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遠遠也看見了侯飛凰,繞過侯青蓮和侯明溪就朝她走來,髮髻上的步搖隨着她的步履一晃一晃,煞有風韻。=
“姨娘。”侯飛凰也滿面笑容的迎了上去,“總算是回家了。”
趙氏點點頭,那一張保養的上好的臉上已經少了許多往日的挑剔與刁難,似平和的看着她道,“二小姐,往日多有得罪,還望莫往心裡去,日後,我只能在府中好好陪着我的女兒。”
侯青蓮扶着她的左臂,那微微上挑的吊梢眼也含了幾分期許。
侯飛凰連忙讓開一條路讓這母女幾人過去,也道,“您是長輩,飛凰怎麼會同長輩置氣呢。”
趙氏聽着這話也不說什麼,就由自己兩個女人簇擁着回了南苑。
侯飛凰在這站了一會兒,很快也看到了一直在門內看着的柳氏,她見趙氏已經走了,小跑了兩步追上來,“二小姐,我怎麼瞧姐姐一副已經洗心革面的模樣,你說她是裝的還是真的?”
柳氏有些豐腴的身段在陽光下映襯的更加白皙,她看着趙氏的臉似有些不甘心,“到底還是家底硬些好,姐姐犯了這樣的錯,就因着她是趙將軍的妹妹還能將她請回府來,這若是我們這樣身家不好的,唉。”
柳氏嘆了口氣,有些不甘心看着趙氏的背影,又看向侯飛凰道,“不出幾日又是金秋科舉了,聽說今年宇文姑爺勝券在握,妾身也聽了幾次明溪在那裡說她家相公,若是宇文姑爺今年又高中,那姐姐怕是在府裡又要揚眉吐氣了。”
柳氏說了一通,見侯飛凰似乎不太愛迴應自己有些無趣。
趙氏洗心革面?侯飛凰信她纔有鬼,三十多年來都那樣的性子,豈是在將軍府這些日子就能改變?
“姨娘,你若覺得趙姨娘是裝的,不如我們想辦法讓她露出原型?”
柳氏眼睛立刻就亮了,“二小姐有什麼好主意?”
趙氏拉着兩個女兒的手,見漸漸遠離了侯飛凰與柳氏的視線,立時就氣的罵出聲,“我這纔不在府裡幾日,柳氏怎麼就囂張成這樣,看到我過來也不來同我打聲招呼,還有那個侯飛凰,莫不是真當她就是侯府未來的接班人了?”
侯青蓮一副習以爲常的模樣,挽着自家母親的手往裡走,“娘算了,這些日子你還是不要惹她了,二妹妹絕對不是省油的燈。”
侯明溪卻有些不在意,“有什麼,她不過就是一張嘴巴會挑撥罷了!娘你千萬要替女兒出這口惡氣啊!她這幾日都放縱身邊的丫頭來欺負我了。”
說着侯明溪指了指胸前那一塊被燙紅的印記,趙氏看見了,眼中也是燒起濃濃的怒火,侯明溪將此事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便聽得她聲音也大了幾分。
可就在三人正要推門進南苑時,一陣爆竹嗶哩啪啦的聲音就在三人中間響起,門內的人直接將一長串的爆竹丟在了三人中間。
趙氏想往左跑,侯明溪在那堵着,想往右跑,侯青蓮發瘋似得揮舞着自己的手,只能是被這二人禁錮在中間直到那一長串爆竹聲消失。
趙氏此時慌亂之下,髮髻也亂了,步搖也跌在了地上,兩個女兒也好不到哪兒去都是一臉的狼狽,趙氏將地上的步搖撿起,氣的使勁推開了面前的大門。
“搞什麼!沒看見有人嗎?放什麼……”
這一聲厲害在看清楚裡面的人時登時就淹沒在了喉嚨裡,南苑大院之中,侯老爺正站在中間,一左一右站着侯飛凰與柳氏。
侯老爺聽到趙氏的喊聲濃眉稍稍蹙起幾分,趙氏很快察覺他的不悅,連忙陪着笑臉湊了過去,“老爺,這是歡迎妾身回來嗎?可把妾身嚇了一跳。”這樣細微又溫柔的聲音,彷彿方纔那一聲粗獷的大喝不是出自她口中一般。
侯老爺皺了皺眉,有些狐疑的看着她,“飛凰說你性子變好了許多,我只是過來看一眼。”
趙氏一聽立即笑着看了一眼侯飛凰,“二小姐真是過獎了,只不過妾身這些日子在將軍府也聽哥哥教導了我許多,懂得爲人婦體貼相公,教育兒女才最重要,想來以前的事情做的也蠢極了,不想再重蹈覆轍,妾身如今也只想洗心革面,好好做老爺的解語花。”
“你能想通再好不過。”侯老爺點頭但面上仍舊沒什麼表情。
柳氏這時卻令言禮言貌搬出了一個鐵盆,鐵盆裡還丟着碳此刻已經燒了起來。
“姐姐,你這好不容易纔回家,就來跨個火盆去去晦氣吧,也好祈禱姐姐日後安康幸福的生活。”
趙氏的臉色登時有些黑,按說跨火盆一般都是蹲了大牢,或者是曾經品行不好做了太多錯事的浪子迴歸家門時,回讓他們跨個火盆表示以前的事情一筆勾銷,全燒盡盆裡,可柳氏現在讓她跨火盆,這明擺着是在羞辱她。
侯明溪也看不下去,很快喊了起來,“爹,娘做了什麼呀就要跨火盆了?”
