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央也不點明,並未將剛纔的狀況說出來,只一個勁的給她賠禮。
侯青蓮的臉色鐵青,可畢竟也不好衝秦央發火,只好按住一身的怒氣,半天才擠出一個笑臉。
侯飛凰突然覺得很爽,上一世她從不曾主動欺負過誰,甚至可以說一直是被人壓制的那一位,以至於她不知道欺負人竟然是一件這麼爽的事,往日那些大家閨秀的模樣此刻她也想不起來,看着侯青蓮那狼狽的模樣她只想放聲大笑。
然而方纔那一道帶着寒光的眼神她沒有忘記,那絕對是有什麼人在暗中如同盯獵物一般的看着她,她環顧四周,發現已經有不少人前後腳的進了相國寺,唯有秦府的馬車後,有兩輛外觀看上去極其奢華的馬車停在那裡。
前頭那一輛黑金交錯的簾子順垂的懸在四周,車身處還有金線勾勒,後一輛則周身懸掛着雲色的綢緞簾子,車窗是白玉的,馬車比起尋常人家的要大上兩倍不止,這兩輛馬車周圍,前前後後跟着至少幾十名護衛,如此聲勢浩大,這必然是身份尊貴的人了。
侯飛凰正看着那馬車,那前頭馬車的車簾陡然被掀開,緊接着一身絳紫色長袍的東宮流雲出現在了視線中,侯飛凰猛的偏過視線,方纔那一道讓她如芒在背的目光,不像是東宮流雲發出的。
“侯爺。”自那黑金色的馬車後,雲錦馬車中又走出一男一女,其中女子穿着水藍色長衫嬌豔欲滴,正是侯飛凰前幾日已經見過的昭然公主,而昭然公主的身旁,一白袍男子也是風度翩翩,文雅如玉。
那男子身形與東宮流雲相似,一身白衣繡着蒼天白鶴,低調卻又仿若蓄勢勃發,額前的黑髮梳成一個整齊的髮髻套在一頂白玉發冠之中,從王冠兩旁垂下淡綠色絲質冠帶,系成一個好看的流花結,發冠後的黑髮隨風飛揚在身側,長眉若柳,身如玉樹。
此人便是帶着昭然公主來元京,今日想在此處求親的西齊國朝陽太子。
東宮流雲上前,與那朝陽太子說着什麼,就見朝陽臉上的笑容驀然大了些男神男神我的菜。
侯飛凰的心裡說不出的感覺,彷彿又堵了幾分,扭臉打算進相國寺,卻又見那黑金交錯的簾子動了動,緊接着一雙穿着黑色長靴的長腿便邁了出來,只一步他便穩穩的落到了馬車下,風吹過,帶起他曳地的長袍,襯得他整個人威風霸凜,如天神般令人不敢冒犯,此人正是當今東臨國權傾朝野的冥王殿下。
東宮冥一身玄青色蟒袍,黑金髮簪盤起頭頂的髮絲,鬢若刀削,暗紫色的魔瞳似帶着魔力,一眼掃過來便叫人不敢與他對視。
侯飛凰直覺覺得方纔那一道恐怖的目光是來自這位冥王殿下,她脊背一涼,連忙跟上秦央的腳步,卻見秦央回首衝這身後的東宮冥彎了彎腰,“王爺。”
算是打了個招呼,又向後走幾步一一給朝陽太子和昭然公主見禮,侯青蓮站在秦央身側,也同他一起行禮。
侯飛凰見這幾人似乎沒完的模樣,沒來由的生出幾分煩躁,一擺手便帶着無雪和青海就要進相國寺。
但她腳步還沒動,就聽到一旁的東宮冥涼涼的道,“二小姐是沒看見本王,還是有意無視本王?”
