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氏顯然不相信,但她也不刨根問底,侯飛凰說沒有她也就當沒有,陪着老夫人在這說了會兒話,直到中途外頭元婉叫了句葉氏,這裡只剩下侯飛凰與老夫人二人,她才悄聲道。
“祖母,定遠大師在哪?”
“西面禪房”老夫人見她刻意等葉氏走了再問,似也察覺到什麼,蒼老卻十分明淨的眸中滲出關切,“二丫頭,你可是在防着雲環?”
侯飛凰沉默不語,她又連忙開口道,“別人尚且不論,但云環絕對不會害你,這些年她盡心盡……”
老夫人話沒說完,葉氏已經與元婉說完了話朝裡頭來了,老夫人也忙止住了方纔沒說完的話,衝葉氏笑,“怎麼了?”
“聖上和太后已經到了,正在天台行祭祖儀式,請老夫人過去呢。”
葉氏說着已經上前來扶老夫人,老夫人若有意味的看着侯飛凰,那眼神明顯仍舊是叫她不要懷疑葉氏。
“祖母,姨娘,你二人先過去吧,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怕待會衝撞了聖上,待會無礙了再過來。”侯飛凰捂着肚子訕笑,老夫人明白她在打什麼主意,也不戳穿她。
倒是葉氏關切的看着她,“若是疼的厲害,還是趕緊找個大夫來瞧瞧吧?”
“無妨,姨娘你先去,若是不舒服,待會我會叫無雪去請大夫。”
無雪連忙上前幾步,葉氏見侯飛凰態度堅決,也不好再說什麼,囑咐了幾句便攙着老夫人並排朝院落外而去了。
看老夫人對葉氏喜歡的程度,定然不會懷疑葉氏,無雪方纔在外頭這幾人說的話也都聽了進去,連忙道,“主子,去西面禪房嗎?”
侯飛凰點頭,無雪便在前方帶路,侯飛凰與青海飛快的跟了上去。
西面禪房,院落裡有幾個小和尚正在清掃院子,見侯飛凰帶人過來連忙堵了過來,“找誰?”
“我們找定遠大師。”無雪上前泛着媚意的眸子笑着望他,那小和尚卻仍舊是面無表情。
“大師說了,只能進去一人,你二人在這裡等着。”
“大師知道我會來找她?”侯飛凰這才真覺得這個定遠大師有些神奇起來,這也能算到?
“小姐,可是?”無雪與青海都有些不放心,這相國寺內今日來的人太多,若然侯飛凰這出了一點差錯,她二人回侯府也不好交代。
“無妨,你們就在外頭侯着,發現不對立刻進來。”侯飛凰還不知道方纔無雪和青海齊齊被東宮冥的內力碾壓,一直以爲二人也稱得上絕頂高手,遂此刻也不擔心自己的安危。
這二位見侯飛凰堅決,想着這裡是相國寺應當不會有什麼意外,也不再說什麼,同這些和尚留在了院落裡。
這廂西面禪房是一座兩層的木樓,類似於侯府的墨玉閣,木廊疏鬆,踩在上頭咯吱咯吱的響,侯飛凰獨身進來時,定遠大師正在二樓禪坐,背對着她。
“老衲等你半天了。”
“大師知道我會來?”侯飛凰上前幾步在定遠大師面前的蒲團上坐了下來。
定遠大師回頭看了一眼,眼中似乎有些訝異,他曾在冥王府時見過侯飛凰一次,這一眼也就認了出來,“二小姐?”
“我家祖母是大師的朋友,曾請大師爲我測過命格,不知大師是否還記得。”侯飛凰說着從懷中掏出那張早已準備好的,老夫人寫給自己的書信遞給他,儘管定遠大師的表情,似乎他在等的人並不是自己。
定遠大師接過書信看了一眼,便道,“記得,老夫人與老衲多年情義,若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老衲此生也不會再替他人窺探命格,也算不出你近日的災禍。”
定遠大師擡眸打量了一番她的臉,又道,“二小姐今日因何而來?”
