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老爺漆黑的瞳仁里布滿弄弄的陰霾,他伸手安慰着趙氏,瞪着面前跪在上的兩名婦人,眼裡是藏不住的怒火。
“你還有什麼話好說!”老夫人的權杖重重的敲擊地面,難掩憤慨。
柳氏嚇得當即癱軟了下來,她趴在地上一臉的不可置信,“不,不會的,怎麼可能,妾身沒有做過,她們怎麼可能說是妾身呢!”
柳氏的喃喃自語在衆人眼中已經如同癡呆了一般,謀害老爺子嗣這事如果真的坐實了,別說她掌權之位要拱手相讓,在侯府也難再待下去,她不相信自己園子裡的丫頭會背叛自己,哭喊着朝老婦人爬了過去,抱住了老夫人的袍角。
“老夫人,你相信妾身,妾身真的沒有做過啊!那些丫頭既然說是我,可敢站出來與我對峙!”柳氏的哭喊聲有些嘶啞,方纔本還有的一線希望在頃刻間崩塌了。
“對峙又如何?你那園子裡那些人,我們豈非不熟!”趙氏厲聲道,她靠在侯老爺的身邊有些病態,“那些個丫頭嬤嬤都是跟了你十幾年快二十年的人了,尤其是那兩個你陪嫁的,她們跟你關係那麼好,爲何要誣賴你!”
趙氏說着輕咳了兩聲,像是被她氣的捂住胸口,復又擡頭眼淚汪汪的看着侯老爺,“老爺,如今真相大白,你定要爲我們死去的孩子討回公道啊!”
“你放心。”侯老爺握住趙氏的手,濃眉擰成了川字,似在思量。
“侯爺,這兩人,我看沒必要再留了吧。”趙子麒在一旁涼涼道,凌厲的眼神帶着幾分肅殺之氣。
柳氏當然知道如果被他帶走就活不了,又連忙磕頭,“老夫人,這是我們侯府的家事,求您千萬別把我交給趙將軍,這事還未查清楚呢!”
“還要怎麼查清楚?連你的丫頭都認了!”多年感情侯老爺念及舊情也不會取了她的性命,可趙子麒在這裡,就叫他有些難辦了。
“祖母,姨娘哭的這樣傷心,你就將那些丫頭請來看看罷。”侯飛凰適才站出來開口,朝着老夫人恭敬的福了福身,“若是丫頭們沒有撒謊,那柳姨娘也該心甘情願的受罰了吧?”
侯飛凰水眸注視着她,眼底笑意盈盈,柳氏一驚繼而連忙點頭,“是啊老夫人,若這些丫頭在妾身面前說出這樣的話,妾身便認了,要打要殺都隨您處置!”
“還有什麼可審的,這丫頭都認罪了!”李氏不耐煩的看了一眼侯飛凰,雖然她已經將丫鬟買通,可仍舊是不希望出什麼變故的。
“祖母,姨娘心裡不服,你若憑嬤嬤的話就這麼打殺了她,實在難以服衆。”侯飛凰語氣柔柔話卻句句帶刺,硬是要將那些丫鬟拉出來。
“老夫人,妾身也懇求帶丫頭們上來指認!”一直沉默的葉氏也突然磕了個頭發聲道,她眼神不卑不亢,“妾身自問待人一視同仁,就算是丫頭也如同姐妹,妾身實在不敢相信她們會睜着眼睛說出這樣的瞎話!”
老夫人本來只是猶豫,這見衆志成城也只好點頭,“秦嬤嬤,去把人都帶來!”
秦嬤嬤應聲退下,再帶着一羣丫鬟到祠堂時已經是一刻鐘過後了,這些個丫頭進來以後便在門口跪了一路,各個低垂着頭,肩膀起伏着似在啜泣又不敢擡頭。
“你們這些賤蹄子!我平日裡待你們不薄,爲何這樣害我!”柳氏一見她的丫鬟就撲了過去,卻被一旁的李嬤嬤眼疾手快的攔住,她憤恨的瞪着雙眼,也顧不得侯老爺的目光了。
老夫人覺得有些奇怪,“元婉元淑,你二人擡起頭來。”
葉氏的陪嫁丫鬟元婉元淑,在府裡也是一向低調的,可禮數卻樣樣周全,這二人是唯一沒有招供的。
這二人端端正正的跪在祠堂葉氏身後,擡起兩張白淨的臉,老夫人打量了二人一眼,淡淡道,“今日在趙夫人那裡,發生了何事?”
“回老夫人,葉夫人應邀去攬月閣與趙夫人用膳,路上遇見了柳夫人便相邀而行,可剛到攬月閣,趙夫人就自己掀了桌子,說是爲柳夫人和葉夫人所推。”元婉口齒清晰,這樣的場合一點也沒有怯場之意。
元淑也忙磕了個頭,“求老夫人明察,還夫人清白!”
“老夫人,你聽見了,真的不是我們所爲啊!”柳氏被李嬤嬤拉着她想去質問那些丫頭也沒力氣了,只能哭喊着看着老夫人,“你們這些丫頭怎麼好意思昧着自己的良心來害自己的主子!”