他這番針對性極強的話叫這裡幾人的視線也隨東宮冥一起看向了她,衆人只見相國寺外,侯飛凰一身青衣淡雅翩然,素淨的妝容在一衆濃妝豔抹的女人之中顯得有些突出,但她行爲卻有些鬼祟,似乎不想爲這裡的人發現,剛邁出了一條腿。
侯飛凰訕訕的將腿收了回來,面上掛着疏離的笑,“王爺說笑了,這元京哪有女子不想看見王爺,我不過沒有注意罷了。”
這一句沒有注意說出來也沒誰會信,幾人出來時就已經見侯飛凰站在那裡了,若然真的沒注意,人早就已經在相國寺裡頭了。
東宮冥朝她走了幾步,那涼薄卻令神魔也自慚形穢的俊美容顏上驀地綻出幾分笑意,以絕對的身高優勢俯視着她,“沒有看見本王,連流雲也沒看見?”
他這話問的極曖昧,順帶掃了一眼她身後的無雪,顯然是認識的。
無雪與青海也只行禮,並不開口搶侯飛凰的話,侯飛凰此前對東宮冥的印象,因他出手救了自己引出了子蠱,對他還是心存幾分感激的,可此刻因他這話,令她生出幾分厭煩來,於是她並沒有說話。
這見侯飛凰不好回答,秦央也好意的擋了出來,“怕是這幾個奴才的身影擋住了,沒看清楚,王爺大人大量,何須在意這個呢。”
他說着這番調解的話,卻令東宮冥的眸色又深了幾分,皇帝突然賜給秦央的兩萬鐵騎,令原本手握重兵的耶律奉天和東宮冥本就心存疑慮,對他印象不禁深了幾分。
“原來是秦安伯,不,如今該叫秦將軍了。”東宮冥一雙冷眸望着他,似要將人看出寒冰來。
秦央並不介意,反而夾在幾人中間又笑了,那桃花眼中有流光閃過,“今日的主人該是朝陽太子和昭然公主吧,王爺又何必與下官拘泥這些小事呢?”
他這番話,明是是捧着朝陽太子和昭然公主爲侯飛凰解圍,但細想也不難聽出他的言外之意,說東宮冥小氣,竟爲了侯飛凰沒看見他這件事在這裡攔着朝陽太子和昭然公主的路。
東宮冥這樣聰明絕頂的人,那話不用深究他也聽得出來,於是帶着寒芒的魔瞳一掃,面上莫名擒了一個叫人脊背生涼的笑意玉人歌。
而後竟然走到了侯飛凰的身邊,道,“既然二小姐方纔被閒雜人等擋住視線,不如稍後就擦亮眼睛好好看看吧。”
好好看看?什麼意思?侯飛凰的瞳孔收縮,見東宮冥刻意與他並排慢下來的腳步,吃驚的能吞下一個雞蛋,她跟他沒那麼熟吧?
可到底還是跟着東宮冥的步子一同進了相國寺,這一路中聽着身後東宮流雲說的話,她也明白朝陽太子和昭然公主爲了瞭解元京的風土人情,這幾日都借住在冥王府,所以沒跟宮裡的太后和聖上一同過來,而是坐了王府的馬車。
這廂幾人慢悠悠的踱步着,相國寺內有不少小姐公子頻頻盯着這一隊怪異的組合,這幾人卻仿若沒有察覺,仍舊大步向前走着。
“怎麼?”東宮冥察覺身邊人的腳步慢了下來,不由也隨侯飛凰的目光看去,只見相國寺的禪房外,有一株參天大樹,上頭掛着滿滿的紅綢絲帶,六月的天那樹葉碧綠,底下一片綠蔭,已有不少王孫公子駐足在此。
“這是相國寺的姻緣樹,本是一株雌雄同體的銀杏,二十多年前便屹立在此,聽說有天師曾爲這棵樹開過光,裘姻緣靈驗的很,這上頭的紅綢都是前來祈求姻緣之人掛上的,二小姐也有興趣嗎?”秦央在一旁充當解說,也不忘多問一句旁邊的昭然公主,“公主可想過去瞧瞧?聽說這顆姻緣樹靈的很,前來祈願之人幾乎都成真了。”
“當真有這麼靈?”昭然公主很感興趣,剪水雙瞳興致勃勃的盯着那顆姻緣樹的方向。
侯青蓮倒是被他忽略了,從方纔起就不怎麼好看的臉色不由更黑。
“公主既然有興趣,不妨過去看看?”東宮流雲鳳眼掃過幾人,卻落在侯飛凰身上更多,總覺得今日她似乎有意疏遠自己。
侯飛凰其實是不願意跟這幾人繼續呆着的,畢竟一個個的身份尊貴,若然自己待會說錯了一句話,她真怕這些人將她拖出去抹了脖子,於是她腳步停了下來,“我興趣不大,就先不打擾幾位了。”
她說着這話,揮手領着無雪和青海就要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卻見這裡幾人齊齊回頭看她,東宮冥又道,“不感興趣?二小姐可是覺得這裡的男人都入不了你的眼?”