“大師之前說的災禍而今我已解,只想知道大師此前說的小心身邊人,可否再明確一些?”
“天機不可泄露,若老衲什麼也算的出來,也不會到如今這個地步了。”他拂了拂胸口的灰白色鬍子,嘆口氣道。
這話他剛一說完,就見面前一柄寒光閃過,一把鋒利的長劍直直的朝着定遠大師腦門飛來。
定遠大師身未動,只輕輕擡了一下手掌,便見那把長劍被擊飛從窗戶外掉了下去。
清脆的落地聲,卻並沒有看到青海和無雪上來護駕的身影,此刻這禪房之中,卻從四面的窗戶突然飛進來十幾名布衣男子,個個手持長劍,身手利落的朝定遠大師襲來。
侯飛凰往窗外看了一眼,這才發現這禪房下頭也被幾十名殺手包圍,青海與無雪正在與那羣殺手殊死搏鬥,方纔關着窗戶,她硬是一點聲音也沒聽到。
“大師,何必掙扎呢,你今日是逃不過的。”那羣布衣男子中,爲首的男子沉聲道,銳利的眸曈着射出泛泛寒光。
定遠大師這才從蒲團上站起來,但背還沒站直,就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鮮血,“老衲從來也沒想與你們掙扎,與魔鬼做交易,早該想到後果,但這位姑娘是無辜的。”
他指了指一旁的侯飛凰,身形搖搖晃晃的卻似要倒下一般。
“大師!”侯飛凰連忙上前幾步扶住了她,那十幾名殺手卻迅速圍了過來。
她連向樓下的青海和無雪求救的機會都沒有,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這十幾人靠近,定遠大師捂着胸口,將她推到身後,那滄桑的眸曈中帶着幾分懇切。
“放不放過他,輪不到你來定奪。”那爲首的男子不屑的看了定遠大師一眼,身後十幾名殺手便一窩蜂的衝了上來。
定遠大師方纔吐血過後已經氣虛萬分,想來方纔定是被人下了毒,他修爲再高,此刻也被這十餘名殺手圍剿的沒有反抗之力,不過一刻鐘的時間,那方纔還乾淨的袈裟上就已經染上了一層鮮血。
“噗!”人羣之中傳來一聲清晰的吐血之聲,定遠大師雙手撐在一旁的木樑之上,身形已經有些站不穩。霎時間一陣刀光劍影,內力幽光在四周縈繞。
侯飛凰不會武功,只想着找機會先從這裡出去搬救兵,可她腳步剛挪了兩下,便被那羣殺手的領頭之人發現。
身後傳來定遠大師轟然倒地的聲音,侯飛凰心中更是一驚,看着面前那有着一雙寒眸的男子朝自己步步逼近,她渾身汗毛倒豎,但還沒來得及開口,他手便落在了她的脖頸上,眼前一黑……
因太后攜天子已至天壇,今日相國寺裡德高望重的住持也在這裡爲天子行祭天儀式,東宮流雲與東宮冥同天子東宮寒立於高階之上,正看着天師手舞足蹈的作祈福之舉。
就在此刻,人羣中響起一聲疾呼,“不好了,西面禪房起火了!”
正在進行中的天子祭天,並未因爲這聲音而被打斷,那發生聲音的人迅速被兩名侍衛拖了下去,這下面坐着的大臣卻有些動盪不安起來。
天壇之下的秦央率先扭身,衝身後的隨從吩咐派人去救火,緊接着天子東宮寒也淡淡掠過人羣,“救人要緊,林烈,帶人去禪房看看。”
皇宮御林軍首領林烈立刻領命,躍下高臺便領着一堆御林軍朝禪房而去。
人羣之中,這時卻突然響起一道老太太着急的聲音,“不好!二丫頭,二丫頭去西面禪房了!”
葉氏見老太太着急的模樣,追問道,“飛凰過去了嗎?”