柳氏卻笑着應道,“六小姐,這是去晦氣,你成親的時候宇文公子不也跨了嗎?”
這話令侯明溪身邊的宇文無憂臉色一變,成親那日的事情,與他來說全都是此生都沒有過的羞辱。
“可這哪裡一樣。”侯明溪還想狡辯,“娘是女子,已經知道錯了,日後好好伺候爹也就罷了,柳姨娘你莫不是看不得我娘好?”
“哎呀老爺天大的冤枉啊!”柳氏有些誇張的摟着侯老爺的手臂叫了起來,“我當然是希望姐姐好了,不然我也不會令姐姐來跨這火盆,希望她從今往後慾火重生,好好做老爺的夫人啊。”
侯老爺聽着柳氏的話並沒有開口,只用眼神淡淡掃了一眼趙氏,趙氏頭皮一硬,便明白這火盆侯老爺也是同意要她跨的了。
“娘。”侯青蓮見她臉色難看,也拉了拉她的袖擺,似在示意她嚥下這口氣。
趙氏猶豫了一下,也還是緩步走到那火盆面前,準備跨過去,但就在她剛靠近那火盆幾分,那火盆裡火驟然燒的更大了一些,險些燃氣她的布裙,趙氏的臉登時黑了,將腿收了回來。
但一回頭就見侯老爺微微皺了皺眉。
她咬了咬牙不敢再看,伸出腿飛快的一躍將火盆跨了過去。
然她落地還沒站穩,悶頭便是一盆冷水澆在了她的臉上,雖說是六月炎熱的天,這一盆冷水卻還是澆的她有些從頭到腳的發涼。
趙氏忍了半天才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道,“這又是哪一齣?”
那端着水潑出來的丫鬟愣了一下,連忙跪了下來,“對不起夫人,這是奴婢擦桌子的水,奴婢耳背,沒聽到有人在外頭,夫人饒命!”
趙氏聽了這話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還沒完全落下的水珠,果然見那顏色中帶了幾分渾濁,從她頭上滑落下的還有幾滴滑入了她的嘴裡,饒是忍了這麼久,趙氏此刻也忍不住爆發了。
“你是看不見外頭有這麼多人?還是聽不見外頭有聲音?李福海怎麼辦事的,連這樣又聾又瞎的下人都招?”她這番嚇人的語氣令那丫鬟驚得後退了兩步,忙又跪下來磕了幾個頭。
“夫人饒命啊,奴婢真的不知道夫人在外面!是管家說夫人今日要回來,才令奴婢回來打擾的!”