這話一出口,這令朝陽太子本來平淡如水的眸子也起了幾分波瀾。
侯飛凰一滯,卻迅速的答道,“姻緣天註定,豈是一棵姻緣樹就能求來呢,我若心許王爺,難不成將王爺的名字掛上去,王爺就能與我兩情相悅嗎?”
她這話一出口,更是令在場所有人愣在這裡,侯飛凰本是一句玩笑辯解的話,這裡不少人卻似乎當了真,看着侯飛凰與東宮冥的臉色也變了幾分。
東宮冥高大的身軀往前走了幾步,就將侯飛凰圈在了他的範圍內,“本王倒是不知道,竟有這麼大的魅力能叫二小姐傾心。”
“我不是……”
“罷了,本王也有些乏了,秦大人就同朝陽太子和昭然公主去瞧瞧吧。”東宮冥雙手負在身後,說着這話就是直接命令的語氣,可莫名叫人覺得就該聽他說出的每一句話。
那番霸凜的威嚴,常人所不及,也令人心生幾分恐懼醫惹情牽。
東宮流雲立在昭然公主身側,眼神有一瞬的暗淡,卻很快恢復神采,在昭然公主的催促聲中跟了上去。
留在原地的人只有侯飛凰與東宮冥,青海也是緊張侯飛凰的,離她很近,前方二人說話他也能聽得清楚。
可眼見東宮冥往侯飛凰的位置走近了幾步,他也連忙跟上,腳下卻突然被一股阻力隔絕的動憚不得,如防護罩一般只將侯飛凰與東宮冥二人鎖在那防護罩內,緊接着見東宮冥脣角動了動,說出的話他用盡內力也聽不清楚一個字。
侯飛凰顯然沒有察覺到這情況,一雙杏眼看着朝她逼近的東宮冥,額角也不禁出了些冷汗。
“王爺有話說?”
東宮冥並不回答她,反問道,“二小姐與秦大人很熟?”
“你瞧我像跟他很熟嗎?”侯飛凰也不回答,指了指秦央身邊粘的緊的侯青蓮。“不過是因爲我大姐欣賞他,非要坐他的馬車來,我蹭個面子罷了。”
她無謂的說着這話,順帶將侯青蓮扯了進來,不管東宮冥問什麼,她直覺便覺得他不會有好事。
東宮冥微微側身,高大的身形幾乎擋住她看着前方所有的視線,魔瞳帶着蠱惑,“可找到下蠱之人?”
侯飛凰搖頭,雖然不清楚他爲什麼會問,“毫無頭緒。”
“最不可能之人,亦是最可能之人。”他薄脣輕啓,留下這句話,曳地長袍驀地轉身,兩名侍衛首領夜盲與疾風跟在他身後,便朝方纔幾人走的地方追去了。
青海這才覺得那股子防護罩似乎沒有了,感覺自己的腳能動了,立馬就衝到了侯飛凰身邊,“小姐,你沒事吧?”