“快,快隨我去看看!”
老太太這話音剛落,便見天壇之上,一道絳紫色身影如疾風驟雨的消失在天壇之上,圍觀人羣只感覺一陣風拂過,天壇之上便少了一道雅然身影。
“兒臣也過去看看。”東宮冥聲音磁性冷清,不等太后回答,那玄青色的身影也迅速躍下了天壇,帶着一隊侍衛迅速朝西面廂房而去。
朝陽太子一直溫潤的面上終於有了幾分波瀾,但見這二位對侯飛凰的關心程度,也知那女子身份定然不一般,於是仍保持着出風度翩翩的模樣,福身道,“人命關天,聖上,可否讓臣下也前往一視?”
東宮寒星目泛着不解,兩個弟弟倒也罷了,怎麼西齊的太子也想去湊熱鬧。
但面上他還是允了下來,擺擺手令朝陽太子退下。
西面禪房,木質的閣樓火勢蔓延很快,這不到一刻鐘,整棟禪房都在大火燒的嗶哩作響,進門處也被火苗圍攻,裡頭還不時的傳來房樑坍塌的聲音,東宮冥與東宮流雲二人趕到這裡時,那大火已經燒的太旺,即使周圍有人不停的在澆水,但對這大火的旺盛絲毫沒有妨礙。
看這架勢,不將這木質的禪房掃乾淨,這裡的火怕是滅不了了。
東宮流雲心中一動,就想朝火海而去,然,就在他準備進去時,那火海的大門處,忽然衝出一白一灰兩道身影,東宮流雲眸色一亮。
“無雪?二小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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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雪攙着青海剛從火海里出來,方纔打鬥之中她只感覺自己吸了一道迷煙而後就沒了意識,再醒來就發現火海中,她與青海躺在一起,青海正在費力的叫醒她,準備帶她出去。
“我方纔在二樓禪房找過了,沒有主子的身影。”無雪畢竟是東宮流雲的人,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很快答道。“主子沒出來嗎?”
她有些驚訝的看向一邊的青海,青海也是愣了,他檢查過二樓,並沒有發現有人,只是地上有不少血跡,他也如實回答,“我在裡頭沒看見小姐,地上只有幾灘血。”
東宮流雲眉心緊蹙,不待原燼說話,骨節分明的五指已經伸手將自己的曳地長袍扯了下來,一躍而起從二樓木窗直接進入了禪房。
東宮冥的鷹眸平添幾分深沉,視線卻追隨着東宮流雲的身影。
“侯爺!”
原燼焦急萬分,可大火勢頭太大他不能就這麼看侯爺冒險,情急之下他扭身將一盆冷水潑在了自己身上,也跟隨着東宮流雲的身影進入了禪房。
這廂朝陽太子來到此地時,便看到原燼衝了進去,一時有些疑惑,便和一旁的東宮冥道,“方纔那位姑娘還在裡頭?”
東宮冥並不回答,倨傲的眼只是淡淡掠過他,彷彿在說“你自己不會看”。
禪房內,侯飛凰只記得方纔有人衝過來要殺了自己,她掙扎之中無意將閣樓裡燃着的蠟燭推翻,緊接着便被人打昏沒了意識。
她揉了揉泛痛的脖頸,卻發現周身已經起了大火,印的她滿臉通紅,掙扎着想站起來朝門口跑去,可木質的門框早已燒成了一個火圈,她靠近了幾分便燙的她縮回了身子,頭頂房樑卻也開始不斷的坍塌下來,像火棍一般重重的砸在地面,幾乎將她出去的路全部阻隔。
周遭火勢越來越大,她在火中掙扎的身子越來越無力,仿若看到前世臨死前的身影,睜眼便是一片火海,火苗卻仍舊越燒越大,頭頂的房樑也掉落的離她越來越近,就在她萬念俱灰時,突然聽見一道低沉帶着急躁的男聲。
“二小姐!”