老夫人犯了難,雖說這大體都是偏向趙氏,可她也覺得今日這事隱約有些蹊蹺。
想了想,她又看向柳氏身後的兩個大丫鬟言禮言貌,“你二人所說,可是看見你們夫人推了趙夫人?”
言禮言貌出生貧寒,雖然在侯府待了十多年,可先前也是仗着柳氏得寵她們有臉面,可如今這局面,她們也忍不住犯了難。
“爲何不說話?”
“你們倒是說啊!把事實說出來啊!”柳氏有些激動,聲音裡帶着哭腔,難以相信她親近了這麼多年的人竟然會如此背叛她。
老夫人打量那兩人不想開口的樣子,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們今日將事實說出來,老身保證仍留你們在侯府。”
言禮猶豫着還是沒有開口,倒是言貌,她惶恐的擡起頭,“老夫人,當真?”
“當真。”老夫人字如珠璣,“還不快說!”
言貌瞧了一眼柳氏,見她惡狠狠的瞪着自己不由有些心虛,忙又看着老夫人,“回老夫人,今日趙夫人邀夫人去攬月閣賞月,奴婢與姐姐言禮陪同,路上遇見了葉夫人,兩位夫人說了些趙夫人近日因身孕得寵的事,夫人心裡有些不服,便與葉夫人說了會悄悄話,這悄悄話奴婢就沒有聽到了。”
她這話說到這裡,趙氏已經忍不住叫了起來,“你爲何要這樣害我!是誰教你說的!”
老夫人厭煩的擺了擺手,李嬤嬤忙拉着她把她的嘴也堵住了。
言貌有些恐懼的看着面前人,接着說道,“只是後來到了趙夫人園子裡,夫人和葉夫人坐了一會,趙夫人起來給兩位夫人倒茶時,兩位夫人就推了趙夫人一把
。”
言貌的話讓柳氏怒火攻心,她猛的掙脫開了李嬤嬤的束縛,衝上去就把言貌按倒在了地上。
“你個吃裡爬外的東西,忘了我平常怎麼對你了嗎?你怎麼能這樣幫着別人來害我!”
趙氏眼裡含着幾分絕望,她平日裡張揚的性格不討人喜歡是真,可她自問從來沒有虧待過自己園子裡的丫鬟,心下只覺得這麼多年養了幾隻白眼狼,她哭的心傷,那言貌也掙扎着任由她打罵不敢起來。
老夫人扶額,對這柳氏潑婦般的行爲徒增厭煩,“快,把人給我拉開!”
言貌一個勁的掙扎,口中發出幾聲痛呼,幾個嬤嬤忙手忙腳亂的把二人拉開,柳氏此時頭髮散亂,那紅衣也被扯開了衣襟狼狽的坐在地上,已經哭了一個多時辰,眼睛腫的老高,本來精緻的濃妝此刻也成了張大花臉,就這尊榮,無論叫誰來看,也看不出這會是侯府的夫人。
老夫人對她無奈,對比之下,倒覺得葉氏懂事許多,她看着葉氏濃眉含着威嚴,“葉氏,今日之事你可認?”
“妾身沒有做過。”葉氏不卑不亢,臉上卻也忍不住泛了蒼白,她明白這形式,只有元婉元淑不承認是沒用了。
她眼角打量着一旁的侯飛凰,想起了上次趙氏房裡搜出小人的事,對她不由抱了幾分期望。
侯飛凰注意到她的目光回以一笑,忙扶着氣的大喘氣的老夫人,“祖母,依飛凰看,今日這事應當是錯不了了。”
老夫人有些粗糙的手覆上她的手背,等着她接下來的說辭。
“言禮言貌是自小跟着姨娘長大,又是作爲陪嫁丫頭跟過來的,這這麼多年與柳姨娘的感情不言而喻,連她二人都說是柳姨娘,定也是不會有差錯了。”侯飛凰緩緩道,“否則,這奴才怎麼敢那麼大膽,陷害自己的主子呢?”
柳氏怔怔的坐在地上,她一心以爲侯飛凰興許會開口幫她,可也說出了這樣的話,她又氣又急,可侯飛凰被嬤嬤擋着她又近不了她的身,一時間便把怒氣全都撒到了言禮言貌的身上。
她一回頭,整個人便張牙舞爪的撲了上去,近乎於市井婦人的廝打,扯衣服拽頭髮,言禮言貌被她死死壓住,可又不敢對主子還手,只能被動的承受,兩人還算乾淨的臉上不多時已經幾道尖銳的指痕。
老夫人今日被這些事情搞的頭大,這見柳氏又發瘋,幾乎是吼道,“給我住手!”
幾個嬤嬤忙衝上去再次將幾人拉開,柳氏苦兮兮的被拉到一邊,狼狽的坐在地上,頭髮已經蓬亂,老夫人看她眼裡不乏厭惡,怒色道,“像什麼樣子!”
“老,老夫人!”一旁已經有些發瘋的柳氏突然看見了什麼,衝過來一把扯開了言禮半掩着的布衣領子。
言禮遮擋着不想叫衆人看見,可柳氏揪的她很緊,她動彈不得,衆人也就看見了言禮那衣領下,本白皙的皮膚上道道鮮紅的鞭痕,細看之下還能看到鞭痕旁邊有無數個小小的針眼,一看就是受了酷刑。
“這是怎麼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