侯飛凰擺擺手,並未察覺到青海方纔的異狀。
倒是一旁的無雪湊了上來,“主子,王爺似乎在提醒您呢。”
“你聽出什麼了?”侯飛凰反覆揣測了幾次他這話,又聯合祖母留下的信上寫提防身邊人。
身邊人?兩個侯文煜送來的丫頭已經發賣了,毒不是二人所下,春迎的死侯青蓮也有不在場證據,證明也不是她所爲,葉氏雖然舉止有些奇怪,但畢竟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是她,何況她平日裡爲人低調,總覺得她也不像是通那些邪術之人。
可侯飛凰也覺得奇怪,祖母找天師爲她測命格也就罷了,爲什麼連東宮冥都提醒她是最不可能之人,難不成他知道誰是下蠱的?
侯飛凰想到這裡腿就不受控制的朝他走的方向去了,青海跟在後頭仍爲侯飛凰有些擔憂。
“小姐,冥王殿下怎麼可能會知道呢,會不會是故意想引你過去?”青海是沉穩的,想的十分周全,畢竟方纔東宮冥那內力,就算真出了什麼事他護着侯飛凰,恐怕也撐不過他三招。
無雪倒是有些不以爲然,“王爺能騙主子什麼?”
無雪說完這話就見侯飛凰黑漆漆的瞳仁緊盯着她,還以爲自己說錯了什麼,那泛着媚意的瞳仁訝異了一下,很快道,“主子,怎麼了?”
“沒什麼,我覺得你說的對侯門景色之千金嫡妃。”
侯飛凰這番正經的說出這句話,無雪雖然鬆了口氣,可卻也開始覺得主子似乎變得有些神經質了。
這廂姻緣樹下,王孫公子不少,個個虔誠的在樹下的桃木桌上磨墨撰筆,書寫上心儀之人的姓名,而後大力一拋,懸上那姻緣樹的枝椏。
東宮流雲走在昭然公主的身側,卻始終與她保持着疏離的距離,本來掛着的溫潤的笑也似乎不達眼底,秦央倒是一張巧嘴逗得昭然公主笑了幾次,朝陽太子面如冠玉,目光澄澈,始終謙遜有禮的同昭然公主一道。
而在這幾位尊貴的人面前,侯青蓮自然也就成了擺設,沒有誰會特意回頭同走在秦央右側最旁邊的她說話,於是她臉色也不太好,就這麼同這幾人一起走了過來。
然,就在這幾人走到桃木桌前,開始研磨準備寫名字時,東宮冥那霸冷的身影翩然而至,那身姿魁梧挺拔,擋住了後方一大片陽光。
侯飛凰這時也追隨着東宮冥來到樹下,東宮冥與前方几人隔着有五尺左右的距離,侯飛凰走到他身邊問,“你方纔的話是什麼意思?”
東宮流雲和朝陽太子都是內力深厚之人,雖然常人聽不見這聲音,但這二人卻聽的清楚,眼神也不由往這邊看了一眼。
東宮冥負手而立,孜然獨立間散發着傲視天下之雄氣,他駐足在那裡,絕魅容顏回首看她,“二小姐若參不透本王的話,也沒資格再站在本王身邊。”
他倨傲的眉心微蹙,似乎對她的反應很不滿意,長腿一邁又同朝陽太子並排而立,“太子今日心情不錯。”
朝陽太子頷首,明澈的鳳目中漸漸暈開笑意,“本太子這幾日見元京繁榮,東臨如今如此昌盛,想起來我軍戰敗也是情理之中,對東臨敬仰罷了。”
這般恭維的話,若是常人說起來定然叫人覺得十分狗腿,可從朝陽太子口中說出來,就仿若自然流露一般,叫人心神盪漾。
東宮冥並不領情,隱藏的銳利的鷹眸看了一眼這環着姻緣樹的王孫公子和一些官家小姐,這周圍今日都多了許多侍衛,他看了一眼秦央,因侯飛凰的話也注意了一下他身旁的侯青蓮,道,“朝陽太子來我東臨和親,可想好要什麼樣的女子?”
