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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幾天,蘇州那邊就有了回信。
午飯剛過,豆豆端着幾牙西瓜進了屋,文瑾因爲天熱實在睡不着,正躺在竹榻上扇扇子,一看見西瓜就跑了過去。
“你怎麼纔來!”文瑾瞬間消滅一牙,剛拿起第二牙,順勢埋怨了豆豆一句,“你最近,動作越來越慢了!這個月初三,我讓你把我看完的賬本整理好了給娘送過去,結果晚飯的時候娘還問我要呢!十一那天跟娘去濟世堂查賬,我說要穿那件水綠色的裙子,你說你給我拿的哪件?!”
“水紅色的那件。”豆豆小聲地回答。
“你還知道!今天晌午還沒開飯娘就讓你先去廚房給我拿點兒西瓜,你到現在纔給我端來!對了!”文瑾吐了個西瓜子,好像想起什麼似得,“娘說讓你給我爹我娘送去些藿香,你送了沒有?”
“啊!”豆豆猛地想起了什麼,單手捂着嘴做吃驚狀。
“嘿!我這暴脾氣!呀!文豆豆!你是想氣死我啊!”文瑾火一上來,一牙西瓜甩出去兩丈遠,“你說說你!這兩天腦袋裡面都灌漿糊了!你!你氣死我了!”文瑾雙手叉腰,一個回神,順手拿起地上的鞋就朝豆豆撇了出去。
“小姐,小姐,我錯了,你,你彆氣壞了身子,你纔剛好,把鞋穿上,小心着了涼。”豆豆抱着個腦袋滿院子跑,一邊還不忘了囑咐主子彆着涼。
“幹什麼呢,這麼熱鬧。”文瑾站在屋子門口,手裡還拿着另一隻鞋,一轉頭,看見了一身杏黃衣衫的秋夏之。
文瑾半晌也沒反應過來,更是一字半句也沒說出來,還是豆豆先跑了過去。
“秋小姐,您來了,您快勸勸小姐,我們家小姐這兩天剛把身體養好,就下地亂跑,你看,她連鞋都沒穿,這樣下去,再着了涼可怎麼辦?!”
“嘿!你個文豆豆!你說我······”文瑾心頭稍微熄滅的火苗再次被豆豆點了起來。
“說的就是,雖說這天燥熱難耐,你也不能光着腳在地上亂跑。”秋夏之信步到了文瑾身邊,把剛在院門口撿到的一隻鞋遞給了她,文瑾看了她一眼,接過鞋,好好地穿上。
“秋小姐今天怎麼過來了?”文瑾走回屋子,把裝西瓜的盤子往邊上挪了挪,強裝淡定的坐在桌旁。
“夫人讓往家裡拿點兒金銀花解暑泡茶喝,誰知我剛進院子,就聽見你們這邊熱熱鬧鬧的,這不就過來看看。”
“喲,那你這個時辰來,好像不太巧,娘正在午休,怎麼也得到未時了。”
“沒有辦法,薛伯父不在,哲瀚,哦,不,薛少爺也不在,濟世堂裡忙的抽不開身,正好現在得了空,我就給送來了。”
“呀,那你吃飯了沒?”文瑾很關切的問道。
“還沒,啊,不,我不餓,等一會兒回了濟世堂再隨便吃點兒,下午還得看病人。”秋夏之大方的笑笑。
“那,我這兒還剩幾牙西瓜,你要不嫌棄,先墊墊。”文瑾順手把手邊只剩兩牙小西瓜的盤子往秋夏之那邊推了推。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少奶奶。我今天過來,一是送點兒金銀花,另外還想看看你身體恢復的怎麼樣了,可看見你剛纔能跑又能跳的,就知道無大礙了,不過啊,像西瓜這些涼性的水果,你還是少點吃,讓豆豆多給你喝點兒紅棗泡的水,啊,對了,蓮子最近也都下來了,吃一些也有助於你恢復身體。還有,豆豆,現在天熱,但切記,不要讓你家小姐碰冷水,雖說你現在氣色都還不錯,但這些還是要注意的。”秋夏之認真的囑咐着豆豆,這讓文瑾有些不好意思了。
“呵呵呵,謝謝了。”文瑾臉上擠出一絲略有尷尬的笑意。
秋夏之看了看門外,頓了一下說道:“呦,眼看着丑時都過了,我就先回藥鋪了。”
文瑾探着個脖子喊道:“豆豆,去,送送秋小姐。”
秋夏之一聽,趕忙回頭笑道:“少奶奶,你不用叫我秋小姐,這樣太見外了,你可以跟着哲瀚一起叫我夏之。”說完,她便笑着離開。
文瑾以爲自己聽錯了,呆呆的坐了好久,豆豆以爲小姐魔怔了,上前推了推,文瑾慢慢回過頭,看着豆豆,“嘿,我這暴脾氣!她以爲她誰啊!”
