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齊浩南便帶着一身太子妃正裝、眉目如畫的魏靈兒進宮謝恩奉茶。
其實魏靈兒長相也不算差,雖及不上葉卿清的明媚妍麗、葉卿渝的嬌俏動人,卻也是個難得的美人,再加上舉手投足間似刻意表現出的書香之氣,眉宇間更多了一股傲氣與清高。
隆正帝顯然是對這個兒媳婦很滿意,當場便給新婚的二人賜下不少珍貴物品,更是親筆題字“佳偶天成”。
葉皇后雖然心中有些遺憾,卻對魏靈兒也挑不出毛病來。今早驗喜嬤嬤已經將喜帕送進了宮,兒子既然已經接受了她,她也希望他們夫妻能好好的。
正德殿。
隆正帝看着眼前這個相貌俊朗、鬢若刀裁的男子,心裡滿是欣賞。
他的子嗣不多,但無論是樣貌還是性情,這個兒子都是最像他的。知子莫若父,齊浩南心裡想些什麼瞞不過他。
“可知朕爲何要單獨將你留下?”
齊浩南面無表情,動作恭敬:“還請父皇賜教。”
“你沒有令朕失望!”隆正帝一雙常年銳利的眸子此刻蒙上了一層欣慰,聲音裡也帶着一絲父親而非君主的氣息,“朕知道,這些年你心裡一直念着葉家的三姑娘,遲遲不肯成婚。既是過去的事情了,朕希望你能徹底放下。太子妃很好,你要好好對她。”
齊浩南臉上依舊沒有波動,只是拱手道:“兒臣謹遵父皇教誨。”
“朕平生之志便是希望能將這東齊治理得繁榮昌盛。也希望能將它平平安安地交到你手中,你可明白?”隆正帝直直地盯着齊浩南,似是要一眼看進他的心裡。
齊浩南心中一震,面上卻依舊平穩,這還是隆正帝第一次鄭重其事地說出了自己心底的儲君人選。以往的霧裡看花,無論是他還是別人,都未曾真正觸摸到隆正帝的心思。
“父皇?”
隆正帝似笑非笑,因爲操勞國事而略顯瘦削的臉上添上了淡淡的細紋:“如若可以,朕從不希望兄弟鬩牆這種事在朕的兒子中發生。只是這些年來,朕要磨練你保護你,卻將莊貴妃和老二這兩母子的野心培養得一發不可收拾。如今,朕唯一能做的就是爲你掃平這最後的一個障礙。但朕要你答應朕,一旦他日你登上皇位,不得爲難你四弟。”
齊浩南迎上隆正帝直直射來的視線,隨即低下頭去,面不改色地從口中應了下來。比起聽到隆正帝說打算傳位於他,更令他震驚的是隆正帝做的這一系列事情背後隱藏的心思。
年少之時,他總覺得父皇對他不夠關心不夠重視,他空有太子的名頭卻不如齊浩揚得寵,於是他拼命地讀書習武想要博得父皇的讚賞。成年之後,雖然他並沒有被打壓,可齊浩揚那一派卻在父皇有意無意的放縱下和他勢均力敵,甚至易儲傳言也層出不窮。
如今想來,他的父皇纔是最明智的不是麼?既在這些年平衡了各方勢力,免去了一家獨大,又在傾軋鬥爭下從他們兄弟中爲東齊培養了最合適的繼承人。
甚至於葉卿渝,都是這場計劃下的犧牲品。若他日他奪得皇位,二皇子一脈定然重傷,身爲親兄弟的四皇子必然要受牽連。父皇膝下的兒子不多,除了已經過世的三皇子,如今便只有他們三人。他可以容忍他除掉心懷鬼胎的二皇子,卻勢必要保下一直淡泊名利、閒雲野鶴的四皇子。
所以,他不僅要了他的保證,更用葉卿渝牽制住了他。夫妻一體,夫貴妻榮,若是齊浩康有難,葉卿渝定然無法置身事外。
他該說他要感激他的父皇嗎?他給了他江山,卻算計了他最愛的女人。
那麼那個魏靈兒呢?原先他以爲隆正帝之所以給他指一個無權無勢的太子妃是因爲忌憚他的勢力,如今看來,想必這些都只是障眼法吧,真是諷刺至極!還是齊子皓看得透徹,他父皇的心計世上恐怕無人能及。
事實上,隆正帝之所以將葉卿渝指給齊浩康確實是有要保下他的意思。但更關鍵的是,當下的東齊皇室裡,葉家女已經佔據了兩個尊貴無比的位置,葉卿嵐未來又無可限量,爲了防止出現外戚專權,他決不允許東齊再出一個葉姓皇后!