“誠如二小姐所說,緣分天註定。”朝陽太子仍舊是一副平淡的模樣,那清水般的眼睛看着姻緣樹,“王爺也信這姻緣樹,要來求姻緣嗎?”
朝陽太子並不知道侯飛凰是哪家的二小姐,只是見東宮冥對她頗爲重視,於是也隨着幾人說辭,可看在有心人眼裡,就不是那麼個味道了。
侯青蓮臉色一僵,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儀態,展露出一個自認爲絕頂美豔的笑容看着朝陽太子,“倒真不知是哪位女子如此幸運,能入的了王爺和朝陽太子的眼。”
她說這話,微微上挑的吊梢眼中擒着幾分近似愛慕的意味,也不由得讓朝陽太子看了她一眼。
侯青蓮深知如今自己處境的不利,只有攀上幾個位高權重之人,纔好叫她日後在侯府裡能再楊威。
東宮冥卻頭也懶得偏,聲線低沉撩人心神,“若將終身大事寄望於一棵樹,才當真是蠢到死的行爲傲世特工,將軍請接招。”
這話他說起來既傲氣又輕鄙,昭然公主提在手中的筆一僵,不知該不該繼續落筆,朝陽太子方纔也問他是否要來求姻緣,他這麼說也當是打了朝陽太子和昭然公主的臉。
可朝陽太子面色稀鬆平常,仿若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般,面上笑容仍舊平淡如水,“王爺就沒有喜歡的女子?”
東宮冥邪冷的脣角微彎,以一種傲視天地的眼神俯視着幾人,“就算有,本王相信自己的能力遠勝這棵姻緣樹,本王若得不到的女人,這棵姻緣樹更不可能令誰人得到。”
他這話一說完,那周身的強大氣場就叫人覺得仿若寒風拂過,他得不到的女人,別人也別想得到?這冥王殿下當真是霸道專橫。
“三哥,相信昭然公主和朝陽太子也是爲了圖個好兆頭,也不會真的以爲這棵姻緣樹能那麼靈的。”東宮流雲見昭然公主臉色已經不好看,也忙出來打圓場,那雙燦若星輝的眸子卻看了一眼旁邊的侯飛凰,“三哥自己不信便罷,不如就看看別人祈願吧。”
昭然公主因這話臉色纔沒那麼難看,方纔已經落筆的地方沾了一道黑色的濃墨,一旁的侍女連忙接過她的毛筆,替她換了一張紙。
“既然八弟這麼說,那本王就瞧瞧,看你們今日的祈願,有哪一個能成真。”仍舊是倨傲不屑的語氣,他負手站在樹下,風一吹便有落葉朝他肩頭的位置落下,但只一瞬,那滑在他肩頭的落葉還未停留便偏離了一下方向,四分五裂落在了地上。
侯飛凰這些不習武的女子看不懂,但朝陽太子與秦央卻看得明白,這明顯是使用了內力將那樹葉生生的震開的,樹葉極輕,也沒見他動手,卻能將那樹葉震的四分五裂還偏離了原來的軌道,可見這位冥王殿下武功已經高深到了何種境地。
秦央明亮的桃花眼中也略過幾分暗沉,但很快又揚起眸子看在前方的昭然公主,“公主要祈願嗎?”
