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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瑾終於沒能熬過自己的心魔。
正月十六,當秋夏之坐到了薛家的飯桌上,文瑾把剛接到手裡的碗“啪”的摔在了地上,薛哲瀚不解的看着她。
正月二十,楊桃哭着找到薛夫人,說十五看花燈那晚穿得披風被少奶奶搶了去,現正在廚房當柴火燒呢!那可是薛夫人特意讓人從北方捎回來的白狐皮啊!
正月二十九,剛搬進秋夏之院子裡的那幾盆四季海棠就讓文瑾一把火給燒了。
二月初六,文瑾摸黑把薛夫人的那一隻玉鐲子塞到了秋夏之的枕頭底下,第二天一早薛夫人就張羅下人們四處翻找,結果發現的時候,薛夫人卻說是自己送給夏之的,文瑾的臉瞬間僵住了。
二月十五,大雨,文瑾把一同陪着薛夫人去上香的秋夏之丟在了寺廟的後山上,一羣人半夜全都跑出去找人,文瑾一個人笑着躺在被窩裡。
二月十六,薛夫人終於不再忍了,叫管家鎖了文瑾院子的門,每天一日三餐的只管往裡送,直到夏之進了門。
薛哲瀚終於回來了,他跑到薛夫人那裡去理論。
“娘,你不能這麼對瑾兒,把門開開!”
“我不能?!那誰能?!”薛夫人的威嚴是不容薛哲瀚挑戰的。
“娘,瑾兒已經答應我納妾了,你爲什麼還要這樣對她?!”
“她同意了?你看看她那像是同意的樣子嗎?!再說了,你納妾!還輪不到她插嘴!”
“娘!”
“哲瀚,你儘管在她面前當個好丈夫,壞人,我來做!我就不信了,她還能折騰出個什麼新花樣!”
天終於黑了,薛哲瀚跑到自己院門口,拿出了從管家那裡要來的鑰匙,一把推開了房門。
文瑾被嚇了一跳,坐在梳妝鏡前傻傻的看着門外的人。
“瑾兒,你怎麼樣了?飯怎麼都沒吃?”薛哲瀚關上身後的房門,卻一眼瞧見了桌上未動的飯菜。
文瑾還傻傻的看着他。
“瑾兒,是我啊,你別嚇我,你不認得我了嗎?”薛哲瀚三步並作兩步的衝到文瑾身邊,雙手牢牢地抓住她的肩。
文瑾被搖的有了些反應,“哲瀚?”她輕聲的說。
“是我,是我,瑾兒,是我,走,我帶你去見娘,跟娘道個歉就好了。”薛哲瀚鬆了一口氣,着急道。
“哲瀚,哲瀚,哲瀚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夢?”文瑾掐了自己一下,“哎喲!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終於來看我了!你終於來看我了!”文瑾笑着哭了出來。
“瑾兒,別害怕,娘只是一時在氣頭上,她並沒有真的想關你,你別生她氣,走,跟我去給娘道個歉。”
“道歉?爲什麼要道歉?我爲什麼要道歉?!”文瑾一把甩開薛哲瀚的手,怒吼道。
“瑾兒,你怎麼了?你怎麼了?!”薛哲瀚不明白文瑾這是怎麼了。
“我以爲你來看我,是想我了,可原來你只是讓我去道歉的!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文瑾顫抖着大叫着,邊叫邊向後退,卻不小心磕到了牀邊,搖晃着坐到了牀上。
“瑾兒,你別這樣,我們說好的,你別再鬧了!我也很累!我也很累的!”薛哲瀚的眼裡都是血絲。
“說好什麼?說好什麼呀?!”文瑾繼續聲嘶力竭道。
“瑾兒,你到底是怎麼了?!”薛哲瀚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大喊了出來。
“哲瀚,哲瀚,我愛你,我愛你!”文瑾悲痛欲絕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薛哲瀚的心軟了,跪在文瑾身旁,握住了她的手,“瑾兒,我也愛你,可你別這樣,你別這樣,我不想看到你變成現在這樣,聽話,跟娘道個歉,我們好好過日子,我保證,我娶了秋夏之,一定不會比虧待你半分,我會對你好,繼續對你好,就像從前那樣,就像從前那樣,我求求你,別再鬧了······”
文瑾的淚水依舊再流,“哲瀚,我後悔了,我後悔了,我後悔了,我後悔讓你娶秋夏之了,我求求你,別娶她,我求求你!”
文瑾順着牀邊跪了下來,雙手捧着薛哲瀚的臉,苦苦哀求道。
“我早說過,哲瀚納妾的事,在這個家裡,還輪不到你來管!”薛夫人推門而進,怒斥道,“管家,幹什麼呢!把少爺拖回房裡!我還真沒見過哪家納個妾像咱們這樣費勁的!你後悔了?你後不後悔都跟你沒關係了!走!”