齊浩南是他和葉景昀的孩子,他的心確實是偏向他的。可若然此次他拒婚不娶魏靈兒,那麼他是絕不會讓這樣一個愛美人甚於江山的子孫登上大寶!
之所以會選擇在大婚後把事情告訴他,也是希望他做一個明白人。自古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他不希望他在往後的日子裡再做出什麼不遵禮法之事。
在他看來,身爲天下之主,便當將兒女私情放在身後。一如他和葉景昀,不是不愛,只是還有比愛情更重要的東西。他能允許齊子皓娶葉卿清卻拆散齊浩南和葉卿渝,是因爲齊子皓是臣,而齊浩南將來是君。君臣有別,坐懷天下,便當爲天下負責!
“太子!”魏靈兒在身後柔柔地喊了一聲。
齊浩南的思緒被拉回現實。他停下腳步,轉過頭去,便看見魏靈兒邁着碎步跟了上來,微微喘氣,鼻頭也冒出點點細汗。
魏靈兒見他眉頭微蹙,雙手扯着衣角,有些侷促地小聲說了一句:“您走得太快了,臣妾跟不上。”她的臉上還帶着一抹女兒家的嬌羞,面頰粉紅帶着不安。
這動作和葉卿渝往常做錯了事的樣子還真像。
不過齊浩南卻無心欣賞這美景,再像也不是他心裡的那個人。他放慢了腳步繼續前行,魏靈兒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不知情的人看在眼裡便是一幅夫唱婦隨、金童玉女的美好畫卷,比如迎面走來的齊浩揚和齊浩康兄弟。
“見過皇兄,皇嫂。”二人拱手行禮。
齊浩南看了愈發正經上進的齊浩康一眼,便很快移開了眼神:“不必多禮!”
魏靈兒則以微笑表達了自己的善意。
齊浩揚早已掃去了當初受到刺客事件牽連的陰霾,如今越發地春風得意。
“聽說皇嫂在閨中時號稱是京城第一美才女,如今一見,才知確實名不虛傳。”齊浩揚這話已經相當逾矩,不亞於大庭廣衆之下調戲良家婦女。
魏靈兒有些尷尬,礙於是新婦,也拿不出太子妃的架子,只好有些無措地擡頭看向齊浩南。
“注意自己的身份!”齊浩南冷冷地警告了他一句。
齊浩揚卻無謂地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正要再開口挑釁幾句,卻被齊浩康搶了先。
“皇嫂還請不要介意。皇兄昨晚多喝了幾杯,這會還是有些醉意仍在。”雖然明顯是拙劣的藉口,卻很好地化解了魏靈兒的尷尬。
魏靈兒露出了一個感激的笑容:“四皇弟言重了。”
“走吧!”齊浩南未再搭理那二人,轉身便往馬車走去。
看到齊浩康,他便會想起隆正帝那句“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齊浩南行走中漸漸握起雙拳,不可兼得麼?他偏要打破這個慣例!
看着魏靈兒積極地跟在齊浩南背後的身影,齊浩揚真想大笑出聲。他這輩子都沒這麼解氣過。看齊浩南的樣子,就知道他此刻失去心愛的女人有多難受。不只是這些,他還要讓他一敗塗地,淪爲喪家之犬,方纔能解這麼多年的惡氣!
又想到剛纔這親弟弟胡說八道的話,他瞪了他一眼,佯怒道:“到底誰是你親兄弟?你能不能長點心!”
齊浩揚覺得他自己就是爲這個親弟弟操碎了心,好不容易盼着他正經做事也得到了想了多年的心上人人,可就是總和那個與他們敵對的人親近。人家搭理他嗎?簡直氣煞他也!