薛哲瀚果然回來了。
文瑾站在薛夫人的身後,謙卑得低着頭,有點兒羞澀得不敢看哲瀚,管家和幾個下人跑來跑去的從馬車上面搬行李。
“娘,進屋吧,別在這兒曬着了,屋裡涼快。”薛哲瀚一笑,那兩排整齊的白牙就會忍不住得露出來,文瑾最喜歡看薛哲瀚笑了。
“好好好,快讓我看看我兒瘦了沒。”薛夫人雙手捧起薛哲瀚的臉,一臉的心疼與愛意,文瑾也想捧,可她不敢。
薛哲瀚攙着薛夫人轉身向屋裡走去,一回頭,文瑾覺得有人握了一下自己的手,猛地一擡頭,卻看見薛哲瀚那一汪溫柔的目光,文瑾想,值了,我這一輩子,都值了。
想着盼着,薛夫人終於肯讓薛哲瀚回屋換一身乾淨的衣裳。薛哲瀚前腳剛走,文瑾的屁股就離開了凳子,小步跟在了他的後面。
文瑾轉身剛關上房門,身後便有一股力量狠狠地將她擁入了懷中。
“你,你幹嘛?”文瑾忽然有點兒不好意思。
“對不起,現在才顧得上跟你說話。”身後的聲音猶如一襲溫柔的閃電,猛地進入了文瑾的身體,全身**,無力反抗。
“我,我知道,我······”文瑾忽然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麼。
“瑾兒,我好想你。以前沒有成親的時候,一個人在外面,也只是偶爾會想起你,可不知道爲什麼,這次走了還不到兩個月,就已經堅持不住了,晚上,我總是睡不着,閉上眼睛,全是你;好不容易睡着了,卻又是夢見你一個人哭,就又醒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樣,我也不知道······”
薛哲瀚的話,讓文瑾的心瞬間崩潰,她轉過身,擡頭看着這個無數次出現在自己夢裡的男人,淚水一點一點的流了下來,那一晚,薛哲瀚彷彿要把她緊緊地融入自己的身體,而她,哪怕是痛的把脣咬出了血,還是緊緊地擁抱着他,久久不願放開。
三天以後,薛夫人的哥哥便到了安州。
文瑾一早就洗漱好了,豆豆給文瑾插上了朱釵,文瑾起身拉了拉寶藍色的衣裙,便去了廚房。
寅時剛過,管家就興奮地一路小跑到了前堂,文瑾下意識的理了理朱釵和裙裾,滿臉堆起了笑容。
這頓飯,對於文瑾來說,吃的是最累的一次。撤了席,涼了茶,豆豆給文瑾推開了臥房的門,文瑾就像沒了骨頭一樣癱在了竹榻上。
“小姐,你沒事吧。”豆豆蹲在下面給文瑾揉腿。
“你揉什麼腿啊,腿又沒僵,過來,揉臉。”文瑾平躺着看着房樑幽幽地說。
第二天一早,薛夫人要陪着自家哥哥嫂嫂去安州城最大的也是香火最旺的觀音廟裡上香,馬車上,文瑾坐在薛夫人旁邊,強忍着不能打出來哈欠,眼淚卻一個勁兒的往下掉,看得薛夫人心裡直髮噓,還不停唸叨着讓豆豆帶她家小姐去濟世堂裡把把脈。
觀音廟裡,文瑾跪在最後面,她從來沒這麼“誠心誠意”得拜過菩薩,來來回回拜了不下十次,文瑾想,他們怎麼這麼多的願望,這觀世音菩薩能記得住嗎?!
出了觀音廟,文瑾攙着薛夫人漫步走在大街上,眼珠子咕嚕直轉,糖葫蘆,桂花糕,臭豆腐,還有大個兒的肉包子,天啊,她要忍到什麼時候?!
終於到了晌午吃飯的時候,文瑾在望春酒樓的包間里老老實實的站着,等到薛老爺薛夫人和兩位長輩入座,才被豆豆扶着坐到了薛哲瀚的身邊,只是這次,文瑾不再像從前一樣只盯着身邊的相公看了,而是從酒席開始到結束她都在想着這個秋夏之到底是以什麼由頭坐在了這裡?
薛哲瀚從一進來就注意到了文瑾的不自然,席間一直給她夾菜,話說他和爹自從蘇州回來就發現文瑾瘦的穿衣服都晃盪了,問了一圈,家裡誰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看得他甚是心疼,總希望這些日子能彌補她一下,可一下家裡來了親戚,每天的吃食雖比平常油水大些,可依舊不見她胖起來,現在自己總能明白些了,問題貌似出在了這個秋夏之的身上。
夜裡抱着文瑾,薛哲瀚柔聲的說:“瑾兒,我不在家的時候,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文瑾猛地擡起頭看了薛哲瀚一眼,“你別多心,我只是覺得這次回來,你瘦了許多,也憔悴了許多。”
“你是大夫,有什麼毛病,你看不出來嗎?”文瑾有些耍小性子。
“你這說的什麼話!”薛哲瀚嘆了口氣,“晌午在望春酒樓,我都看見了,你······”
“你看見什麼了?”文瑾的心忽的揪緊了。
“你是擔心秋夏之嗎?”薛哲瀚頓了頓,半晌還是說了出來。
文瑾一下沒了話,完了,自己這點兒小心思,還是讓他發現了,他會不會覺得我不懂事?不識大體?不通情達理?
“瑾兒,我娶了你,心裡自是隻有你一個人,你不必這樣。夏之,夏之她身世可憐,她娘走了,家裡人都欺負她,她爹也是不想她受欺負,才送到了咱們濟世堂,咱們可不能像她那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一樣的欺負她,你說呢?”
“我,我心眼兒沒那麼小,就是,就是······算了,我嘴笨,你說什麼我就聽什麼,你別,你別生我氣。”文瑾把頭埋在薛哲瀚胸前,在這個男人面前,文瑾總希望自己是最懂事,最乖巧的。
“我不會生你氣,只是······”
“只是什麼?”文瑾有點兒高興,擡頭看他。
“只是你要能早點兒給我生個兒子,我就會更高興了。”薛哲瀚說着,深深地看了一眼文瑾。
文瑾的臉羞紅了,不敢看他,卻還是迎合的在薛哲瀚身下扭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