侯飛凰的心中立刻燃起了希望,朝那聲音的發出大喊,“我在這。”
東宮流雲左躲右閃,聽到迴應也算是鬆了一口氣,這代表她目前還沒事,他連忙朝聲源趕去,可這禪房火勢大的幾乎已經擋住了路,他左躲右閃,也險些被那掉下來的房樑砸中,這房中的濃煙也開始多了起來,嗆得人不停的咳嗽。
侯飛凰畢竟還是個弱女子,前世縱然見過侯明溪與宇文無憂手段狠辣的對付她的人,可也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大火,在這番濃煙和大火的圍攻之下,登時就有些站不起身,遠遠看見那抹絳紫色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她的意識也漸漸模糊起來。
“二小姐!”一道約有一人粗的房樑從她頭頂直直的砸了下來,周遭已經全是火眼看就要掉在他的頭上,遠處的原燼也驚了,飛身衝來。
可不等他過來護着東宮流雲和侯飛凰,只見東宮流雲在火海之中一躍而起,絳紫色的身影迅速出現在她身邊,直接用手將那一人粗的房樑撞開。
清脆的手骨斷裂的聲音讓侯飛凰也睜開了沉重的眼皮,她軟軟的身軀無力的靠東宮流雲的身側,眼簾之中也映進了他此刻的身影。
東宮流雲一咬牙,伸手將她抱了起來,這場大火將門窗都燒的沒了出路,且房樑還有不停坍塌之兆,再逗留就真的出不去了。
原燼飛快的衝過來,將溼透的外衫套在二人身上,而後一躍而起衝上房頂,就見方纔全是火的屋頂被他用內力震出一個大洞,東宮流雲抱着侯飛凰迅速從房頂飛出,原燼緊隨其後。
“二小姐!”急匆匆的跟老夫人來到西面禪房的葉氏有些着急的衝了上來,看侯飛凰暈倒在東宮流雲的懷裡,急的眼淚險些掉出來,“二小姐怎麼這麼命苦,好好的怎麼會起大火呢,侯爺,今日真是多謝您了!”
東宮流雲因她的話沉靜的眸中也起了幾分波瀾,是的,今日相國寺這麼多尊貴之人在此,這場大火絕對不可能是無故發生。
“侯爺,我家二丫頭,您看是不是我給她叫個大夫?”老夫人還是有些在意流言的,畢竟這是她在侯府最看重的一個孫女。
東宮流雲點頭,剛想將侯飛凰放下來遞給二人,卻見上來的人是青海,於是伸出去的手很快收了回來。
“無妨,本侯送二小姐回房。”
老夫人雖然覺得有些不妥,但畢竟是二丫頭的救命恩人,再說話也顯得她不懂事了,於是也默了,領着葉氏朝相國寺給侯府準備的房間而去。
這廂東宮冥和朝陽太子注視那道紫色身影翩翩離去,眸曈中也多了幾分異樣。
朝陽太子選妃納婿,昭然公主選駙馬,這些個王孫公子和官家小姐也就各自領命,紛紛會在此處小住三天,本來分配給侯府小姐們的院落是處於比較偏僻的寺院角落,可因爲今日出了這樁意外,東宮流雲硬是讓方丈給調整他所住的宅子隔壁了。
老夫人心驚肉跳的跟着侯飛凰到了這處宅子,不多時又見冥王府的府醫過來,聽府醫說是沒有大礙,只是多吸了了濃煙,這才放下了一顆懸着的心。
這見府醫也走了,原燼忙衝了上來,“主子,你的手……”
他手字還沒有說完,便被東宮流雲攔住,緊接着他回頭衝老夫人禮貌的笑,“二小姐既然沒事,本侯就先告辭了,待她醒了,差人來告訴本侯一聲。”
老夫人忙不迭的應聲,葉氏連連道謝,送着東宮流雲出了庭院。
這一回身再踏入房間,卻見老夫人衝着牀上的侯飛凰嘆氣,葉氏忙走了過來在老夫人身邊坐下,“老夫人,您這是怎麼了?”
