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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後十五日,鬥指丁,爲清明,時萬物皆潔齊而清明,蓋時當氣清景明,萬物皆顯,因此得名。明兮,這是你回京後的第一個清明節,你還從未跟着爹爹祭過祖,這次,你便跟隨着幾位哥哥,一起隨爹爹祭祖。”沈大人一早便神清氣爽,沈明兮剛邁進前廳,便聽見了他的諄諄教誨。
“是,爹爹。”沈明兮乖巧的答道。
“老爺,時辰到了。”管家貓着腰進廳稟告。
“好,這就走,明兮,你跟在幾位哥哥後面進祠堂。”沈大人臨走還不忘囑咐女兒。
沈明兮恭敬的跟在家中長輩身後,卻一眼沒瞧見剛進門的嫂嫂,便問,“嫂嫂呢,怎麼不見嫂嫂?”
“啊,你大哥新娶的娘子進門未到三個月,按照規矩是不能進祠堂的。”一旁的二孃說道。
沈明兮忽然覺得自己實在是不知禮數,回來有段日子了,卻連嫂嫂進門不足三個月都不知道,頓時便羞紅了臉。
跟着哥哥們磕完最後一個頭,沈明兮在小桐的攙扶下終於起了身,站在最後面,看着爹爹上完香,出了祠堂,看着幾位哥哥紛紛向爹爹行了禮告別,而後對自己說道,“少年分日作遨遊,不用清明兼上巳。明兮,你去看看幾位哥哥蹴鞠、打馬球吧,不要跟着我這老人家了。小桐,帶小姐過去吧。”
沈明兮行了一禮,看着爹爹先行離開,纔跟着小桐一起上了門外早已備好的馬車。
“嫂嫂。”沈明兮一上車,便看見了自己的嫂嫂,忙客氣的打聲招呼。
“我才進門沒多久,按規矩是不能進祠堂的,便在這外面等着你們了。”嫂嫂也是京城中的大家閨秀,含蓄內斂,性子上倒是和沈明兮合得來。
“嫂嫂沒跟大哥一起走嗎?”沈明兮問道。
“你大哥說怕你一個人孤單,讓我陪着你去,咱們女人做不來那些馬上的遊戲,還是在下面爲他們加油就好。”
“嫂嫂說的是。”
到了城外的蹴鞠場,沈明兮大吃一驚,那是她在蘇州見不到的場景,幾位哥哥都換上了輕便的蹴鞠服,在中間的場地上歡快的跑着,沈明兮只分得清兩種顏色的隊伍,可根本看不清哪個是哥哥,只能安靜的站在場邊看着這場熱鬧的比賽。
沈明兮是看不太懂這種男人的遊戲的,卻還是被場上的一個身影深深吸引,他腳上帶着藤球,竟能接連避開其他幾個身手矯健的公子,還一擊即中。
“好身手!”沈明兮不禁讚歎出了聲,卻一時反應過來自己剛纔的失禮,便看了看一旁的嫂嫂,有些不好意思。
“妹妹不必拘禮,既然今日是來看他們比賽的,就還是要盡興些纔好。”一個聲音響起,沈明兮側頭一看,竟沒有注意到,身邊何時站了位美人。
“殷小姐說的是。”嫂嫂身子微微向前探出些,好讓對方看見自己的身姿。
沈明兮看看嫂嫂,顯然是有些不明所以。
“明兮,這位是吏部尚書殷大人的千金。”嫂嫂笑着對明兮說。
“殷小姐,失禮了。”沈明兮微微一躬身。
“沈小姐,客氣了。”殷小姐見明兮嫂嫂給自己介紹完她後,便客氣道。
兩邊人看得正出神,忽然旗子一搖,就看着大哥衝他們這邊跑了過來。
“瞧你這滿頭大汗,來,擦擦。”嫂嫂趕忙掏出帕子給大哥擦起了汗。
“還有一個球,可累死我了,我都說我不行了,可二弟偏偏讓我上。”大哥喝了一口水笑道。
“不讓你上讓誰上,你們兄弟幾個,就屬你身手最好,你再不上,豈不輸定了。”嫂嫂忙打趣道。
“明兮,你看你大哥踢得如何?”大哥一笑,對着明兮問道。
“大哥身手敏捷,剛纔還進了一個,嫂嫂高興得緊。”明兮在一旁也笑着回答道。
“好!哈哈哈!”大哥一聽,頓時倍感有勁,便頭也不回的再次衝回了場上。