侯老爺看着趙氏那大叫出聲的模樣,眉頭不禁皺的深了幾分,“不知者不罪,你先下去吧。”
那丫頭得到侯老爺的應允,才站起身如同身後有狼攆一般,飛快的跑出了南苑。
趙氏這才發覺自己方纔似乎有些失態,侯青蓮連忙上前用帕子給她擦了擦臉,到臉上沒有那水漬了纔看着回頭看着侯老爺,“老爺,真是對不住,一回門就碰上這樣的事,妾身先去換身衣裳。”
侯老爺蹙眉,略帶幾分深沉的臉上也帶着幾分不悅,“你剛回來,好好歇着,讓青蓮和明溪陪陪你吧,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趙氏不敢強留,連忙同幾人送侯老爺出了院子。
等侯老爺一走,趙氏再回來,看着柳氏的眼神就徹底變了。
“妹妹,這樣折騰我,很好玩是不是?”趙氏眼中迸出幾分兇狠,盯着趙氏似要張口將她撕碎一般。
柳氏本就是怕趙氏回打擊報復纔會叫侯老爺一同前來,想叫她以爲今日之事是侯老爺的主意,於是連忙辯解道,“姐姐你不知道,今日你回府,是老爺說爲了給你拼個好兆頭才令妾身去準備這些的。”
“你以爲,我會信?”趙氏輕蔑的看了她一眼,眸曈之中的慍怒更加,“我這纔多少日不在府中,我看妹妹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柳氏腳下一軟,被趙氏的威脅有些震懾到,侯飛凰連忙在身後扶着她,笑道,“趙姨娘,柳姨娘也是好意,你怎麼能這麼說她呢,方纔的事情爹確實知道,不信你可以去問爹啊,再說了,若你覺得不妥當,方纔爲什麼不說呢?難不成你只敢怪柳姨娘,卻不敢怪爹?”
趙氏臉色一變,倒真的被侯飛凰的話給說中了,但她哪裡會承認,只笑道,“二小姐,我這同你柳姨娘說話,你一個小輩插什麼嘴?”
“我不能插嘴?”侯飛凰笑着她,絲毫也不惱,“若是姨娘不叫我說話,那我這便去問問爹,順便將姨娘的話都轉告給爹,讓爹替柳姨娘給你一個解釋吧。”
趙氏臉色一變,登時就喊住了她,“總是躲在老爺身後,我看老爺能保你們多久!”
這惡狠狠的聲音哪裡還有半分方纔見到那溫柔婉約的模樣,柳氏一震,拉着侯飛凰的手也不由緊了緊,趙氏又回了侯府,那就如同又招了一匹狼,且還是隨時盯着她們隨時會暗中出手的狼。
趙氏不善的看了兩人一眼,帶着兩個女兒進了內室。
柳氏拉着侯飛凰的手仍然沒有鬆開,直到侯飛凰看着她,“姨娘,你這是怕她嗎?”
柳氏一驚,連忙放開了握着侯飛凰的手,但眸曈之中也着實含了幾分恐懼,“二小姐,你說……”
她正要說話從南苑的內院之中突然又被人潑了一盆水出來,侯飛凰眼疾手快的將柳氏拉開,那盆水就潑在兩人放在站的位置上,柳氏臉上登時難看了下來,“二小姐,你看看她!”
侯飛凰沒有迴應她,只是趙氏剛回來,她還要好好靜待時機,等找到最佳機會纔好叫她絕無反擊之力,於是也沒理柳氏,帶着子月慢騰騰的回了凰園。
只是南苑那邊不安寧,連凰園這裡也被一羣人給霸佔了,侯飛凰剛從南苑回來,就見凰園內方家一家三口又坐在院內吵吵嚷嚷的不知在說些什麼,見侯飛凰來了,一個個的衝上前將她圍了起來。
子月連忙攔在了侯飛凰面前,護着侯飛凰在木桌上坐下,侯飛凰也不明白這幾人是怎麼了,忙問道,“方舅舅,這一大早的又是怎麼了?元婉有事?”
