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皓焦躁不安的趕到縣城醫院時, 正輸着液體的薛螢還在昏睡之中。他聽了肖楠的介紹,又親自跑去問過主管醫生病情後,才稍微安了心。
肖楠離開後, 陸皓坐在牀旁椅上, 愣愣看着輸液管裡勻速滴落的液體, 陷入一種難以描述的自厭情緒中。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她早就說過看不上自己, 自己還非要沒臉沒皮的往前湊, 真是見了鬼了。這傻女人也真是一根筋,自己就下河遊個泳而已,她居然也傻缺了跟着跳下來……
“肖哥, 麻煩幫我叫一下護士……”
薛螢的一聲輕喚,打斷了陸皓的思緒, 他忙起身湊上前去:“怎麼了?”
薛螢迷迷糊糊的側轉過身來, 待睜眼發現立在病牀旁邊的人是陸皓, 竟吃了一驚:“陸少,是……是你?”
“肖楠回蘇州了。要叫護士做什麼?是有哪裡不舒服麼?”陸皓俯下身問道。
“我, 我想去趟衛生間。”薛螢一臉尷尬道。
陸皓愣了一下,隨即起身去護士站找護士,請她幫忙送薛螢去趟衛生間。護士正忙着在吧檯裡寫什麼東西,頭也不擡道:“你們家屬是幹嘛的?上個廁所也要叫護士,當我們是護工啊?沒見我忙得不空?!”
居然在這破縣城的破醫院裡被個小護士“教訓”了, 陸皓一時間愣住了。
那護士卻只顧埋頭寫文書, 不再搭理陸皓, 他愣站了片刻, 只得悻悻然返回病房。
“護士都忙着, 我送你去。”陸皓躬身將薛螢小心翼翼扶坐起來,又伸手去取掛鉤上的輸液袋。
薛螢猶豫道:“那……可是女衛生間……”
“這種時候, 就別那麼講究了。再說衛生間也都有隔間的吧,有什麼關係?”
在陸皓的不由分說中,薛螢被他攙扶着去上了一趟衛生間。薛螢雖覺尷尬,卻終究抵不過生理需要,所幸衛生間裡沒有其他女病人,陸皓勉強鬆了口氣。
自己是他的生活助理,這一刻兩人的身份卻徹底顛倒了,這令薛螢心下十分忐忑。她壓根也沒料到陸皓會趕來醫院來照顧自己,更料不到一向高冷擺譜的大明星居然也會做這種拎着輸液袋送人進廁所的瑣事。從格子間裡出來,她就連連致謝。
陸皓卻聽得不耐煩:“你欠我的多了去了,幾句謝謝就夠了嗎?”
薛螢被噎了一下,不敢接他的話。雖然燒得糊塗,昨夜發生的那些事她卻並未忘記。他說那只是一句臺詞,她卻萬般糾結,差一點淪陷。和演員相處太不容易,真真假假太難捉摸。比如這一句,沒準就又是個陷阱……
等兩人從衛生間回來之後,之前那個埋頭寫文書的護士剛寫完一則記錄,聽見走廊的腳步聲,甫一擡頭就驚得一愣:這男人好帥!
於是,不待陸皓攙扶着薛螢走過吧檯,那名護士就把正在治療室裡忙碌的兩個護士叫出來了,三人都以膛目結舌的相同表情立在護士站裡,目送兩人的背影朝走廊另一頭的病房走去。
“這什麼世道啊,那女人長得很一般嘛,老公怎麼這麼帥?!”
“那女的會不會是官二代或者富二代?!”
“誰知道呢,咿,她的液體好像不多了,我去看看……”
之後,便不斷有護士來薛螢的病房查看液體、詢問病情、交代服藥……周到得令陸皓難以置信。
又一波護士出去後,薛螢忍不住道:“陸少,要不你戴個口罩吧?”
“戴口罩幹嘛?”陸皓不明所以。
“我怕把病傳染給你。”薛螢猶豫道。
“你以爲我像你身體那麼差勁兒?”
被陸皓搶白後,薛螢沉默好一陣才又道:“等這組液體輸完,我們就辦出院吧。你這兩天通告那麼多,耽誤了可是要賠違約金的……”
陸皓看着薛螢,本想說違約金算什麼,又覺得這種話說出口就是傻,便只說了句:“等你好些了再說。”
可這話沒說多久,他也不得不考慮出院了。因爲幾個護士妹子反覆來病房“查房”後,終於有人認出了他。不過片刻功夫,就不斷有拿着本子來求籤名合影的人涌進病房來了。
薛螢一看這陣勢就急得躺不住了,要求立即出院回城治療。陸皓自己也是招架不住,只得匆匆去結算了費用後,帶着薛螢逃命一般開車上了高速。
陸皓的意思是直接送她去省醫院,薛螢卻堅決不同意。在桐廬那種小縣城都能被人圍堵,要是就這麼大大咧咧的去了省醫院,不定明天的報紙會寫出什麼新聞來呢。她要陸皓將她送去自己的出租房,等室友劉菱下班後再陪她去醫院。
陸皓表示不同意:“你還在發燒呢。”
“輸了一天的液,已經好多了。”雖然此刻腦袋像包了團棉花耳內嗡嗡嚶嚶的悶脹得難受,薛螢卻還是擠出了個安慰的笑容,“你放心,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
成名的苦惱陸皓已經嘗得太多,他也知道薛螢說的是對的。
回城後,他跟着薛螢的“人工導航”七彎八拐的將她送去那個位於某條巷子深處的簡陋居民樓。一路都是隨意擺攤設點的小商販,各種亂跑的小屁孩,內衣褲晾曬得五花八門的陽臺,陸皓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居然住在這種鬼地方?!
