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劇組呆了幾天,薛螢對自己的助理工作漸漸熟悉了。拍戲時,主要是候在旁邊照顧陸皓喝水、擦汗、打傘、遞東西、念臺詞;收工後,負責照顧他卸妝、更衣、就餐、送洗衣物、收拾整理,以及接洽統籌領取次日的拍攝通告等等。
這些服侍人的事情,農村來的大嬸大媽都能做好,對薛螢而言自然也不是難事。除了陸皓的臭脾氣令人厭憎外,她覺得這份工作也蠻好混的。時間長了,她甚至和化妝師、道具師、場記員這些劇務人員成了朋友,片場忙起來的時候,她也會搭把手幫個忙。
也是在候場的閒聊中,她知道陸皓和柳茜幾年前合作過某運動服飾廣告。按理說兩人有過合作,私下又是朋友,默契度應該很高的,但拍攝過程卻並不順利。
在陸皓和柳茜的對戲中,因柳茜表演不到位被導演叫停的時候最多。每每這種時候,柳茜都會歉意連連的說:“對不起,對不起,上部戲裡導演一直要求我演得誇張一點,檔期太近,我一時還沒調整過來……”
每當這樣的時候,陸皓都表現得十分通情達理,總是說:“沒事兒,我們再來一次。”
在片場看得久了,薛螢就覺得陸皓是個人格分離的人。在片場他越是謙遜禮貌溫文爾雅,收工後就越是煩躁暴戾不通情理。他會因爲薛螢遞去的水太燙了、盒飯的溫度低了,甚至是收拾用物時將物品裝錯了格子而大發雷霆。
有幾次,甚至還沒離開片場陸皓就忍不住發作了,令衆目睽睽下的薛螢十分難堪。她覺得劇組那一雙雙上下打量的眼神,都像是在說:這女人真蠢啊,陸皓這麼好脾氣的人都會被她激怒……
片場唯一令薛螢覺得安慰的人,是柳茜的生活助理周舟。周舟年紀與薛螢差不多大,但言行舉止沉穩幹練,比薛螢看起來成熟多了。
一次拍夜戲,薛螢去外面幫陸皓買咖啡,因爲路遠去得久了些,回來就被陸皓斥責。待陸皓喝完咖啡上戲了,周舟就安慰薛螢道:“藝人都這樣的,演了王子公主,就以爲自己也是金枝玉葉了,你別往心裡去。”
在薛螢看來,藝人還是有很大不同的。同樣是生活助理,柳茜對周舟可就好得太多了。不但說話和顏悅色客客氣氣,還隔三差五給她送禮物,絲巾、頭花、手鐲、吊墜……周舟身上佩戴的飾物,幾乎都是柳茜送的。最令薛螢羨慕的是,柳茜還經常給周舟放假。
而薛螢,從報道上崗至今多半個月了,除那次Burberry店電話催促陸皓還西裝,薛螢講了當日還西裝被拒絕便將衣服送去了乾洗店的事後,陸皓特意準了她一天假去處理此事外,沒休息過一天。
今天拍的是兩位主角上山採藥,徐蓮若被赤鏈蛇咬傷腳踝,石見墨替她吸|毒後背她回家的場景。在一處精心佈置的林地裡,這幕場景已經連拍了兩條都沒過,一次是陸皓埋下頭正要“吸|毒”時柳茜突然笑場,一次是陸皓看着她腳踝上的“傷口”擰眉咬脣下不了口。
在監視器裡看見陸皓皺眉剋制的表情,薛螢心裡充滿了同情:對有潔癖的他而言,艱難的不是要俯身吻在柳茜的腳踝上,而是如何剋制那個血淋淋的“傷口”令他產生的噁心。
“張導,這個鏡頭能不能借位拍攝?”
柳茜似乎很瞭解陸皓的心裡障礙,主動請求導演借位拍攝。
張導從監視器後站起來,雙手叉腰道:“這怎麼行呢?這個鏡頭是男女主角情感的一個觸發點,要讓觀衆也能感受到徐蓮若這一刻的心裡變化:傷在這麼尷尬的位子,而石見墨卻毫不猶豫的俯身爲她吸|毒……”
柳茜笑道:“可是,我看急救手冊說,用嘴吸蛇毒是不對的。”
“這是仙俠劇,不是現實題材的醫療劇,你們要考慮的是符合劇情邏輯,符合情感邏輯。”
“我們再來一條吧。”陸皓將喝過的水杯遞給薛螢後,朝柳茜走過去。
男女主角到位,劇組工作人員重新準備,打光師、錄音師都準備好後,場記員打板開拍,攝像師將鏡頭推到了特寫:單膝跪地的陸皓握住柳茜的腳踝,俯身吻了下去……
出乎薛螢的意料,這一次,陸皓居然做到了。只是在聽見導演說出“OK”後,陸皓便轉身撐着林中的一棵樹,乾嘔起來。薛螢忙忙拿了毛巾端了水杯過去。
“徐姐說只是在可樂里加了點色素,味道很難聞嗎?”一旁的柳茜替他拍着背輕聲問道。
陸皓吐了漱口水,用毛巾擦了擦嘴,搖頭道:“還好。我只是……可能早餐吃得太油膩……”
爲了保持身材,公司給他的早餐食譜是雷打不動的土司麪包加果汁,哪來的油膩?看着急於掩飾自己潔癖的陸皓,薛螢不免哂道:一個演員非要得這種毛病,還真是報應……
整理補妝後,劇組開始拍攝石見墨背徐蓮若回家的鏡頭。這個場景需要兩人的正面特寫和背影遠景。導演要求陸皓揹着柳茜從一號機位走到二號機位。
劇組準備就緒後,陸皓從先前柳茜坐着的大青石上背起她,卻剛朝二號機位走了兩步就停住了。監視器裡,柳茜湊近陸皓耳畔說了幾句話,陸皓便放下了她,隨即朝導演示意暫停。
“怎麼了?”導演起身問道。
“有點……小狀況,我……我突然有點不舒服,能不能先休息半小時?”陸皓臉上的表情有些尷尬。
“不舒服?那就休息半小時。”導演不悅的皺起了眉頭。
導演一說休息,柳茜便疾步朝衛生間走去了。
薛螢還在猜測陸皓又是哪裡不對勁了,他便朝她喚道:“薛螢,過來!”
聽着這中氣十足的呼喊,薛螢就覺得這廝是在裝病。當然,作爲生活助理她還是得趕緊奔跑上前聽命。
“你去外面買包七度空間來。”
“七度空……這是啥?”雖然陸皓的話幾乎是湊到她耳邊說的,她卻聽得稀裡糊塗。
“你還是女人嗎?”陸皓瞪着她狠狠道。
薛螢有些不明所以:“這個……和女人有關?”
“趕緊去買這個牌子的衛生巾來!”陸皓顯得有些不耐煩。
薛螢瞬間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他居然是在說衛生巾!
“盯着我幹嘛,又不是我用!買了趕緊送去衛生間,柳茜在裡面等着。”陸皓看着薛螢,又補充了一句,“她的助理今天休假了。”
七度空間這個牌子的衛生巾,薛螢自然是知道的,只是這個本來就有點抽象的名字從陸皓嘴裡說出來,令她一時和女性用品聯想不到一起……
薛螢小跑着趕去拍攝點外最近的一家超市,直到從貨架上取下衛生巾,她才忽然覺得柳茜連這樣私密的事也告訴陸皓,兩人還真是非同一般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