昭然公主點頭,面上泛着幾分嬌羞,這副小女兒的模樣令秦央笑意漸深,秦央上前幾步站到她旁邊,修長的手指握住了一旁的硯臺,替她研磨。
侯青蓮也爲他的動作有些訝異,這些日子以來她刻意與秦央走的近,去秦府找他又請他來侯府,可他如今對她卻彷彿一點也沒有男女之間的意思。
昭然公主也才十六歲,正是春心動盪的年紀,秦央身如玉樹,如玉面龐又生的風流俊美,對他也忍不住生出幾分好感,便應了他的請求,提筆在紙上寫下一個名字,便迅速折了起來,與紅綢掛在一起。
她正將那紅綢拋向樹梢,手剛擡起頭來,迎面卻撞來一個女子,令她腳步不穩向後倒,二人相抱着同時摔倒在了地上。
那剛剛脫離她手心的紅綢也因這重量被拉扯了下來,滾了幾下攤在樹下的草地上,有紅綢遮住了後面的字,卻還是清晰的能看見前頭東宮二字。
昭然公主臉一紅,也顧不得跟那個撞到自己的女子置氣,就連忙衝上去將那紅綢搶了過來,把都寫好了名字的紙張重新蓋好,這纔回頭打量那個匆匆跑來撞到自己的女子。
侯飛凰只覺得自己心裡彷彿更堵了,將太后有意給東宮流雲和她賜婚,又令二人同遊元京的事情聯繫在一起,她心中莫名煩躁。
“流雲哥哥?”那撞到昭然公主的女子聲音嬌俏,一身粉衣若桃林裡走出的精靈,晶亮的眸子透着幾分欣喜叛逃王妃,冷王借個娃。
這廂從方纔她走來的方向,兩個小宮女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
“郡主,您別跑那麼快!”
“罷了罷了不用你們跟,我三哥和流雲哥哥都在這裡,能有什麼事。”粉衣女子不悅的衝身後吩咐,回頭見她容貌正是琉璃郡主,今日她彷彿心情不錯。
似乎這才反應過來方纔衝撞了昭然公主,她連忙轉身又道,“真是對不起,本郡主走的急,竟一時沒注意到公主在此,還望公主海涵。”
琉璃郡主雖然性子活潑了些,可禮數也是樣樣周全,她賠禮道歉的話也都說了,昭然公主也不好再與她生氣。
“郡主言重了。”昭然公主緊了緊手中的紙張,被掛向姻緣樹的祈願貼被衝下來,如何看也是件晦氣的事情。
侯青蓮這時在一旁掩嘴輕笑,“公主的祈願貼還是快快掛上去吧,落地久了怕也不靈呢。”
秦央在一旁揚眉淺笑,“不如我替公主掛上去?”
昭然公主也怕自己再掛有誰來打斷,忙點點頭將布條遞給了他,秦央腳尖輕點,輕盈的躍上枝椏將那紅綢穩穩的掛上了樹梢,他手掌翻轉間也看見了那紙張中寫的名字,不由一愣,但他並未表現出什麼,落地又是一副謙謙公子的模樣。
“怎麼流雲哥哥也信這姻緣樹來求姻緣嗎?”琉璃郡主掃了一眼那姻緣樹上掛滿枝頭的祈願綢,畢竟是個年幼的女兒家,眼中也透露出幾分希冀,“我也聽說這姻緣樹靈的很,在這樹下祈願之人結果都靈驗了呢。”
東宮冥眸曈中閃過譏諷之色,但也並未言語。
倒是東宮流雲仍笑着,“琉璃既然也信,不如也將你心儀之人的名字掛上去吧。”
“怎麼你來了,皇兄和母后還沒來?”東宮冥幽深的眸曈掃了一眼這姻緣樹周圍,復又看向琉璃郡主,不耐的打斷幾人的話。
“皇上和姨母在後頭的驕子裡,這會兒估計也快到了。”琉璃郡主很快答道,對東宮冥的態度恭敬顯然與對東宮流雲不同。
相國寺外仍舊不斷的華貴的馬車駐足,錦袍華服的人慢慢走來,但這姻緣樹下,這幾個東臨國舉足輕重之人還是令周圍的許多男女側目。
這幾人身份太尊貴,侯飛凰不自覺的就有一股無法融入的感覺,她正想走,偏偏那琉璃郡主就興沖沖的朝她走了過來。
“二小姐,上次與你琴瑟和鳴,本郡主惦記着你呢,你也是來求姻緣?”
