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吵着要胎兒屍體的事情,婦產科很多人都知道了。我媽也免不了聽到別人的議論。她一個下午不是勸我睡覺,就是跟我說這件事。在他們看來,那個孩子走了就是走了,沒人會想着去要孩子的屍體的。
晚上,傻子過來,換我媽坐末班車回去照顧我弟弟。
我急着問傻子,能不能調出那視頻看看。
傻子搖搖頭,低聲說道:“廖家的那個電話打不通。我讓我師兄去找找關係,快的話,明天后天,慢的話,大後天也應該能看到那視屏了。”
他沒有說話,低着頭,好一會才說道:“羅藝,我懷疑,是廖大同。我們不知道他現在要做什麼,還是步步小心的好。要是他找到醫院來,你就趕緊叫護士趕他走。”
我點頭,我知道,現在事情越來越緊張了,我們的每一個錯誤都有可能讓我們萬劫不復。
胖女人在晚上八點多的時候,還是到了醫院裡來。傻子去叫我媽過來照顧我,肯定會風聲漏出去,她會來不奇怪。
胖女人笑眯眯的走進來,手裡還端着一個保溫盒,一邊數落着傻子,說他這個當兒子的,也不知道心疼我。我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先通知我媽來照顧我呢。她說:“女人流產了,這孩子是我們家的,就我們家負責。這段時間,醫療費,營養費,什麼的,都我們家出。羅藝,你也好好休息,養好身體才能早點再要一個。”
隔壁牀的大媽也連聲說是,說什麼小年輕的,不懂事。
胖女人坐在牀邊,手裡拿着保溫盒上面的小碗,還有一隻勺子,舀着湯遞到我的嘴邊:“喝點湯。女人這個時候就是要喝點滋補的湯,才能快點好起來。”
我有些驚慌地看向傻子。就是驚慌!這個孩子之前胖女人那麼緊張,現在還沒有到五個月就給我弄流產了,她竟然還笑得出來。上次那個假裝懷孕,又不得不假裝流產的孩子,讓她打了我好幾巴掌,還好一
段時間沒有給我一個好臉色,現在她是什麼意思?
胖女人把湯往我面前推推:“你這孩子,看他幹嘛?這湯就是給女人補身體的。快喝吧。我來照顧你,估計你也不開心。就讓你媽白天過來,我晚上給你煲湯來。你媽照算工資給她。明海呢,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你看行嗎?”
面前的胖女人就跟我剛去他們家那段時間一樣,溫柔和藹,是個好媽媽。只是那時候,沒想那麼多,現在才知道她的笑根本就是有毒的。
她一直看着我,那勺子都貼到了我的脣上,我不得不張開嘴,喝了幾口。
胖女人對傻子說道:“明海,還有不少呢,你也喝點。你身體也不好,這昏倒纔剛好一天呢,別硬撐着。”
過了一會,她發現傻子沒動,又一次催着:“喝湯啊,我煲了不少,夠你們兩喝的了。”
一旁的大媽也勸了幾句,傻子才動手,就着保溫盒喝了起來。我因爲害怕胖女人,一直斜着眼睛看着傻子。看到他在喝第一口湯的時候,眉頭就皺了一下,似乎有種疑惑,最後還是把湯喝光了。
那時候,因爲太緊張,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喝的那湯是什麼味道的。
住院的第二天,還是我媽過來照顧我,傻子下午的時候,也過來了。我聽着他打着電話,壓低着聲音,應該是不希望我聽到吧。他對着手機裡說道:“別讓她找我,更別讓她找到醫院裡來。……我不是怕她,我只是不想這件事再參合進無辜的人。……你別瞎說。我們分開這麼長時間了,她應該也有她的生活吧。你別這麼給我找麻煩。醫院的領導打通關係沒有?現在重點是這個,我們要馬上看到視頻。有些攝像頭是有時間限制的。再拖下去,就怕查不到了。……你連個女人都搞不定嗎?她能怎麼樣?……快點!拜託了大哥!”
看着他掛斷電話,轉向我這邊,又別開臉。我知道他現在應該也不會想着跟以前的女朋
友有什麼牽扯,或者是放不下的。但是要是那個女朋友真找來的話,事情會變得更加麻煩。
那天晚上,胖女人還是來到醫院,給我們送了煲湯。還是那麼笑眯眯的餵我。我都說了我能自己喝,她卻還是把勺子遞到我嘴邊來。
也是那天晚上,我和傻子都開始出現了異常。
半夜,我睡在病牀上,總覺得很吵。就好像外面走廊有很多人說話。這大半夜的,就算是婦產科也不應該有這樣大聲吵架的聲音吧。
我迷糊中醒來,而在病房裡睡在摺疊小牀上的傻子,卻已經站在窗子邊上,朝着外面看去,就看着走廊外。
我張嘴問道:“外面怎麼了?誰在吵架?”
隔壁牀那大媽還有她的陪牀女兒,都還在沉沉睡着,怎麼吵成這樣,他們還能睡得着?我還想問的,傻子卻過來捂住了我的嘴。我一下就完全清醒了,瞪大着眼睛看着他。
這時,我的目光還是朝着窗子那邊的方向,可以看到,走廊上,一個穿着睡衣的女人,歪着頭,手裡抱着孩子吧。那孩子身上還連着臍帶,臍帶還在女人的身上,女人的腹部,全是血。她嘴裡叨唸着:“還我兒子的命來!還我兒子的命來!你們這些庸醫,是你們害死我兒子的。”
我的心裡咯噔了一下,明白了。這些吵鬧的聲音,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聽到的。外面走着的那個女人,早就已經死了。
我見鬼了!傻子也見到了!爲什麼我們在這裡的第一個晚上沒有見到,現在卻見到了呢?
就在這時,身下的病牀開始搖晃。就在昏暗的光線下,我們可以看到那病牀的鐵欄杆上,有着一雙手,在推着牀。似乎推得很吃力,耳邊還有老人家呼哧的喘氣聲。
我想到了我媽曾經說過是一個習俗。老人家生病快死了,是要放下地來斷氣的。在牀上的話,老人家到了那邊會走不去,一直跟牀在一起,要推着牀走,很吃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