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海伊到了醫院的時候,邵璟已經被退出手術室了,開陽有些煩躁地在病房門口踱來踱去,看到她來,雙眼立馬放光,“嫂子你可算來了,我這些都不懂,接到他的電話就趕來了,幸虧有你。”
葉海伊看了一眼裡面,“醫生怎麼說?”
“養着唄。”說到這個,劉開陽特來氣,“嫂子你不知道,邵璟這一年吃的飯還沒我一個月多,整天不是公司就是……”偷偷地瞄了他一眼,小聲地開口“就是在找嫂子你和谷谷,慢慢地身體就垮了,你看邵少原先多生龍活虎的一個人啊……”
劉開陽的話只能信一半,不過此時葉海伊確實臉色不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嫂子那就交給你了,醫藥啥的我付了,不過我真的不會照顧人,想來想去也只能麻煩嫂子你了。”
葉海伊應了聲,看着劉開陽抓着腦袋離開,才推門進去,邵璟還躺在病牀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傷口的原因,一直皺着眉。她嘆氣,在他旁邊的椅子坐下。
她一直覺得邵璟是無堅不摧的,好像沒什麼事情能把他擊垮,他們認識近十年,她都沒見他吃藥打針過,沒想到他還有躺在病牀上的一天。
邵璟是半夜給疼醒的,動了動手,轉頭就看到伏在病牀上,抓着自己手的,不是葉海伊是誰?
身上的疼痛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了,他最怕的就是一個人在醫院,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這或許有點矯情,但人生病的時候,往往是情感最脆弱的時候。
“你醒了?”他一動,葉海伊立馬清醒,“要喝水嗎?”
邵璟點了點頭,“你怎麼在這?”
她把水杯遞給他,看到他身上插的管,認命的找了把勺子,舀了一勺送到他嘴邊,只讓他喝了幾口就端來杯子,“開陽打電話給我,我就來了。”說完,覺得不解氣,又添了一句:“我也想看看你這副死樣子。”
邵璟無聲地勾了勾嘴角,“現在是不是大快人心?”
“是啊!”葉海伊咬牙切齒地開口。
邵璟沒再澆火,“職業病而已,現在糜爛的地方都切除了,好好養着就行。”
葉海伊慢慢垂下眼,“你怎麼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呢?”
“反正沒人心疼,死了也不會有人知道。”
“胡說!”
邵璟挑眉看着她,葉海伊發現自己反應過激了,她真的沒辦法接受如此喪氣的邵璟,“那個,開陽顧允他們都會擔心的。”
“那你會不會?”
她咬了咬脣,“我也會。”
邵璟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那我就好好照顧自己。”
葉海伊再生氣也只能忍着,都要憋出內傷了。因爲切除手術,他不能吃東西,甚至不能喝太多水,所有的營養只能看注射,葉海伊看着他沒有生氣地躺在牀上,就忍不住地想哭。
邵璟抓着她的手,“傻瓜,誰不會有病有痛的,我很快就會好的。”
“我最怕住院了。”葉海伊擦擦臉,看他沒有睡意,也有了傾訴的願望,“邵璟,谷谷是順產,都說順產很疼,默熙也勸我剖腹產的,可是……”
她頓了頓,似乎想到什麼害怕的事情,臉有些扭曲,“我看過剖腹產的視頻,肚子劃開一道,然後就像縫豬肉一樣給縫起來,我真的太怕了,那產婦沒有一點生氣地躺在病牀上,我光是看看就受不了,真的,我受不了。”
她說的語無倫次,邵璟卻能理解,緊了緊握着她的手,“沒事了,你是個好媽媽,是我不好,沒能陪着你們。”
其實對於他們那段失敗的婚禮,兩人都有反思過,也不能說全是邵璟的錯,可有些事情既然發生了,後悔是沒用的,他們錯過了這麼多,還好沒有繼續錯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葉海伊就回去了,谷谷和默熙都沒醒。
“你怎麼睡這了?”一開門就看到自己牀上躺了個男人,換做誰都會給嚇一跳的。
“谷谷晚上鬧騰,不肯喝奶粉,好不容易哄睡了的,我不放心就在這裡陪着。”
葉海伊有些歉意地看着他,“那個你先洗漱吧,樓下桌上有早飯。”
“他怎麼樣?”
不知爲什麼,默熙很不願提邵璟的名字,葉海伊如實回答,“切除了一部分,應該沒大事了。”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這話問得有點咄咄逼人,葉海伊掛好毛巾,因爲剛纔擦地有些用力,小臉紅撲撲的,還冒着水汽,“不知道,應該很快吧,我還得照顧谷谷,不能一天到晚地守着他。”
“那你——”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許默熙問出了後面的話,“那你還和我回愛丁堡嗎?”
葉海伊咬了咬脣,在那個如有實質的目光下,她硬着頭皮和他對視,“愛丁堡我是一定會回的。”
許默熙似乎鬆了口氣,就聽她繼續說道,“我會拿到學位,但不會在那兒定居。
“你已經有了決定?”他不知廢了多大的力氣,才追問了這一句,都說邵璟驕傲矜貴,可許默熙的驕傲也不比他少。
“說不上決定吧,默熙,愛丁堡很好,但我覺得還少點歸屬感。”
這算是一語雙關嗎?許默熙嘴裡苦澀散開,他連一個勸她留下的理由都沒有。
“小伊,那我怎麼辦?”沒有你的日子,我該怎麼辦?他現在超級後悔讓葉海伊回國,至少得等他們結婚之後,或者她把邵璟徹底忘了以後,一年太短了,他前面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她不知怎麼回答,就那麼靜靜地站着,低垂着腦袋。
直到傳來谷谷的哭聲,葉海伊幾乎是落荒而逃,手裡還戴着他的戒指,一週不到。她這麼做對許默熙而言是不是太殘忍了?
但她再也做不到自欺欺人,那段感情,根本忘不掉。這屋子的氣氛太壓抑,葉海伊覺得自己都要喘不過起來了,“默熙。”
許默熙看着她抱着孩子下樓,剛纔明明氣得他五臟六腑都疼了,卻還是習慣性地迴應,“怎麼了?”
她沒有回答,把一個小東西往桌上一放,推到他面前,“對不起。”
“小伊……”許默熙看着面前那枚戒指,竟然說不出話來,這就要到頭了嗎?爲期一年的夢在這一刻終於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