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從地上狼狽地爬起來,指着南宮契對掌櫃的道:“是他!掌櫃的,這個人是來砸場子的,小的就想和兄弟們教訓教訓他來着!”掌櫃的聞之,就要走上前去,小二連忙拉住他,道:“掌櫃的,您小心,這小子好像懂得歪門邪術,他才輕輕碰了咱們哥幾個,咱們就倒在地上了,邪門得很!”
掌櫃頓時目瞪口呆。
南宮契嘲笑道:“難道你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種東西,叫作‘武功’嗎?”他仰頭哈哈大笑了幾聲,忽的收住,道,“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本王可沒有閒情逸致來攪你們的場子,趕快給本王上些小菜就好了,否則,別怪本王不客氣。”
本王?店小二指向他的手不住抖着,氣極道:“你們看看,大夥兒看看,他還自稱‘本王’?你倒是說說,你是朝中的哪一位王爺?我看這小子是不要命了!”
南宮契幽幽啓口:“蘭陵王。”
“蘭陵王?哈哈,我長這麼大還沒有聽過皇上有哪一個兄弟被封爲了什麼蘭陵王呢,定是胡謅的!”周圍涌了不少看熱鬧的。錦瑟着急了,喊道:“南宮契,別胡鬧了,我們走吧!”
掌櫃的一聽她喊的是“南宮契”三個字,立即走過來一揖,道:“不管你是什麼蘭陵王,還是平頭老百姓,來者是客,咱們一定要好好招待的。”
他使了個眼色,幾個大漢不情不願地回去了,小二不服氣道:“掌櫃的,爲什麼要給他們好顏色看?他們可是來鬧場子的!”
掌櫃眼色凌厲,店小二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了,咋咋呼呼地去傳菜了。
錦瑟坐下了,心有餘悸道:“南宮契,你太沖動了,怎麼隨隨便便都能和人叫起板來,幸虧這個掌櫃的好說話。”
“我沒有啊,他們要打我,我就還手,是他們有錯在先的,我娘說過,誰要是欺負我,我就要欺負回來的。”
“啊?你娘怎麼教你的啊……”
“我娘……對了,我是要去五臺山去搬救兵救我孃的,不能再耽誤了,我們快吃飯走人。”
也不知道水清淺怎麼樣了,過得好不好……
上了幾個菜,南宮契突然沉默了,只顧埋頭吃,錦瑟放下筷子,餘光一瞥,看見掌櫃的在店小二耳邊說些什麼,小二聽完歡歡喜喜地去了。奇怪,他們會說些什麼呢?小二這麼高興,莫非……
她戳了戳南宮契,道:“南宮契,我覺得這裡有問題,你看,他們態度突然變好了,我們最好快點走。”南宮契道:“就算他們想要害我們,我武功高強,保你一個人,綽綽有餘……”
他突然不說話了,錦瑟緊張地問道:“你怎麼了?”
他緩緩道:“他們在我的飯菜裡下了藥……”
錦瑟大驚。
“那怎麼辦啊……”
“不要緊,你別慌,他們不知道我還有一門武功,可以把吃下去的東西統統都從汗液裡逼出來。”他一動不動地開始動用內力,錦瑟不敢說話了,就怕打擾到他。
掌櫃的冷眼盯着他們。
不一會兒,店小二悄悄地帶着一隊官兵竄進酒樓裡來了,喊道:“就是那個穿黑衣服的小子,就是他!”錦瑟着急地看了看那些官兵,又看了看南宮契,南宮契的手指一動,拉起錦瑟,道:“走!”
南宮羽發佈天涯追緝令,海角天涯,都要把南宮契捉拿到手,懸賞萬金,所以,無論舉報的人是真是假,許多百姓都願意一試。
他們飛奔到窗邊,錦瑟道:“你要做什麼?”“跳窗啊!”“不,我不要!”“別怕!”南宮契握着她的手,無比堅定,“相信我!”
君子有所爲,爲的是欺凌強霸,有所不爲,不爲的是恩將仇報——她也算對他有恩,且,她是個弱女子,怎麼能夠棄之不顧呢。
嘭——
破窗而出。
白涸和白夫人走在路上,愧疚道:“心兒,委屈你了,爲夫現在才知道你被單放暗中扣押了,唉,是爲夫的不是。”
“老爺,你也別怪自己了,也別怪單放,他也是爲了咱們女兒能夠出人頭地啊,他覺得虧欠了蓁兒,自然會對纖纖好。我在單府的時候,他也待我很好,他只不過是脅迫纖纖進宮而已。雖然我們心裡一萬個不願意,但其實,宮裡有人,還是最要緊的。木已成舟,咱們也沒有辦法了。現下單放出徵,便把我送回來了,他還是我們的賢婿啊。”
“哎,也不知道女兒怎麼樣了……”
一沒看清,兩個人就撞了過來,身後還有一大串的官兵,白涸情急之下把白夫人推到了一邊,自己卻被撞得不輕。“哎喲……我這把老骨頭啊……”
南宮契連連道:“對不起對不起!”他往後一看,“錦瑟,快,他們追上來了,你累不累,要不我用輕功帶你飛檐走壁。”
“不要,我怕高。”
“你怎麼比水清淺還膽小,她怕鬼,你怕高。”
水清淺?
白涸盯着南宮契,見南宮契正要運功而去,立即一把拽住他,道:“你……你不就是那個……那個……”不遠處的官兵叫道:“快!抓住他們!先抓那個女的,看他也逃不到哪裡去!”