“你呀,就會‘奉承’你大哥!”嫂嫂衝她一笑。
沈明兮也低頭用帕子遮了遮,笑着。
“等一下他們踢完了,我帶你去那邊盪鞦韆,姑娘們,都在那邊呢。”嫂嫂看了看場上奔馳的夫君,笑着對沈明兮說。
“我聽小桐說,大哥他們等下還要打馬球。”
“他們吶,得休息一會兒,這些公子等下還要去湖邊小酌一杯呢。”
沈明兮微微點點頭,卻聽得場上一陣喧鬧,一轉頭,只看見一個身影,腳上帶着藤球,隔空翻過兩個人,在對方死守的陣地前,忽然身子向後仰,一隻腳一用力,便將那隻藤球從大哥的胯下一腳踢進了門裡,身旁的姑娘們一陣歡呼,嫂嫂有些懊惱的搖搖頭,又看着場上更加懊惱而一頭栽在地裡的大哥,便重新又堆上笑容。沈明兮故意轉過去看了看剛纔身邊的那位殷小姐,見她卻是一臉春色,頓時心裡便清朗了許多。
沈明兮看着二哥拉起地上的大哥朝他們走了過來,嫂嫂走上了前去,幫大哥拍着身上的土,“你瞧瞧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麼還在地上打滾。”
“哎,二弟,是大哥沒能守住啊!”大哥一拍二弟的肩膀懊惱道。
“大哥,我們都盡力了,我們哪是他的對手啊!”二哥也一笑,轉頭對沈明兮道,“明兮,宋吟也來了,我聽寧湘王府的下人說在那邊射柳呢,你要不要過去看看?”
沈明兮一聽宋吟的名字便紅了臉,輕聲道,“我還不知道他也會射箭。”
“唉,誰說的讀書人就不會射箭了,他可是跟着我們四弦一起長大的,拳腳功夫不如我們,可沒人說他不會射箭啊,走,二哥帶你過去看看!”
沈明兮跟着二哥剛進林子,就看見不遠的柳樹上掛着葫蘆,一人彎弓射中葫蘆,鴿子飛出。
“好!”二哥大喝一聲,那人手持弓箭一轉身,沈明兮趕忙低下了頭。
“好箭法啊!”二哥上前一拍宋吟的肩膀哈哈大笑道。
“只是胡亂射着玩兒,稱不上什麼箭法不箭法的。”宋吟將手中的彎弓遞給身邊的小廝笑道。
“哎,小妹在次,你就不要謙虛了。走吧,跟我們一起去湖邊小酌一杯如何?”二哥問。
“二哥先請。”宋吟微微側身,眼神不經意的與身後的沈明兮相撞,她慌忙的低下頭去。
“這邊,大哥!”二哥剛坐下只喝了一杯,就看見嫂嫂和大哥整理好衣着走了過來,忙招手道。
“太子到了嗎?”大哥剛坐下便問。
“還沒,剛剛來了人稟報,快了,我們先自己喝吧。”二哥給大哥倒了一杯酒笑道。
“你呀!”大哥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你是什麼時候過來的,我怎麼沒有看到你?”沈明兮和宋吟的桌子挨在一起,她輕聲問。
“我是跟寧湘王一起從宮裡過來的,本想去府上接你,後來聽下面的人說沈府的人已經到了這邊,便沒有過去。”宋吟回道。
“我今日第一次跟着爹爹和幾位哥哥祭祖,有些緊張,還好有哥哥們在,不然就該唐突了。”
“怎麼會,一早就聽說了你在學規矩,不會出差子的。”宋吟安慰道。
沈明兮剛想開口說,卻聽見一聲稟告,“太子到。”衆人皆起立,行禮。
沈明兮一直沒敢擡頭,直到太子說了一句“都平身吧,賜座。”,卻一眼看見他發間的那隻髮簪。
“你怎麼了?”宋吟看沈明兮愣了愣,忙問道。
“啊,沒,沒什麼,這,就是太子嗎?”沈明兮又看了看座上的那個人問道。
“是啊,就是那天······”宋吟想起寒食那天下雨,卻也忽然想起她並沒有上樓看見太子,便停了停。
“什麼?”沈明兮看見宋吟欲言又止忙問。
“啊,沒,沒什麼,你嚐嚐這芙蓉糕。”宋吟一笑,將盤子往過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