪在地上。
“明天一早,去齊安寺上香。”冉冬轉身,張開雙臂,春妍站在他身後爲他褪去被雨打溼的披風,隨手交給旁邊的下人,然後接過另一個下人手中的雨傘,跟在公子身後,匆匆回了房。
半夜的時候,文瑾猛地就醒了,在牀上坐了許久,直到阿涼揉了揉眼睛問她,“怎麼了?”
“沒,沒事,你睡吧。”文瑾翻身下牀,穿上鞋,從架子上只拿下了自己的外衫,便匆忙打開了房門,一陣風夾雜着雨水撲面而來,文瑾頓了頓,沒來得及理頭髮,便關上門跑了出去。
“文瑾,我說過,你如果大半夜再不睡覺······”公子睡得很輕,門外的腳步聲剛響起,就聽見文瑾跟在外面的守夜的時護衛說,“我,我有事,我要見她。”
公子下牀,披着外衫,手裡拿着蠟燭,便打開了門,“又怎麼了?”
文瑾一臉淚水,站在時護衛身邊。
“說吧,又怎麼了?”公子拉了拉披在肩上的外衫,問。
“我不知道,就是,就是好想哭。”文瑾抱着自己縮在牀上的一個角落,瑟瑟發抖。
“這天,怎麼忽然就下了雨。”公子看了看窗外,自言自語道。
“他是不是知道我在你這兒了?我不想回去,我還沒想好怎麼面對他,我,你不要讓我跟他走,好不好?”文瑾的眼神裡面盡是祈求。
公子看着文瑾,良久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