方原生看着侯飛凰憨憨一笑,在她對面坐下,“不是不是,不過確實有事求二小姐幫忙。”
方水仙也連忙賠着笑臉給侯飛凰沏了一杯茶,“二小姐,你是我們全家的恩人啊,若不是你,別說如今娶元婉了,我們一家人還不知道在哪要飯呢。”
侯飛凰看着父女二人一上來就說好話,猜測也沒什麼好事,只道,“到底什麼事,你就直說吧。”
方原生笑容更大,諂媚的看着侯飛凰道,“二小姐是這樣的,你看如今我們狗蛋要娶元婉了,可是連置辦件衣裳,和給元婉買件首飾的錢都沒有,今日我們去找元婉,元婉說,狗蛋穿的實在……所以,想先跟二小姐借點銀子。”
侯飛凰鬆了口氣,“我當是什麼事兒呢,你們缺銀子,直接找我爹去要就是了,找我做什麼。”
那方原生卻皺起了眉頭,“我們也想過,可,可元婉說叫我們不能問侯老爺要。”
侯飛凰料想這定又是元婉想的刁難這方家人的方法,一時也有些沉默。
李嬤嬤看這一羣人面面相覲的樣子,上前低聲道,“小姐,不如還是將這事告訴老爺吧。”
“不行啊二小姐,若是將此事告訴老爺的話,那元婉知道定會不高興的,她如今也不是很待見我們,二小姐若是不願意幫忙也就罷了,千萬不能同侯老爺講啊。”
侯飛凰斜睨了一眼方原生,雖長得賊眉鼠眼不像個好人,可聽他這麼一番話想來也是在意元婉,不想元婉爲侯老爺所責怪的。
“二小姐,就請你先借一點給我們,待元婉過門以後我們有了銀子,定會將這錢還給你的。”方狗蛋也開口道,眯縫眼中含了幾分希冀,“我們本來就窮的元婉不願意嫁給我,如今老爺的話她也不能違抗,我只想討點銀子去給她買點首飾討討她的歡心,也好過什麼都沒有的嫁給我。”
侯飛凰看他這番話說的倒是真心,便也叫李嬤嬤取了一千兩銀子給他,方家一家三口連忙千恩萬謝的走了。
李嬤嬤取了銀子不免有些心疼,想當時侯飛凰母親過世以後,她獨身一人在這府中銀兩也總是被趙氏剋扣的連買個首飾的錢都沒有的,就這麼一千兩銀票拿出去她都有些替侯飛凰心疼。
“小姐,你將這銀票借給方家人,當真能收的回來嗎?”
“他若不還給我,那更好說了。”
若不還,她便直接將此事告訴侯老爺,也好叫侯老爺知道元婉在這時候還在想辦法刁難方家人。
“小姐,元婉小姐來了。”侯飛凰正打算與李嬤嬤商量什麼,就聽得子月通傳,連忙令子月引元婉進來,便見門外入口處一身水綠色長衫的元婉挪着小碎步走了進來。
她看侯飛凰坐在那裡也好不客套,直接在她面前坐下,“妹妹今天心情可好?”
侯飛凰不以爲意,“你與方家人倒是挺像的,他們剛走你就沒碰上嗎?”
“他們來找你做什麼?”元婉似乎有些緊張,提到方家人神經就崩起。
“他們來找我做什麼,你不清楚嗎?”侯飛凰打量了一眼元婉,挽起髮髻上斜插的步搖不是金的就是玉的,手上也帶着一個碧綠的翡翠鐲子,看起來都是價值不菲。
元婉見她盯着自己的首飾看,似乎也明白她在暗示,回頭同身後的丫頭說了些什麼,便叫那丫頭飛快的跑出了房間。
“元婉姐姐這是何意?”
“我請了柳姨娘一同過來,有正事同你們說。”
請柳氏?與柳氏有關的事情侯飛凰也只能想到侯傾歌了,畢竟在侯傾歌小產那日,元婉是帶了侯老爺過去圍追堵截的,雖然最後並沒有查到。
元婉也不急,就那麼盯着侯飛凰,打量她每一個表情,直到那方纔出去的丫頭引着柳氏進來,才見她往後退了兩步,給柳氏留出一個位置。
柳氏急急忙忙的被她請來,也不明白她爲了什麼,但看侯飛凰在這裡,也心想着她們兩個人總不能讓她一個佔了便宜,便也走上前坐了下來,道,“元婉小姐,這麼急急忙忙的叫妾身來做什麼,有急事?”
柳氏這話音剛落,侯飛凰房間的門迅速就被那兩個丫鬟關了起來,李嬤嬤立時瞪着那兩個丫頭大叫。
“你們要做什麼!”
那兩個丫頭並不理會,關了門便重新走到了元婉身後。
元婉看着兩人,那算不得絕美的面容之上帶了幾分輕蔑,“姨娘,二小姐,你應當知道我叫你們在一起是爲了什麼事吧?”
“元婉你這話我就聽不明白了,什麼事情你不說我們怎麼知道?”柳氏有些不悅的瞪了她一眼。
元婉也不急,確認周圍沒有人以後才緩緩道,“姨娘,傾歌的肚子裡真的沒有孩子媽?”
柳氏一聽這話臉色立刻就拉下來幾分,“元婉你這是什麼意思!大夫已經診脈我們歌兒確實沒有懷孕,都過去這麼多天了,你還想來污衊我們歌兒嗎?”