老夫人坐在侯飛凰的身邊,那擔憂之色溢於言表,“侯爺如此在意二丫頭,我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愁。”
“老夫人這話怎麼說?我見侯爺一表人才,爲人又謙謙有禮,若真的中意二小姐,何嘗不是一門好親事啊。”
“這我自然知道,可你今日也見過那昭然公主了,我聽寺裡的大師說,是聖上的意思要將昭然公主許配給太平侯,可若昭然公主嫁過去了,我們二丫頭難道去做妾嗎?”老夫人重重的嘆了口氣,“我侯府的嫡女,說什麼也不能做那等自降身價的事。”
葉氏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她也是個妾室,可仍舊溫柔道,“那老夫人怎麼想呢?”
“必須斷了二丫頭對太平侯的想法,無論如何,我不同意。”
葉氏在一旁應着,兩個女人的談話聲也越來越遠。
原燼一張撲克臉也多了幾分不忍,“主子,您的手?”
東宮流雲修長的手指捂在方纔斷裂的手腕處,骨碎的劇痛之下還能抱着侯飛凰送她回房,似沒事人一樣的同老夫人還說了一會子話,令原燼佩服無比,可心中卻更多擔憂。
“主子,下次萬不可如此魯莽了,這幾日又快到了那焱毒發作的時候,你若在此時受傷,那……”
原燼的話被東宮流雲伸手止住,他指了指這四周的圍牆,示意隔牆有耳,原燼也不再說話,但見東宮流雲眸色漸深。
侯飛凰這一次昏迷,足足睡到了晚上一更才醒,即使這麼晚,一睜眼還是看見無雪趴在牀邊睡着了,她一動,無雪便一個激靈的坐了起來。
“主子,你醒了?”無雪睡眼惺忪的看着她,眼中卻難掩興奮,“餓了嗎?我去給主子叫吃的。”
“不用。”伸手拉住了無雪欲離開的手,侯飛凰的頭仍有些沉。
“那小姐你坐着,我這就去告訴侯爺!”
“告訴侯爺?”無雪的手被侯飛凰驀地撰住,腳步也停了下來。
“今日侯爺抱主子衝出火海,又送小姐回房,囑咐我們小姐一醒就過去說一聲。”無雪不卑不亢,雖是東宮流雲的人,可對她也是真的關心,“小姐你可還有哪不舒服?”
“不用了,今日都這麼晚了,明日再去也不遲。”侯飛凰看了看門外,這麼黑的天色想必他也早睡下了。“你今日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無雪看模樣還想說什麼,但見侯飛凰那躺下去不看她的樣子眼神變了變,還是聽話的走了出去。
這廂她的身影一出這房間,侯飛凰躺在牀上的身影便坐起了身,迅速換好衣服走出了房間,衝漆黑的夜色輕聲喊了一聲。
“青海?”
青海應聲從門外閃身而進,恭敬的跪地。
“主子,還請主子保函,今日沒能救出主子。”
“無妨,我沒事。”侯飛凰踏步從房內走出,隨手吃了兩個放在桌上的茶點,“今日在那禪房,殺定遠大師的人,可有什麼線索?”
“皇上已經令大理寺卿去查了,從現場留下的證物來看,似乎是冥王府裡的暗衛。”青海聲音低沉,一直恭敬的跟着她的腳步。
“爲何這麼說?”
“從那禪房裡找到了幾具被我和無雪殺了的屍體,屍體身上有冥王府的腰牌。”
“若真是他所爲,怎麼可能會留下這樣的證據。”侯飛凰不悅的將那不適口的糕點扔開,因爲自己心中的推測,而在此時有些煩躁起來。
“主子的意思?”
“與我無關。”侯飛凰看了一眼這房間隔壁還亮着燈的庭院,“這隔壁是誰?”