房門砰地一聲被關上了,重重的鎖頭哐啷一聲鎖住了文瑾最後的尊嚴。
半夜裡,文瑾爬起來開始寫信,一封一封的寫,天還沒亮,就哭着讓豆豆把信送到薛哲瀚手裡,豆豆把信塞給了送飯的下人,虧得平日裡豆豆跟這些下人混得熟絡,如今看着少奶奶落得這副田地,能幫一把的還是幫一把。
信就這樣連送了三天。
“二月十九了。”文瑾紅着眼,看着窗外,“豆豆,爲什麼他不來見我?爲什麼?信!你有沒有把信送出去啊!你有沒有?!”文瑾抓着豆豆的手問。
“小姐,別等了,姑爺不會來見你的。第一天下午送飯的人就說姑爺已經看到信了,只看了一封,剩下的,都燒了,還讓他給你帶句話,說不讓你寫了,說他累了,想靜靜,還說······”豆豆擡起頭偷偷看了一眼文瑾,咬了一下嘴脣,開口道:“還說,還說他現在不想見你。”
文瑾強忍着淚水,可還是沒能忍住,一雙哭成核桃的眼睛不知道還能腫成什麼樣子了,“你騙我!你騙我!他不會這樣對我的,他不會!快,送飯的來了,去,去把信給他,給他呀!”文瑾從桌上拿起那一張張的紙,硬塞在豆豆的手中。
豆豆向後退一步,手中的信任她揉碎了,“小姐,別寫了,這兩天的信姑爺看都沒看就給燒了,他還說若你還寫,以後就直接讓那送飯的給燒了,不用再交給姑爺了。”
“你騙人!你騙人!”文瑾大哭着向外跑了出去,瘋狂的搖晃着緊縮的大門,“開門!開門啊!哲瀚!你見見我!你見見我!我有話說!我有話說!”文瑾終於鬧不動了,順着門邊滑了下去,豆豆着急的將她扶進了屋子裡。
月光皎潔,似乎映襯着明天是個好日子。
文瑾躺在牀上,被捂得嚴嚴實實的,說了前半宿的胡話,豆豆以爲小姐燒糊塗了,過去一摸,也不熱啊。可還是不放心,就守在牀邊,守着守着,打起了盹。
二月二十,這天還是來了。
清晨,文瑾迷迷糊糊的叫豆豆,“什麼時辰了?”
“卯時了,你再睡會吧,呀,小姐,你的臉怎麼這麼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讓人找大夫去。”豆豆給文瑾掖好被角轉身就走。
文瑾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手,拉住了她,“別去,沒事的,我想喝點兒水,你給我倒點兒水。”
豆豆麻溜兒的去給小姐倒了杯水,可文瑾只抿了一下。
躺在牀上,隱約聽得外面的吹鑼打鼓,文瑾的眼睛一直在往外滲着淚水,豆豆跪在旁邊,一下一下的擦着。
夜色慢慢籠罩了整個安州城,可窗外的喧囂依舊沒有停止。
文瑾的臉色越來越白,嘴脣一張一合的想要說些什麼,豆豆在一旁看的很是心疼。
“小姐,你吃點兒飯吧,你都兩天沒吃飯了,這樣下去不行的。”豆豆哭着把水杯端到文瑾面前,文瑾倔強的別過頭去。
沒一會兒,文瑾終於開了口,“豆豆,我冷,再給我加牀被子,要那牀喜被,櫃子最下面的那牀。”文瑾如此虛弱,卻還是掙扎的從被子裡伸出手指着牆角的櫃子。
豆豆跑了過去,又跑了回來,把被子輕輕地蓋在文瑾身上。
文瑾看着窗外,忽的天空炸開一朵煙花,那砰地一聲讓文瑾的眼光跳了跳,她輕聲說:“蠟燭,滅了,點上。”
豆豆擦乾眼淚,剛走到蠟燭跟前,一回頭卻看見小姐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剛纔那個虛掩的櫃子,豆豆會意的走了過去,腳卻碰到了什麼,撿起來一看,是喜燭,是小姐和姑爺成親那晚沒燃盡的喜燭。
豆豆點燃了那根喜燭,把燭臺移得近了些,跳躍的火光裡,文瑾彷彿看到成親那晚自己臉頰緋紅的坐在牀邊,薛哲瀚笑着走到她跟前,“你就這麼高興?”
屋外的鞭炮聲不絕於耳,文瑾就那麼看着他們的喜燭一點一點燃盡,耗幹了心底對他的最後一絲眷戀,然後緩慢地閉上眼睛,輕輕地說:“我愛你,以爲你也愛我。”
眼淚自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