齊浩康也不與自家兄長鬥氣,直接朝正德殿走去。
“殿下,我覺得四皇弟人還不錯。”魏靈兒的話打破了車廂裡的沉靜。
其實,她也只是覺得馬車裡的氣氛太過安靜,好像他們根本不像一對夫妻一樣,遂沒話找話地想打破這份尷尬。
雖然事實上他們也算不得真正的夫妻,一想到今早驗喜嬤嬤收走的那塊喜帕,魏靈兒便是一陣心堵。可她卻什麼都不能說,還要配合着將這齣戲演下去。
她心裡燃起了一股不甘的火焰,總有一天她會讓眼前這個男人也愛上她,曾經那麼苦、命運那麼不公她都熬過來了,她有什麼做不到的!
齊浩南緩緩地從書中擡頭,不經意地看了她一眼,依舊一副嚴肅不可親近的樣子,慢條斯理地說道:“往後再遇到那種事情的時候,記着自己是太子妃,不必處處忍讓。”
齊浩南說這話並非是出於對魏靈兒的憐惜,卻讓她的心悸動不已。
她先是一怔,而後面上一喜,竟是有些感動得想要落淚。
昨晚他的態度,加上剛剛在宮裡也沒有過多維護自己,她以爲他是不喜她的。如今看來是她自己胡思亂想了,或許他是真的因爲憐惜她身體不佳!
“臣妾知道了。”魏靈兒看着他英俊無匹的臉龐,聲音裡掩飾不住的激動。
齊浩南的視線又轉回到了書上,只是眸子裡卻帶上了一抹微不可見的自嘲。
太子大婚之後,另兩位皇子的婚事也在如火如荼地進行中。且在齊浩揚大婚前,他和齊浩康分別被封爲了慎王、康王,兩座修葺一新的府邸也掛上了新的牌匾。
六月十六,葉卿清在一陣陰雲密佈的天氣下將葉卿渝送上了花轎。
和齊浩南那日成親時的豔陽高照截然相反,這陰濛濛的天氣讓人的心情更加黯然。
“走吧,去康王府。”齊子皓站在葉卿清面前細心地爲她擦拭臉上尚未乾涸的淚珠,柔聲說道。
葉卿清點了點頭,收拾好剛剛哭嫁的心情,隨着齊子皓走了出去。
葉卿芳今日也回了榮國公府。她已經有七個多月的身孕了,只是這肚子出奇地大。平日裡林思睿根本不讓她輕易出門,只不過今天耐不住她的軟磨硬泡,丫鬟婆子派了一大堆在身邊跟着。
她剛剛去過老太君那邊,路上便遇到了準備離開的葉卿清和齊子皓。
“大姐姐,大姐夫。”葉卿芳身子不便行禮,只笑着朝二人打了個招呼。
齊子皓微微點頭示意,葉卿芳和小丫頭關係好,這點面子他還是會給的。
“我去馬車裡等你。”他細心地給這兩姐妹留了個空間。
“坊間都在傳言王爺對姐姐視若珍寶,果然所言非虛。”葉卿芳臉上的表情較之從前更加地柔和,洋溢着的也是滿滿的幸福。
葉卿清倒沒有否認,齊子皓確實是對她很好,幾乎都快把她捧到天上去了。只不過葉卿芳這樣子看起來定然也是過得極好的,這讓她心裡安慰了不少。
“剛剛去看過祖母和你娘了吧?”葉卿芳出嫁後,老太君對以前的事情也釋懷了不少,同意王姨娘留在了府裡。
王姨娘的性子本就恬靜不爭,每日看看書做做繡活兒,日子過得倒也愜意。
葉卿芳點點頭,撫摸着肚子,溫和地說道:“娘做了不少小孩子的衣裳,吩咐着我帶回去呢!”