“是太平侯,侯爺說怕主子住遠了有事不方便,特意將侯府的宅子全都換到了這裡。”
侯飛凰想起白天東宮流雲和昭然公主同行那般配的身影,心中又開始堵。
“今日多虧侯爺拼死救出主子,才讓主子逃過一劫,聽說侯爺似乎還受了不輕的傷。”青海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隨侯飛凰的目光朝隔壁看去。
侯飛凰的心中驀地揪緊,他衝入火海之中拼死救自己的身影在她眼中刻的太深,想忘也忘不了,這廂她的腳步也不自覺的走到了隔壁宅子外。
“主子,這是方纔昭然公主送來的西齊有名的特效藥,您要不要試試?”侍從的聲音。
只這麼一句話,便讓侯飛凰想走進去的腳步停了下來,姻緣樹上昭然公主寫的名字有東宮,現如今又如此殷勤的關心他,顯然心儀之人就是他,想起太后也有意撮合二人,這讓她本來好轉了些許的心情又開始變得煩亂。
正要轉身回房,身後卻傳來一聲好聽的“二小姐。”
東宮流雲暗青色的眸曈仍舊如同天上繁星,璀璨又撩人心神,他一身紫衣寬大的袖袍環在身側,含笑朝她走來。
月色之下,似乎周圍的一切都被他的光芒蓋去,襯得他若天神下凡一般,溫潤如玉又俊美逼人。
侯飛凰也轉過身看他,“侯爺這麼晚還沒睡?”
“二小姐醒了就好。”他不直接說原因,一句話卻彷彿是因爲擔心侯飛凰所以這纔沒睡一般。
侯飛凰一襲青衣素雅清麗,黑髮散在身側不束不扎,那沒有任何裝飾的秀顏卻仍舊明媚,令夜色下的東宮流雲也移不開視線。
“多謝侯爺今日救命之恩。”侯飛凰也不接他的話,只那雙杏眼之中含着淡淡的疏離,“昭然公主如此關心侯爺,想來也是不用我給侯爺帶的金瘡藥了。”
她攏了攏自己的袖袍,便聽得裡面有瓷器相撞的聲音,東宮流雲眸色一喜,那寵溺之意溢於言表,“你們先退下。”
原燼很快退入夜色之中,青海卻有些猶豫,見侯飛凰擺手,他纔不放心的離開。
“侯爺有話跟我說?”見他刻意屏退幾人,侯飛凰的眼中也含了幾分認真。
“沒有。”
“嗯?”侯飛凰有些無語,若不是有話要說,至於這樣屏退衆人,這諾大的庭院只有他二人嗎?
“我傷口疼的厲害,剛想上藥二小姐就來了,既然如此,就勞煩二小姐吧。”他眉目含笑,芝蘭玉樹的身影同她並肩,帶她往屋內走去。
侯飛凰縱然心中不悅,卻還是鬼使神差的跟了進去,這一進來才發現,不止方纔的庭院,連這裡頭也沒有人。
“坐。”
這房間內的格局明顯同隔壁的侯府不在同一個檔次,到底還是皇家之人,這住所的臉面分毫不少,兩盞油燈安靜的掛在木桌兩旁,東宮流雲在那寬大的木椅上坐了下來。
侯飛凰在袖中摸索了幾下,把方纔她在房間看到的金瘡藥一同拿了出來,他也十分配合的掀開那寬大的衣袖,只見那衣袖之下精壯白皙的左手小臂上,有一塊手掌大小的地方都有被燒灼燙傷的痕跡,此刻看着還有些血污。
侯飛凰看了一眼這木椅的長凳上,放着帶桌血污的布條,顯然是剛剛拆卸下來準備更換的,她心中驀地收緊,看他那眼中仍然笑意滿滿的模樣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疼嗎?”
