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太陽已經落在了半山腰,雖沒有白天那般炙熱,但是空氣中仍舊沒有一絲風,還是悶熱的緊。
地裡的孟可君不禁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只是這肥碩的身子,在地上已經蹲一天了,現連站起來都相當的吃力了。身上的衣服汗溼了又被烤乾,幹了又溼的,這會子不僅粘在身上難受的緊,還有着一股子難聞的汗臭味。
將地裡頭最後一顆不掛果的秧架拔了後,才緩緩的從地上站了起來,她回頭朝着地裡另一頭腿腳不便正在忙碌的董敬業喊到“爹!你回吧!剩下的一點活我獨個能做完!”
下地的時候她就已經不讓他跟着來了,他腿腳不便,這炎熱的天氣在地裡頭忙活實在是吃力,但是董敬業疼惜自己,說啥都要跟着一起來。
“沒剩多少活了,趕緊的做完咱一道回家!”
董敬業一刻都沒有停歇的做着手上的活,他將散落在各個地頭的枯枝架撿在一起,這些葉子已經發黃的秧架已經不掛果了,今兒個把它們全都拔了再重新種些別的菜。
“天色不早了,家裡娘和平兒也該等着急了,您還是先回吧!剩下的一點活不用費多少功夫。”打吃了晌午飯他們就出來了,這家裡就剩下平兒和眼睛不成的黃氏,在地裡做活的孟可君還是記掛着有些不放心。
見地裡也確實沒有多少活計了,董敬業才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決定聽孟可君的先回家“那我先回去把飯做了,你也別太晚了!”
他看着在地頭依舊忙碌的孟可君,心中一緊,這閨女,自打腦子好了以後就一刻都沒有停歇過,家裡裡裡外外都搭着把手。
按理說這丫頭腦子好了該趕緊的去找自個的家,但她卻留了下來幫着這老弱病殘的一大家子,雖然現在日子依舊難捱,但卻比先前強多了。
“爹,您腿腳不便,這地壟高慢着點!”董敬業臨走前孟可君還不忘回頭囑咐幾句。
雖這塊地就在自家的後院,但由於沒有好好打理過早就雜草叢生了,地壟還高一塊淺一塊的,自個腿腳健全的走起來都費勁,更別說是腿腳不便的董敬業了。
“哎!”孟可君的囑咐讓董敬業的心更緊了,老天爺算是待他不薄了,他這邊廂剛失了兒女,這邊又把可君派到了自個的身邊,他們董家上輩子一定是燒高香了才得的這麼好的福報。
今早吃過早飯孟可君特地從自家挑了兩桶糞水出來,她要好好拾掇一下自家的這塊地。
這塊地原也不是董家不好好拾掇,而是實在是貧瘠,和別家一樣多的種子種下去,花一樣多的心思,等收穫的時候,別家是一籃籃一筐筐的往自家擡,而這塊地所有的收穫,加一起能摘一筐就謝天謝地了。
既然是貧地,孟可君就給它嘔肥了,她不但挑來了兩桶糞水,昨兒個她還把自家雞窩裡所有的雞糞都刮來了,還去隔壁的滿倉大哥家,討來了兩桶豬糞,一股腦的,她全部都給填到她前幾天就挖好在地頭的大坑裡。
現在,在把地頭這些拾在一起的秧架子燒了,把這些草木灰蓋在那些漚在一起的糞水裡,她就不信,這些肥再澆在地裡,這塊地還能貧。
等忙完手上這些活時,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把草木灰全部都蓋好,孟可君才拖着疲乏的身子,站了起來。
“姨——姨——吃飯了——”脆生生的聲音,從地頭傳來,孟可君望去,月光下,平兒小小的身影,正立在那裡。
“好!回家吃飯!”這平兒不說飯還好,一說,孟可君立刻覺得自己餓極了。
吧唧了幾下淡而無味的嘴,這些日子天天紅薯稀飯就鹹菜,她的嘴巴都淡出鳥來了。
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連忙朝平兒的方向走去。
回到院子,屋子裡已經點上燈了。
老早就聽到院子有動靜的黃氏,摸索着已經跨出了門檻,站在了屋檐下。
“是我家可君回來了吧!”雖然明知道回來的是孟可君,但是這樣問着,再得到孟可君肯定的回答,總是會讓她安心不少。
“娘!是我!”孟可君把手上的工具,挨着院裡雜物房的牆角跟放下。
“趕緊的去洗把臉,這一天的活做下來定是累壞了!”
井邊,黃氏早就已經打好了一盆涼水,盆邊還搭着孟可君一直用來擦身子的巾子。
“娘,你又打水了?這活我不是不讓你做了嗎?”每次孟可君回到家,井邊都會有黃氏打好的一盆水“您眼睛不成,這萬一失手可咋辦?”她知道黃氏是疼惜自己,但是她不敢想那萬一的狀況。
“我眼睛白天還成,這些活還是做得的!”白天她的眼睛還能有一點模糊的視線,但到了晚上就不行,還真就成睜眼瞎了。
用着清涼的井水洗了把臉後,頓時整個人舒適了不少。
屋裡,桌子上董敬業已經盛好了四碗紅薯稀飯,桌子的中央還是一成不變的擺着一碟鹹蘿蔔乾。
縱她再不挑食,連着半月吃了這樣沒有一點油水的飯菜,孟可君還是覺得有些受不了了,肉,她什麼時候才能吃得上肉啊?
但是董家現在這樣的情況別說是吃肉了,就連油沫子她都沒有聞到過。
沒有辦法,孟可君只得硬着頭皮把面前的大陶瓷碗端起來,這碗裡已經吃膩味了的紅薯什麼時候才能換成紅燒肉呢?
“紅燒肉——”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自己太想吃肉,憶肉成狂了,孟可君竟然真的聞到了紅燒肉的味道。
“可君姐!你的鼻子可是真尖啊!”手中端着一個小碗的巧慧,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門口了,她手上的小碗裡裝的,竟真是噴香撲鼻的紅燒肉。
巧慧是隔壁王家的閨女,滿倉的妹妹,扎着兩條長長的麻花辮,一臉的精靈頑皮,大黑眼睛滴溜溜的笑看着孟可君。
“今兒個徐家來人了,我娘割了兩斤肉給他們下酒,這麼熱的天一頓縱是吃不完的,我娘特地讓我送一碗過來!”說着將手裡的小碗往屋裡的桌子上放下。
“哦!原來你是男人來了!”孟可君放下手中的碗筷,走到巧慧的身邊打趣着,巧慧是滿倉的妹妹,這個徐家來的人,定是今天開春和巧慧定下親的徐天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