葉卿清看到跟在司墨後面的一個小丫鬟確實拎着一個藍色的大包袱。
她笑着說道:“還有兩個多月便要生了吧,這胎定是個小子。我和你一起待着沾沾喜氣,回頭不定什麼時候也能有好消息。”
葉卿芳羞澀地笑了笑:“睿哥說男孩女孩他都喜歡。”其實她私心裡也希望這胎是個男孩,畢竟林思睿現在只有她一個人,她生了男孩,底氣也會足很多。但是林思睿這番話卻讓她很感動,也減輕了她不少壓力。
兩人又聊了一會,葉卿清便先行離開了,以免耽誤了康王府那邊的喜宴。葉卿芳由於身子不便,並未和林思睿一同前去,而是先被送回了忠國公府。
康王府這邊賓客滿盆,齊浩康以前雖然總是吊兒郎當、不幹正事,可人緣卻極好,這婚宴的排場絲毫不遜於他的兩位皇兄。
葉卿清看着這佈置一新的喜房,樣式排局竟是全按着葉卿渝的喜好來的。聽康王府的嬤嬤說,這喜房都是四皇子親自監督着人佈置的。不得不說,齊浩康對她這妹妹是真的上心。
既然她和太子無緣,葉卿清希望葉卿渝能真正放下往事,和齊浩康好好地生活。
從康王府出來天色已然完全黑了下去,夏天的夜晚偶爾飄來絲絲涼風,倒是散去了那抹陰鬱沉重。
“放心了?”回府的馬車上,齊子皓輕輕地把人摟在懷裡,隔着薄薄的紗衣在她手臂上打轉。
葉卿清撇了撇嘴,不放心她還能怎樣?事情都成定局了!
“其實康王對渝兒真的很上心,我只是擔心以後,畢竟他是慎王的親弟弟。太子和慎王兩派最後註定只能存活一個。”葉卿清雖是後宅婦人,可齊子皓從沒把她當普通女子看,常常會和她一起探討朝中之事。
“慎王是慎王,他們二人不可一概而論。”齊子皓已經知道隆正帝對齊浩南說的話,是以這段時間他和齊浩南在暗中的籌謀也少了很多束手束腳。
隆正帝很明顯是要保下齊浩康。若是齊浩康沒有異心,他也不希望齊浩南除掉他。畢竟有的時候,狠心絕情也會招來天下人的口誅筆伐。如先皇留下慶王和當今皇帝留下昭王一樣,齊浩南也需要留下一個兄弟來表現他的仁慈和寬厚。
葉卿清不解地看着他,在看到他眼底的一抹深沉後,忽然明白了些什麼。夫妻二人都很有默契地沒再繼續進行這個話題。
只是在葉卿清興沖沖地和他說起林思睿和葉卿芳將要出生的孩子之時,齊子皓心裡又是一陣心虛。她這麼想要孩子,要是知道是因爲自己刻意爲之,還不知道要氣成什麼樣呢!
於是,思索了很久的定王殿下決定自己招認。以她的聰明,恐怕等不到兩年就會發現這件事。
千萬不要騙女人,這是顧煜告訴他的一個真理,因爲女人都是很小氣的。當然,定王殿下並不知曉這是顧煜親身實踐得來的真理。
這天晚上,齊子皓異常地勇猛,直把葉卿清折騰地連連求饒,嬌喘不歇。兩人再次沐浴過平躺到牀上,已經丑時過半了。
葉卿清渾身無力,軟綿綿地躺在他懷裡,屋子裡的冰盆散發出的冰氣讓她覺得異常舒適,打了個沉沉的哈欠就想睡去。
“丫頭,爺有件事想和你說。”齊子皓低頭看了她一眼,見她已經混混沌沌地沒有往日的清明,覺得現在就是坦白的最好時機。
葉卿清眼睛都沒睜開,動了動將手搭到他的腰上,帶着鼻音迷迷糊糊地回了一句:“有事情明天說吧,好睏,想睡覺。”
“不行,這事很重要。”
“那你說吧,我在聽呢。”
齊子皓煩躁地翻了翻身,看着她柔和的側顏,小聲地說了一句:“咱們這兩年不會有孩子。”
“嗯。”葉卿清低應了一聲,隨後便沒了反應。
正當齊子皓暗自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她倏地睜開了眼睛,從牀上坐了起來:“你,你剛剛說什麼?”
她好像聽到他和她說不會有孩子?