“不疼。”他仍舊笑着看她,那溫潤的眉眼仿若三月裡的吹風拂過,令人心神盪漾。
侯飛凰握着藥瓶的手也緊了些,方纔對他的成見消散了許多,手腳麻利的將一旁原燼準備好的藥都拿了過來,正準備打開替他上藥,就見他伸手攔住。
“用你帶的吧。”
“昭然公主帶的藥,定然是西齊最好的吧?”侯飛凰看他溫柔的鳳眸,雖然心中仍有些堵。
“不必,我認爲二小姐帶的是最好的。”他就這麼笑着說出這話,卻讓人感覺他是發自內心說出,不帶半分討好的嫌疑。
侯飛凰的手緊了緊,看他那堅定的目光,伸手去拿了自己帶過來的藥。
那白色的藥粉塗在他被燒灼的傷口之上,他臉色始終未變,卻能感覺到那過程中偶爾一抽,侯飛凰動作放慢了許多,兩盞油燈下,那認真的剪影也落入了東宮流雲的眼中,琉璃般溢彩的眸子笑意更甚。
直到這藥全部上完,重新裹上布條,侯飛凰才鬆了口氣,她將這些藥瓶都收在一個藥箱內,方便他日後找,可剛剛放進去就聽他說,“把昭然公主送來的扔了吧。”
“嗯?”
“你不是不喜歡她嗎?”鳳眸閃過幾分狡黠,卻能看出他此刻心情很好。
侯飛凰嘴硬,“我什麼時候說過不喜歡她?”
“那你聽她送藥來爲何不高興?”
“我沒有不高興,只是爲侯爺開心,昭然公主不是要同你聯姻麼?”連自己都感覺這話說的底氣不足,問道聯姻這事更是緊張的等着他的回覆,可手還是把昭然公主送來的藥瓶拿了出來。
侯飛凰餘光偷偷打量他,卻見東宮流雲含笑,不慌不忙的伸手替二人倒了一杯茶,又淺酌一口,見侯飛凰神色不耐纔開口道。“昭然公主不會和我聯姻。”
他眸色認真,令侯飛凰也信了,卻忍不住嘀咕。“太后壽辰時親口說的,如今昭然公主又如此喜歡你,難不成這還有變?”
東宮流雲的笑意漾的更深,那低沉的聲線壓人,“二小姐,這是吃醋嗎?”
侯飛凰不自然的移開視線,並未回答他的話,卻聽他繼續說道,“昭然公主有意與我聯姻,我也未必肯娶。”
“爲何?”
東宮流雲擡眸看她,那含笑的鳳目令她心中一動,雙頰很快爬上了紅霞。
“我給你的玉,爲何不帶?”掃了一眼她空空如也的脖頸,東宮流雲仍舊是溫柔的笑着,卻如往常不同,彷彿心情很好。
侯飛凰想起那快刻着東宮二字的玉連忙搖了搖頭,“那上頭有你的名諱,我若掛上叫人怎麼想。”
“怎麼想?”他仍舊定定的看她,那俊美無邪的面龐令她看不見周圍的東西。
侯飛凰沉默。
放在桌沿的手突然被一隻溫暖的大手覆蓋,侯飛凰有些驚慌的想縮回來,卻感覺他握的更緊,擡眸看他,仍見他笑的如只妖孽般,道,“我心意如何,你不懂麼?”
心跳快的仿若能衝破胸膛,侯飛凰不動了,卻感覺他略有些粗糙的手指緩緩摩挲她的手,“我這樣的天煞孤星,昭然公主不會真的喜歡的。”
這話是肯定,卻讓她想不到別的,只是有些安心,知道他有辦法。
於是手動了動想抽回來,可他仍舊是握的更緊。“二小姐,你怕我嗎?”
“爲何怕你?”明淨的黑瞳略帶訝異的看他,卻見他眼中笑意更大。
“無妨,想出去走走嗎?”