元婉肚裡的孩子也已經沒了,柳氏沒了顧忌,就算再去查也查不出什麼,所以這會兒說話也中氣十足。
元婉登時就笑了,笑的柳氏有些莫名其妙。
“你到底今日找我們有什麼事,你再不說我可就走了,沒那麼多閒工夫跟你在兒瞎耗!”
聽着柳氏不耐煩的語氣,元婉也只是冷冷的勾了勾脣角,“姨娘,你以爲傾歌懷孕流產的事情,當真沒人知道嗎?”
柳氏身形一僵,顯然被她唬住了,侯飛凰卻迅速按住柳氏,冷靜的道,“元婉姐姐,懷孕又小產這可好大的帽子,傾歌才十三歲,你說這話可有什麼證據?”
元婉冷冷一笑,“你以爲那日我沒有追到你們就沒有你們留在蘭芝堂的證據了嗎?蘭芝堂的胡大夫,就是最好的證據!”
柳氏登時臉色一冷,那一日爲元婉診查的確實是蘭芝堂的胡大夫。
“元婉姐姐,你若這麼說的話,你便將胡大夫帶來,讓他來指認我們,若他敢當着面這樣說,我們也便認了,否則,傾歌小產這事,就是你妒恨庶妹,刻意誣賴!”
侯飛凰說着聲音也大了幾分,她只是猜測,胡大夫從診查侯傾歌有沒有懷孕時就已經被她買通,應當不可能會再來替元婉作證的。
“二小姐這帽子扣的也當真大,你以爲只有你收買的了胡大夫嗎?”元婉眸色一愣,登時惡狠狠的瞪着柳氏,“我就去將胡大夫請回來,希望姨娘到時候不要後悔。”
柳氏身形一怔,顯然是被驚着了,侯飛凰連忙上前幾步按住了她欲動的左手,厲聲道,“那日給傾歌診脈,說傾歌沒懷的也是胡大夫,元婉姐姐如今將胡大夫清出來,又說傾歌懷了又小產,你覺得這話當真有人會信嗎?”
“信不信的無所謂,反正爹知道就行了!”元婉說着這話,起身就往出走,柳氏有些緊張想去攔她卻被侯飛凰拉住。
侯飛凰看她的身影頭也不回,“元婉姐姐,你怎麼連騙人都不會騙呢。”
走到門口的元婉腳步一頓,登時就回頭怒視着她,“你說什麼?”
“爲人醫者,最重要的便是口碑,就算胡大夫真的被我買通,但他已經診了傾歌妹妹說她沒有身孕,如今又跳出來說被我收買,傾歌其實是有孕而後小產,你覺得他會做這樣毀自己名聲的蠢事嗎?又或者,這樣的蠢話你指望爹會信?”
元婉臉色難看,帶着幾分被戳穿後的震怒。
“元婉姐姐,後天就是你下嫁給方狗蛋的日子了,奉勸你還是不要再動這樣的心思,好好準備出嫁吧。”
元婉臉色登時變得更難看,還沒等她說話,侯飛凰又道,“若你多花些心思在方家人身上,日後嫁過去的日子說不定能過的好些呢。”
這話無疑更激怒元婉,元婉回頭恨恨的瞪了二人一眼,頭也不回的回去了。
留下柳氏仍有些心有餘悸的看着她,“二小姐,傾歌的事真的不會有人知道嗎?”
侯飛凰擺手示意她放心,“若元婉真有那個本事能收買的了胡大夫,早就帶到爹面前去了,怎麼會來同我們講,你當真以爲她有那麼仁慈?”