南宮契望着白涸,喊道:“老頭,快放開我!你想幹什麼,認親戚啊?”
白涸道:“大俠,有我在,你不用跑!”他走到南宮契身後,對官兵喊道:“你們抓他幹什麼?你們倒是說說看!”官兵一見是鎮國公,連忙抱拳解釋道:“鎮國公,他是廢帝嫌疑人啊,皇上有令,寧枉勿縱。”
“那你們這次可真的是抓錯人了,他不是廢帝南宮契,你們去別的地方找找吧。”
官兵面面相覷。
“怎麼,本官爲官三十年,難道連廢帝都不認識?還是說,你們懷疑本官包庇縱容?可以,咱們公堂上見!”白涸轉身。
官兵急道:“小的哪裡敢,鎮國公說他不是南宮契,那就不是了。”說着,告退走了。
白涸立即拉着南宮契道:“外面多危險啊,快跟我回府裡躲躲!”
南宮契疑惑道:“我認識你嗎?”
“想活命就給我閉嘴!”
南宮契緊緊地閉上了嘴。
南宮契站在水清淺房中的牆壁前,細細地觀賞着一副錦鯉躍龍門的丹青,眉頭皺得可以打起結來。錦瑟忍不住道:“南宮大哥,你究竟在看什麼?”
“我在看我孃的傑作,果真是爛到無以復加,”他突然回過神,道,“你叫我什麼?南宮大哥?你不是一向都連名帶姓地叫我的嗎?”
錦瑟羞澀地一低頭,雙頰緋紅:“之前我們還不是很熟……而且……而且……連名帶姓不好……沒有禮貌……”
南宮契取笑道:“錦瑟姑娘,難道我們現在就很熟了嗎?”
“你……”錦瑟又惱又羞,正想說什麼,白涸走了進來,“撲通”就是一跪,抱拳道:“老臣不知主子大駕光臨小縣,有失遠迎,還讓主子您受驚了,是老臣的大罪啊。”
南宮契與錦瑟相視了一眼,南宮契莫名其妙地問:“白老爺,您這是做什麼?”
“老臣在請罪啊。”
“請罪?”南宮契連忙扶起他,道,“你誤會了,我其實不是什麼蘭陵王,您別太相信了。”
白涸請他坐下,言辭懇切:“主子,老臣知道您不是蘭陵王,老臣知道您是……您怎麼連老臣都不相信了,老臣是效忠於您的啊,自從您被廢之後,老臣就躲到這小城裡來再不問世事了,已經有四年了。主子,老臣一片赤膽忠心日月可鑑啊!”
南宮契糊塗了,解釋道:“白老爺,您真的認錯人了,我娘是宮裡的淺妃娘娘,我只有她一個親人,其他的人我都不認識。”
“淺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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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瑟和白涸異口同聲驚異道。
“淺妃娘娘?就是當今皇上最寵的那一位娘娘嗎?”白涸問:“怎麼,姑娘也聽說過?”錦瑟眉飛色舞道:“當然聽說過,我還聽說她是豹仙呢,京城大街小巷都流傳着她與皇上邂逅的傳奇佳話,轟動一時,淺妃娘娘貌若天仙,沉魚落雁,傾國傾城,溫柔賢良,是天下所有女子都望塵莫及的呢。”
南宮契笑道:“她哪有你說的這麼好,她愛吃,愛睡,愛玩,雖然偶爾有點小聰明,但難登大雅之堂。”
白涸道:“主子,實不相瞞,淺妃娘娘其實是老臣的次女,閨名白纖纖,她是被他的姐夫送進宮的,當時老臣和拙荊都不知情,後來,淺妃娘娘被打入了冷宮之後,宗人府宗人令申大人告訴了老臣實情,老臣才上朝爲小女求情的。”
“噢?您還通朝堂?那您可知她現在如何了?”南宮契迫不及待地問。
“她現在一切都好,她還懷上了龍嗣,寵冠後宮呢。”
南宮契突然沉默了。
她懷孕了……
錦瑟看他臉色不對,推了推他,道:“南宮大哥,你怎麼了?”
“沒事……”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太好了,她沒有事了……我也不用趕去五臺山找人救她了……”
他突然會想,在他們與南宮羽對峙僵持之時,她讓他去五臺山搬救兵,是否就是在支走他。畢竟,去那麼遠的地方找人救她,實在是說不通。
錦瑟偷偷湊到他的耳邊笑說:“這位白老爺,原來是你的姥爺啊。”
南宮契白了她一眼,聽見白涸繼續道:“前段時間,老臣聽聞淺妃娘娘的心情不是很好,似乎在甄家小姐暴斃之後她就一直都是鬱鬱寡歡的,老臣很是擔心吶。不過現在好了,皇上寵愛有加,皇上應該不會再讓她煩悶了,皇宮中什麼奇珍異寶沒有,只要皇上把她捧在手掌心上,那老臣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
“甄家小姐——暴斃?”
“是啊,聽說不明不白地被人扔到了後山,喂狼了。”
南宮契渾身一僵,站起身不可思議地盯着白涸好一晌。
白府門口,一輛大馬車停了下來,白家家僕端來小凳子,申奉從馬車中慢悠悠地下來了。白涸立即迎上去,笑道:“申老弟,多日不見,還讓你親自上門,理應是愚兄去看你的。”
“誒,無妨,無妨,白兄,愚弟此次前來,是專程帶了淺妃娘娘的消息來的。”
“噢?那就多謝賢弟了。”說着話,兩人你請我讓地進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