薛螢租的房子在五樓,她扶着樓梯爬了兩層後,便已氣喘吁吁,靠着欄杆半晌緩不過氣來。看着她弱不禁風的樣子,陸皓二話沒說上前就將她抱了起來。
“陸少,我自己能走!”
“都快倒了,還硬撐什麼?”
薛螢也確實心有餘而力不足,只得由着陸皓抱她上樓。
薛螢本以爲這個點兒,劉菱應該還在單位。誰知陸皓剛把她抱到樓梯口,劉菱就穿着睡衣汲着拖鞋拎着袋垃圾披頭散髮的開門走了出來。
劉菱的視線第一眼是落在陸皓臉上的,她震驚之餘,忍不住擡手揉了揉眼睛,以爲自己是yy過度做白日夢了。
薛螢尷尬問道:“你這是要出去嗎?”
劉菱這才留意到陸皓懷裡的薛螢,隨即便張大了嘴巴:“薛螢?你,你怎麼了?”
“她昨天受涼感冒引發了中耳炎,剛輸了液回來。你就是她的朋友劉菱對嗎?”陸皓禮貌問道。
見陸皓以如此態度和自己說話,劉菱越發覺得眼前一幕缺乏真實感。她沒直接回答陸皓的提問,只想着確認對方的身份:“請問,你,你是……”
“我叫陸皓,是薛螢的同事。”
陸皓?!居然真的是陸皓!
劉菱瞬間就凌亂了:自己居然穿着舊睡衣,居然汲着大拖鞋,居然拎着垃圾袋,居然蓬頭垢面……她發誓以後就是扔垃圾也一定要化妝了,天知道男神會在什麼時候出現在自己身邊呢?!
陸皓不明白眼前這個披頭散髮的女人臉上瞬息間變幻多端的表情是個什麼意思,卻還是禮貌問道:“薛螢還在發燒,我出行不太方便,能不能拜託你一會兒陪她去醫院?”
好溫柔的聲音!
好迷人的眼神!!
好帥氣的五官!!!
劉菱全然不知道陸皓在說什麼,只是忙不迭地點頭。
“去醫院的話,你不要換身衣服嗎?”薛螢簡直被劉菱這幅花癡相折服了,只得出聲提醒。
“啊?哦!……陸,陸少先請稍等一下,我換件衣服馬上就出來……”
說罷,劉菱拎着那袋垃圾轉身“啪嗒啪嗒”衝進了屋子。
“她腦袋沒問題吧?”看着劉菱跑得飛岔岔的背影,陸皓對薛螢之前在車上描述的這個絕對靠得住的室友的智商表示出明顯的擔憂。
薛螢尷尬道:“她,她其實是你的鐵桿粉絲。第一次見到你真人,可能有點不太……淡定……”
陸皓這才放下心來。第一次見他真人的粉絲,像劉菱這般只是“有點不太淡定”的已經比較少見了,那些滿面緋紅驚聲尖叫的女生,才最讓他受不了。他還真想不太明白,同樣是女人,爲什麼薛螢第一次見自己就直愣愣看着自己,沒有半點的“不淡定”呢?
“要不,我們進屋去坐着等她?”薛螢被陸皓抱得有些不自在,掙扎着想要下地。
陸皓皺了皺眉,抱着薛螢走進了出租房。他將薛螢放在客廳的一組布藝沙發上,擡眼打量了一圈四周。是套兩室一廳的小居室,裝修簡單,傢俱簡陋,看起來就是那類標準的打工者租住的便宜房子。
“陸少,要不你先走吧。待會兒劉菱換了衣服我們就去醫院。”薛螢一看見屋裡被劉菱扔得亂七八糟的樣子,就只想催陸皓快點走人,她甚至也擔心一會兒劉菱會不會腦殘的拿着個筆記本跑出來求籤名。
“我把你們送到醫院再走。”
“不用,這下邊打車很方便的。你趕緊回攝影棚去,耽誤久了,貝貝姐也會着急……”
“我給她說過的。”
說着,陸皓乾脆就沉身在沙發上坐下來了。不料屁股剛一落座,就聽見“稀里嘩啦”一片聲音。他詫異起身,就發現自己坐在了一盒開了封的餅乾袋上,壓碎的餅乾屑在沙發上糊成了一團。
薛螢忙將餅乾袋撿起來彎腰扔進沙發旁的垃圾桶裡,一邊用手掃沙發上的碎屑,一邊尷尬道:“好幾天沒回這裡,也沒來得及收拾……”
陸皓看着沙發,上面有換下不知多久沒洗的衣裳,亂成一堆的空調薄被,餅乾、巧克力盒子,甚至還有一本印着自己頭像被壓得皺巴巴的娛樂雜誌……他不由得再次皺起了眉頭:怎麼女孩子住的房子居然可以亂成這幅造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