柳氏一聽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可到底心中還是有些不安寧,可接下來的兩日平靜,也算讓柳氏徹底放下了心。
元婉婚前兩日,侯飛凰這兩日都在翠玉軒忙着,翻看翠玉軒的賬本,看看翠玉軒的生意,又經掌櫃介紹認識了幾個翠玉軒的供貨商,也基本上將翠玉軒的經營流程弄清楚了個大概。
東宮流雲這兩日倒是忙了起來,總是大清早的起來問他便已經出了府,大晚上的回府也還不見他回來,唯有朝陽太子偶爾會纏着她同她一起上街走走。
兩日一晃就過去,侯府裡衆人期待的元婉大婚的日子也終於在今日到來,侯飛凰同往常一樣起了個大早,但這侯府的下人早在天不亮就已經開始忙活了起來。
侯老爺顯然是在意元婉這個半路女兒的,酒席擺了二十多桌,紛紛宴請着元京他所認識且熟悉的貴客,柳氏也忙得腳不沾地,穿梭在後院之中爲今日大婚佈置場地。
西苑之中,元婉也一大早的就被喜婆拉了起來,正給她擺弄着髮飾,葉氏在一旁同她念叨着些什麼,見侯飛凰進來了,熱情的將她拉進了屋。
“二小姐,你可是今日第一個來的姐妹呢,討個好彩頭。”葉氏說着將侯飛凰摁在了元婉身邊坐着,“元婉,瞧你飛凰妹妹,到底還是同你關係好呢。”
元婉脣角泛起一個冷笑,關係好?
但到底這話她沒有說出來,只道,“是啊,飛凰今日來的好早。”
“這不是想來看看新娘子嗎?”侯飛凰只是覺得以元婉這樣的性子不會就這樣甘願嫁給方狗蛋,所以想來看看她還會不會有什麼動作。
“牡丹姐姐,你今天的衣服好漂亮啊!”
侯飛凰話剛說完,從門口處便衝進來一個同樣穿着大紅衣服的女子,那女子眯縫眼塌鼻樑長得實在普通談不上好看,尤其今日還因爲元婉大婚,將臉畫的通紅顯得十分滑稽,一臉欣喜的握着元婉的喜服。
這女子正是方原生的女兒方水仙,就這麼大刺刺的衝進了元婉的房間,連門也不不知道帶起來。
元婉的臉色登時有些黑,看着那方水仙抱着喜服不肯撒手的模樣就有些嫌惡,還是葉氏開口說道,“小姑子以後遲早也是要嫁人的,這衣服你以後也穿的上呢。”
方水仙靦腆一笑。“我怎麼敢奢望同元婉姐姐一樣的衣服呢,家裡窮,能省就省吧。”
葉氏或是覺得看方水仙乖巧,竟也有些動容,“如今元婉姐姐是我們侯府的人,你也就是我們侯府的親戚,這喜服定是不會少的,日後說親也可以藉着侯府的名聲,大可以說個好些的人家,不會穿不上喜服的。”
方水仙樂呵呵的點頭,“那就借姨娘吉言了,希望元婉姐姐嫁給哥以後,水仙也能出嫁!”
方水仙到底單純,就這麼被葉氏哄了一通似乎就信了日後有一日,自己也能像元婉這樣,風光出嫁,十里紅妝。
可方水仙羨慕着元婉的婚事,元婉這裡還不願意嫁,尤其是看在方家人那穿着談吐以及身家長相,沒有一樣是入的她的眼的。
這樣想着,她拿着玉鐲的手突然鬆了一下沒拿穩就掉在了地上,摔在地上玉鐲登時就摔成了兩半,元婉的臉登時就黑了。
“哎呀牡丹姐姐怎麼這樣不小心,這鐲子貴的很呢,狗蛋哥跑了京城幾家玉器行纔給牡丹姐姐買的!”方水仙有些心疼的蹲在地上,想將那已經碎掉的桌子拼起來,可鐲子已經碎了,她就是再怎麼拼也恢復不了原來的形狀。
元婉看也不看她,“不過是個鐲子,摔也就摔了。”
方水仙卻有些不依不饒,“牡丹姐姐你怎麼能這麼說呢,這可是狗蛋哥的心意,爲了給你買這個桌子,狗哥還……”方水仙似覺得自己說漏了嘴,連忙閉嘴不說了。
元婉瞪了她一眼,沒好氣的道,“收拾了趕緊丟出去,別放在地上待會讓人踩了傷到腳。”
方水仙還想說什麼,卻被和顏悅色的葉氏攔住,拉着她一起去了門外。
元婉今日心情非常不好,饒是在這房裡的人應當也都看的出來,幾個陪着來的喜婆也是難得的話少,都在這看着新娘的臉色。
侯飛凰也坐在這屋內看着她,她面上雖然十分不悅,但到底也沒有往外趕人,也還算平靜的幾個時辰,直到方原生的出現將這裡的平靜打破。
元婉正坐在梳妝檯前梳妝,侯飛凰也不時給她插朵簪花,這時從西苑門外,方原生匆匆跑了進來,還沒來得及喘兩口氣,就捂着胸口起伏着說道。
“不好了!不好了!狗蛋不見了!”