侯飛凰知道他問的是天煞孤星的事,但定遠大師卜算的命格之中,她是能改變他命運的鳳凰之女,因此無懼,見他轉移話題,她也不深究,點頭同他一道出了房間。
十四的月亮已經很園,繁星滿滿的夜空揮灑着光亮照在前頭的石板小路,已經一更的天周圍靜謐無聲,她站在院中擡頭看月之時,卻見身後的東宮流雲不知從哪弄來一把古琴,他修長的五指中也拿着一支長長的玉簫。
“上次宮宴一聽二小姐與琉璃琴瑟和鳴,回來練了許久,希望也能與二小姐共譜一曲。”他長身立在樹下一側,將古箏輕輕的放在地上,又細心的脫下外袍給她墊在那棵巨大的槐樹下。
有風拂過,落葉劃過二人肩頭,一曲陽春白雪在這靜謐的宅院之中緩緩響起。
這宅院二人相視無言,卻勝過千言萬語,那琴聲和笛聲也仿若已經佩服過多次一般契合,而這宅院之旁的房中,也有兩道身影專注的聽這曲聲。
“小姐。”
昨夜三更纔回房,侯飛凰睡意朦朧,就聽到有人叫她,她睡的很淺,很快醒了過來,卻見簾子外葉氏的大丫鬟元婉站在那裡。
侯飛凰坐起身,隨意披了一件外衫,“可是姨娘有事?”
“夫人吩咐我給小姐送東西。”元婉指了指身後,便見那木桌上一桌子剛做好的飯菜,還有一套剛做好的新衣服,錦緞料子圖案奢華,不符她素日裡的風格。
“夫人見小姐的衣服昨兒被燒破了,今晚又要同那些官家小姐們一同去月老堂,就連夜給小姐做了一套新的。”元婉的語氣中不乏羨慕之意,看侯飛凰看着自己又連忙道,“無雪去幫老夫人辦事去了,我見沒人才先進去,希望不要衝撞了小姐。”
“你退下吧。”
元婉點頭,很快出了這不大的房間。
侯飛凰往門外看了一眼,太陽剛剛升起,可或是因爲今晚的緣故,今日裡的相國寺都變得吵鬧起來,她在房間都能聽到遠處傳來的女子笑聲還有琴聲。
換了一身素雅的衣物又收拾了一番,這才見無雪急匆匆的從外頭跑來,青海也跟在她的後頭。
“小姐,今日好多人啊。”無雪瞳仁中閃着光芒,青海在她一邊沉默。“因爲朝陽太子和昭然公主的緣故,相國寺裡的長生河都通船了,百姓們也一大早的就來了,估計都是要爲自己兒女求個好兆頭呢。”
侯飛凰點頭,“我們也去看看罷。”
無雪和青海應聲,很快跟了上來。
出了這所宅院沒多久,侯飛凰就發現了方纔傳來笑聲的地方,那是一個靠近東宮流雲住所的涼亭,處於寺院之中湖泊的中央,幾名妙齡女子正坐在那裡說着什麼,不時傳來清脆的笑聲。
侯飛凰朝那涼亭走近,便看見那羣女子之中,還有她親愛的大姐侯青蓮,以及柳氏的女兒侯傾歌,二人都是精心打扮,錦緞華服,在這些女子當中身份也不低,被人羣簇擁環繞着。
見侯飛凰也朝這走來,侯青蓮眼睛一亮,聲音也溫柔了許多,“妹妹,快過來。”
說着彷彿自己與侯飛凰關係多麼親近,伸手將她拉到了自己旁邊,硬是將一個小姐擠到了一邊,那被擠掉小姐眼中閃過憤恨,又很快坐到了旁邊的位置上。
“這是我二妹,飛凰。”侯青蓮拉着她的手,儼然一副好大姐的模樣對衆人介紹。
侯飛凰打量這一羣女子,都是十四五歲的年紀,最大也不過二十,個個卻穿的十分雍容富貴,衣服首飾樣樣都恨不得用最好的,這見侯飛凰一身素衣,頭釵又簡單,自然而然的以爲這是個不受寵的小姐,否則怎麼會這樣的大日子,還穿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