侯飛凰還沒來得及回答,她帶着幾分狡黠的眸子掃過面前幾個男人,又道,“是求和誰的姻緣?在這裡的人嗎?”
琉璃郡主這話說的過於直白,令這裡幾個男人的目光都掠過二人,似乎也在等侯飛凰回答,朝陽太子鳳目漾着醉意綿綿的笑,看侯飛凰的眼神也深了幾分,太平侯與冥王認識她,連琉璃郡主也對她甚爲客氣,這讓朝陽太子更好奇她的身份。
於是道,“敢問二小姐是哪位大人府上?本太子甚爲好奇,如何能教出二小姐這樣出衆的女子。”
他就那麼遠遠笑着,周身就仿若鍍上一層光圈一般令人不敢冒犯,侯飛凰並未迴應他的眼神,只低頭道,“家父姓侯,商人家比不得官宦家的女兒,太子謬讚四姑娘宅鬥手札。”
“侯?安定侯?”朝陽太子來東臨前也是做了功課的,大到東臨權傾朝野的冥王和耶律奉天,小到民間商人長孫錦,這些他都有耳聞,侯府在東臨國名聲赫赫,他自然也聽說過。
“正是家父,凰兒是小女子二妹。”侯青蓮不甘被這些人無視,終於是搶到了一個能說話的機會。
“怪不得二位小姐如此出衆。”朝陽太子眼中泛出幾分興趣,這令侯青蓮沉靜的臉上也平添了幾分笑意。
“太子纔是人中龍鳳,將來太子妃殿下,定然更加出衆呢。”她語氣綿綿,那修長的身形擺出婀娜的姿態,令人心神盪漾。
可站在這裡的男子身份尊貴至此,什麼樣的美人兒沒見過,遂朝陽太子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將那泛着興趣的瞳仁又看向了侯飛凰,畢竟從他方纔看見的情況,這二小姐明顯比大小姐更與這些人熟絡。
“雲環?”遠遠的侯飛凰聽到身後似乎傳來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回頭往後看去,便見葉氏帶着女兒侯雲錦在相國寺入口的位置,有一身着深藍色官府的男子正朝二人走去。
李嬤嬤見侯飛凰面上泛着疑慮,連忙湊上來,“是葉夫人的父親,江南巡撫葉秋明。”
她這纔想起雲環是葉氏的名字,只當是有了脫身的理由,連忙回頭道,“今日這樣的大日子,小女還是跟着自家人要穩妥些,王爺,太子,請恕小女先行告退。”
她說着這話,並未打算經過幾人的同意,就想往葉氏的方向走去。
但東宮冥眉梢微挑,順着她的目光也看見了那幾人,淡淡道,“跟着你侯府的姨娘,就穩妥?”
侯飛凰總覺得他話裡有話,等着他說接下來的話,他卻只是冷冷掃了她一眼,一甩黑金交錯的綢緞錦袍,看向朝陽太子的方向,一個字也不說了。
這般孤傲的神情,仿若剛纔將話說道一半的人並不是他一般。
侯飛凰多留了個心眼,與朝陽太子並目而笑,便帶着李嬤嬤和無雪擡腳走向葉氏。
這廂不看侯飛凰的東宮冥卻忍不住擡眸掃了一眼,眸曈之中似乎浮現出幾分失望,但很快就被他隱匿下去,再揚眉又是滿眼倨傲之色。
“姨娘。”
侯飛凰走到葉氏跟前之際,才發覺那葉氏父親葉秋明的身邊還跟了一個看起來比自己稍長兩歲的丫頭,生的如葉氏一般端莊但看着卻有些小家子氣,有些冷眼寡語,眉眼也有幾分相似,這怕也是個未出嫁的女兒,才允許今日帶來相國寺。
“飛凰,怎麼也不同侯爺多說會兒話呢。”葉氏顯然是剛纔就看見了侯飛凰的,溫順的眉眼漾開了慈祥的笑意,“這樣難得的機會也不好好把我,你瞧你大姐。”
