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高一級的學霸打架了，準確說，是年級第一和年級第二打起來了。更確切的說，是年級第一吊打年級第二。物理上的吊打。
鄭喬彬收到風聲時，剛從場上退下來。說是“場”，其實也就觀衆圍起來的場地罷了。B&D社佔據了足球場這個好位置作爲舞臺，也比次元社要早開始表演，受衆又廣，因此裡裡外外早圍了厚厚一圈人。
鄭喬彬拿起地上的水瓶擰開，樑巧莉便湊上來說：“鄭喬你妹又打架了！”
鄭喬彬第一反應：“我丟你？？”
樑巧莉：“我是說——你妹她，又打架了！”
“楚夢？！”鄭喬彬一驚，奇道，“是誰這麼‘幸運’成爲了楚夢上高中後的‘一血’？”嘴上開着玩笑，眼底確是一片肅色。楚夢該不會，碰上那些人了吧？這麼想着，拔腿就要離開去尋人。
樑巧莉沒察覺鄭喬彬異樣，老實交代道：“你們班的那個邵樺。你們班長已經去看情況了，我也很好奇兩個學霸怎麼打起來的，對答案沒對上嗎？”
鄭喬彬神色一鬆：“哦，這樣啊……啊？楚夢和邵樺？他們打起來了？”應該說，他們終於打起來了？語氣中有一些他自己都未察覺的興奮。咳，既然江小蕙已經過去處理了，還那麼多人看着，應該不會有大問題。
其實事情也沒鬧得多大，打架的地方是在湖邊，離運動場還有一段距離。參加比賽的、觀看比賽的，熱熱鬧鬧地沉浸在歡樂的氛圍中，只是被經過的人看到，見勸不了便去通知能主事的人來。
江小蕙趕到現場後，發現這架一點都不好勸。楚夢一會兒擡腿一會兒出拳，把邵樺當沙包似的出氣，邵樺只能左閃右躲。這跟她想的扯一下頭髮，、抓一下臉什麼的打架完全不同，倒是有點像，男生間的鬥毆，不對，是單方面的毆打。應該是她想多了，明顯是邵樺讓着楚夢。
只有邵樺知道，他擋得並不輕鬆。楚夢的拳腳十分兇殘也十分不要命，她不但把他當成沙包，也把自己當成武器。而且她出手的動作非常規整，怕不是練過的。是他輕敵了，以爲只是脾氣硬沒想到拳頭也硬。果然她應該去cos春麗。好幾次他都差點被她撂倒了。其實以他的體能，不至於這麼慫。只不過他要是還手，有辱尊嚴。
但被女生打的節節後退，也很有辱尊嚴。他不是沒脾氣，他只是比楚夢懂得“忍”。他不想跟她一般見識，不代表他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讓。他橫在身前格擋的手臂青筋暴跳。
“別打了！楚夢，別打了！”江小蕙試圖上前拉住楚夢，卻差點被誤傷。她踉蹌着後退了幾步，清秀的臉上滿是擔憂和委屈，我見猶憐。
“老師呢？叫老師了嗎？”
“有人去叫了。”
有人見狀看不下去，正欲拉架，卻有人率先一步出手，輕而易舉地按住了楚夢。衆人見狀皆鬆了口氣，老師來了。
楚夢本就因爲邵樺這硬骨頭怎麼打也打不軟而越打越氣，肩膀突然一沉被人壓住，怒而甩開，繼續揮拳，又是被從旁巧妙地卸了了力。事不過三，一次兩次是歪打正着，次次攔下她的攻擊就有點邪門了。楚夢迫不得已停下來，扭頭看是何方神聖。
“老楊！”江小蕙鬆了口氣，還是大人靠譜。
來人正是1、2班的數學老師老楊，白襯衫黑長褲、半灰的平頭、還沒楚夢高的小老頭，沒有教書育人的書卷氣，倒是有流裡流氣的。他大手一揮：“看什麼看？都散了！沒見過人比劃拳腳嗎？有比賽的去比賽，沒比賽的去加油！”然後一臉嚴肅地轉頭命令倆兔崽子，“都跟我去教務處！”
楚夢抿脣，一臉防備。邵樺也沉默，被楚夢打出來的戾氣還沒散去，看起來也不像是會乖乖受訓的樣子。倒是都沒有反抗，默不作聲地跟着走。不過兩人拉開一米有多的距離，彷彿同極相斥的磁鐵。