“什麼?”侯飛凰下意識的看了元婉一眼,卻見元婉也是一副驚訝的樣子。
方原生有些急躁的衝過來,“二小姐,元婉,我在府裡找了一大圈,可都沒有看見狗蛋的人,狗蛋今天同元婉大婚,是不會走遠的!”
“一點規矩也沒有,這樣的日子還躲起來!”元婉不悅的呵斥了一聲,顯然怪他們事多,“他一直在房裡沒動過?”
“不是,方纔說是元婉你喜歡吃杏仁酥,要上街給元婉買杏仁酥去,可這都兩個多時辰了還沒回來,我怎麼能不急啊。”方原生急的原地打轉,“元婉,二小姐,求求你們派人去幫我找找狗蛋吧,狗蛋不是貪玩的人啊!”
侯飛凰打量元婉的神色,十足的不耐煩加嫌棄,“那麼大的人了,他能有什麼事兒!”
“方舅舅您先別急,我這就去通知管家出去找人!”
方原生連忙苦哈哈的點頭,一臉希冀的跟着侯飛凰去通知管家,但也是剛走出西苑的大門,管家就拿着一封信跑了過來,也是一副急躁的樣子。
“小姐!不好了!”
李福海將手裡的信遞給侯飛凰,沉聲道,“方公子怕是被綁架了,你看這個。”
侯飛凰將那信件展開,上面只有簡短的幾個字,“想要他活命,帶一萬兩到雲來客棧。”
“哎呀我的天哪!”方原生一口氣沒喘上來,險些厥過去,但很快拉着侯飛凰的手死也不鬆開,“二小姐,你行行好,你一定要幫幫我們狗蛋啊!如果你都不幫他,那我們父子只有死路一條了!”
侯飛凰拿着信的手緊了緊,她仍舊有些不相信今日方狗蛋被綁架的事情與屋內的元婉無關,當下也拿開方原生的手點頭道,“方舅舅你放心吧,若他們只要銀子,我定會將狗蛋贖回來的。”
“管家,通知爹了沒有?”
李福海恭順的跟在她身後點頭,“已經派人去通知了。”
“那正好,派人去侯爺那裡,請他也過來一趟,還有,各房的姨娘小姐都去通知一下,把她們都叫到西苑來。”
李福海忙又帶着幾個下人出了西苑,急匆匆的往各院去了,屋內的元婉剛好走出來,看她這麼興師動衆不免有些不悅,“有必要弄的滿城皆知嗎?我看只是他貪玩罷了!”
侯飛凰沒回答她,只是將手上的勒索信給她看了一下,元婉看完這封信臉上也不知道是什麼神情,臉色變了又變,不確定的問道,“他真的被綁架了?”
什麼樣的神情都有,唯獨沒有擔憂。
“誰叫他自己今天還跑出去,有什麼可買的。”元婉挑了挑眉不悅道。
方原生也看出來了元婉此刻似乎有些幸災樂禍,忙推開她道。“元婉啊,今日可是你和狗蛋大婚的日子,日後你就是我方家的人了,狗蛋出了事,你怎麼能這樣呢?”
方原生有些痛心的瞪着她,“我本以爲你嫁過來應當會改改你的小姐脾氣,可如今狗蛋都被綁架了,你就不能同情他一下嗎?”
“同情什麼?自作自受!若不是他自己一大早的要出去買什麼杏仁酥,能被人綁架嗎?”元婉仍舊是毫不客氣的迴應。
侯飛凰看她這樣的態度倒真有些疑惑,按說此事是元婉所爲的她,以她的風格定會裝成在意方狗蛋,急切的去找的模樣,可如今原形畢露,是此事當真與她無關嗎?
侯飛凰正想的出神,西苑外傳來一陣嘈雜,很快各院的姨娘小姐都推開門走了進來。
柳氏一進來就問道,“元婉小姐啊,請我們來可是有什麼重要的事?知道你今日大婚,我還在門口給你迎客呢。”
語氣帶了不屑,但面子上還是過得去的。
她這話音剛落,元婉還沒來得及回答,自門口處又一道絳紫色的如玉身影漸漸映入衆人眼簾。
東宮流雲通身紫色袍子,墨發用紫金冠束着,看這一羣人都圍在這裡,不由道,“今日好生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