侯飛凰順着她眼光看去,便見侯青蓮正張嘴與面前幾人說着些什麼,令幾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
侯飛凰很快轉身,“大姐生的國色天香,我自然不能與她相比。”
葉氏聰慧,見她這麼說也不再說什麼,一路同葉秋明說着家常話,一路朝相國寺另一側走去巨星人生。
“二小姐去看老夫人了麼?”葉氏突然這麼一問,倒把侯飛凰給問愣了。
這纔想起來,祖母也是在這相國寺齋戒,還有上次曾爲東宮流雲卜算命格的那位定遠大師。
“我也有日子沒瞧見老夫人,不如二小姐同我一道過去?”柳氏徵詢的問着,又看了一眼身旁的葉秋明,“父親,雲傾這孩子話少,勞煩您替我好好教教她爲人處世,我去瞧瞧老夫人。”
“恩。”葉秋明悶聲點頭,眼中帶着慈愛。
這廂侯飛凰便跟隨葉氏朝相國寺裡頭的禪房走去,看葉氏輕車熟路的樣子侯飛凰不禁有些奇怪,“姨娘來過這裡嗎?”
“不算經常,閒暇時候便過來看看。”她溫順的眉眼掛着淡淡的笑意,那笑容怎麼也不像是一個心機歹毒的人該有的。
“雲環?”侯飛凰與葉氏剛到那禪房門外,老夫人卻先叫了葉氏的名字,二人朝裡緩步走來,便見老夫人穿着一身布衣正在掃院子。
葉氏連忙上前幾步就將那掃帚給奪了過來,“老夫人您這是在折煞自己呢,都說了這些事您就不必做了,怎麼還是這麼坐不住呢。”
她這話念的及其自然,彷彿在說自家的母親一般,抱怨卻又帶着濃濃的關心。
老夫人被她攙扶着一同走入產房,在那草墊上盤腿坐了下來,不禁咯咯笑了起來,四周有些空曠,這笑聲也略顯得突然,老夫人一手拉着葉氏,一手拉着侯飛凰,慢悠悠的道,“這麼些年,也只有你這麼念着我,若不是你沒有兒子,我無論如何也要讓震天將你扶正的。”
老夫人慈眉善目,拉着葉氏的手那般緊,也不像是僞裝出來。
“不管爲妻爲妾,妾身既然已經嫁給老爺,您就是我娘,如何能不管您呢。”葉氏也將手裹住老夫人,那溫順的模樣儼然是一個模範兒媳。
老夫人對她很滿意,於是又看着侯飛凰,“今日的事我都聽說了,震天也真是,這樣重要的日子居然也不陪你們來,柳氏能上的了什麼檯面,到時候莫丟了我侯府的臉。”
老夫人上次不過回了侯府幾日,心中對柳氏的印象就已經一塌糊塗,本還有意讓她作侯府夫人,可現在想起來她就覺得當時自己的眼睛定是被什麼給矇蔽了。
“姐姐近來治家尚好,後院都安生着呢。”葉氏聲音綿綿,沒有半分挑唆之意,“倒是老夫人不在,妾身瞧老爺有幾日都站在福苑,怕是也想老夫人呢,老夫人也別這麼倔,還是回侯府去住着吧。”
“這事就不必再說了。”老夫人擺擺手,似想起什麼拉着侯飛凰的手緊了幾分,“二丫頭,可看了祖母留給你的信?這些日子你沒出什麼事吧?”
老夫人顯然是還不知道她此前中蠱的事,顧慮葉氏在這裡,她也搖了搖頭,“沒有。”
“那就好,幾日前還我問定遠大師,他還說你劫數未了,看樣子定遠也老了。”老夫人輕撫胸口,彷彿絲毫不介意葉氏在這裡。
葉氏一愣,“二小姐有什麼劫數?”
侯飛凰訕笑,“祖母說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