兩人一高一矮，膚色一黑一白，臉色都臭的不行，渾身煞氣沖天，活脫脫的黑白無常。不過剛追過來只趕上老楊把人帶走的孫銘恩還想到了別的角色。
“你覺不覺得很像百四？百目鬼和四月一日！”目送人走遠後，孫銘恩才說。
汪曉琴：“……這也能磕是我沒有想到的。”
**
邵樺調整好情緒，才發現老楊並沒有把他們帶去辦公室，而是帶到了校醫室。
值班的校醫是個氣質有些陰柔的年輕人男人，看到來人，便問：“怎麼了？”語氣很溫柔。
“弄傷了。”老楊簡略地回答，轉頭示意邵樺，“你，去上藥。”
邵樺一邊詫異老師怎麼看出來的，一邊乖乖地向校醫走去。
校醫見男生四肢健在、五臟俱全，除了臉色有點懨懨的，沒看到什麼傷，便問：“傷哪兒了？”
“脫衣服給他看！”老楊吩咐道。
邵樺略窘，校醫瞭然，帶他進了內室。
外間剩下老楊和楚夢。四目相對，老楊見楚夢像只炸毛的Hello Kitty，不由轉換成粵語逗她：“睇咩睇，未見過靚仔啊？”
楚夢：“……你係咩人？”
“你估？”
深藏不露、潛伏在學校，昨天對她套近乎，今天又對她出手……“你係邊一派嘅？有咩目的？”
“……”靚妹仔武打片睇多佐啊？老楊又是賤兮兮一笑，“你又估？”
話音未落，女生突然矮身，一記掃堂腿旋風般襲向小老頭的腳踝。
老楊笑容未變，“嘿”的一聲青蛙般姿勢不雅觀彈跳而起，落地時伸手抓向女生的頭頂。楚夢腦袋一偏，發頂堪堪擦過對方枯槁的手指，同時也抓向他的手臂。老楊卻一個閃身到了她身側，使了原本她想對他使的，捉着她的手向後扭。
“你師父冇叫你叻招點用咩？”老楊吊兒郎當地問。
楚夢聞言使勁掙扎，原以爲要廢點功夫，誰知一掙就掙脫了，卻不是因爲她更有力氣，而是因爲老楊故意放水。老楊放開她後，又上躥下跳地給她餵了幾招，玩兒似的。楚夢看出老楊在耍她，而讓她心驚的是，他似乎能預判她的動作！愈是心急，愈是破綻百出。
老楊玩膩了，從背後制住了她：“後生妹，甘粗暴嘅！”
“關你鬼事啊？”楚夢扭頭瞪他。
“做咩啊？唔服啊？” 老楊繼續挑釁，“今日如果唔系我出手，你等住翻去食藤條燜豬肉啦！”
剛剛過招時，楚夢其實已經覺得老楊應該不是敵人了，他這句話更是透着一絲彆扭的關愛。她共情能力有限，但對方對她是好是壞她能感覺出來。但是——那又怎樣？她親爹都沒打過她，他憑什麼打她？
楚夢顯然不記得到底是誰先動的手。
此時，校醫和邵樺從內室出來了，看楚夢被老楊押犯人似的押着，皆是一愣。校醫好奇地多看了楚夢兩眼，溫和地問：“這位女同學要上藥嗎？”
楚夢沉默地低着頭。太丟人了，竟然打不過一個百益公！還別人看到了！
“邵樺先回去。”老楊出聲，在邵樺即將踏出門口時，又道，“知道回去怎麼解釋吧？”
邵樺腳步一頓，不明所以。
“要是有人問起你和楚夢怎麼了，你知道怎麼說嗎？”老楊一副“你要是敢多嘴，你就別想在華陽混下去了”的表情。
老楊偏心楚夢偏心得離譜，整個2班估計也就被偏心的當事人自己不知道。
邵樺：“……”對不起，他不是很想知道！
**
教務處與高一高二教學樓不在一處，而是在高三樓與實驗樓之間的行政樓裡。平時這一帶很冷清，可能是因爲靠近高三。不過今天面前的小廣場上，正載歌載舞。
一個身着便服、頭髮剃得很短的男生面色不善地蹲在行政樓門邊，眼神陰翳地盯着來往的學生，尤其是女生。
“我丟。”
不是說來這邊了嗎？還是說這裡的老師教訓人要這麼久？男生不耐煩地點開手機，翻出某個相冊。不過真沒想到，他剛剛碰到的“娘炮”居然就是他要找的人！
十幾張照片，或正面、或側面、或背影，皆是黑白色的華陽校服、一頭短髮的同一個人。
赫然是楚夢的近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