齊子皓也隨着她坐起身來,樣子竟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硬着頭皮又輕聲說了一句:“咱們這兩年不會有孩子。”
“哦。”沒有出現他想象中的質問,葉卿清只是愣了幾秒後低低地回了一句。
事實上,葉卿清看到他那副心虛的樣子,心裡在想,難道真是自己之前猜測得那樣,他的身體有問題?
她忽然有些難受,自己不該總是在他面前提孩子。怪不得每次一提孩子,他的態度都不好,他心裡肯定很不好受吧!
想到這,葉卿清一把抱住他:“沒關係的。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最重要的。”
夫妻兩人的思想顯然不是停留在一個層面上,而一貫把葉卿清看得透徹的定王殿下這次也犯糊塗了。他還沉浸在葉卿清的甜言蜜語中。這丫頭,可是極少會主動這麼對自己表達感情!
“嗯,當然了,爺可是對你最好的人。其實這兩年不要孩子,也是爲了你好,你還太小了。等過幾年,想要幾個爺就給你幾個!”他傲嬌地哼了一句,完全沒發現自己在一步一步地不打自招。
葉卿清蹙眉,這話怎麼聽着這麼不對勁呢?爲了她好?
“等等,齊子皓,你告訴我,咱們爲什麼這兩年沒有孩子?”
定王殿下溫香軟玉地在懷異常舒適,大手也在到處地吃着豆腐,自然沒有注意到她有些異樣的語氣,沒頭沒腦地來了句:“爺吃了這兩年生不了孩子的藥!”
屋子裡靜得連心跳聲都幾可見聞,齊子皓話音剛落,便“砰”地一聲從牀上被踢了下去,一個不察,直接翻滾了一下坐到了地上。
那樣子確實有些狼狽……
“瘋丫頭!你幹什麼呢?”齊子皓站起來指着她怒吼了一句。
這死女人!居然敢把他從牀上踹下來,膽子肥得上天了!
可葉卿清一點沒被他嚇到,接踵而來的就是毫不留情地砸向他的枕頭、薄被,還夾雜着女人的哭罵聲:“你給我滾,給我滾!”
還敢叫他滾?
齊子皓是真的怒了,他不打她不罵她,可有的是法子對付她!
他大掌揮開那些朝他砸來的東西,怒氣讓那些無辜的枕頭被子頓時化爲粉末。
又一個箭步上前把人壓到牀板上,雙手緊緊地將她的雙腕按在身下,強迫着她與他十指相扣,喘着粗氣在她耳邊低吼道:“死女人!說,還敢不敢叫爺滾了?”
葉卿渝瞪着雙眼迎上他溢滿怒火的眸子,絲毫不肯妥協。
以前不管什麼事情能讓的她都願意讓,可孩子這件事他是觸到她的底線了。他不是不知道她多想要孩子,而且她的身體又沒有問題,他憑什麼這麼做!
自己怎麼就小了?這個年紀做孃的人也不少,四妹的孩子不是就要出生了嗎?他怎麼能這樣?虧得自己剛纔還以爲是觸到了他的痛處而心懷愧疚!
齊子皓看她半天不肯說話,這死丫頭就這個德行,不說話也能把人氣個半死。他氣極了在她嘴上狠狠地啃了一口:“你這個騙子!爺就知道你是在哄爺開心,剛剛還說爺是你最重要的人,轉過身就翻臉不認人!”
他氣死了!自己什麼事都把她放第一位,她居然爲了個不知道在哪等着投胎的小子這麼跟他鬧!
“嗚嗚,齊子皓,你混蛋,你混蛋!”葉卿清被他壓得不能動彈,還聽着他惡人先告狀地指責她,終於忍不住大聲哭了起來,“你知道我多想要孩子嗎?你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要這麼做?我討厭死你了!嗚嗚……”
哭聲在這寂靜的夜裡尤爲刺耳,若非這卿園裡都是自己人,不定會傳出什麼話來。
清清楚楚感受到葉卿清的傷心和氣憤,百鍊鋼也成了繞指柔。
“你,你別哭了。”她一哭,齊子皓就心疼,再大的怒火都給哭沒了。他懸空身子不再壓着她,細細地帶着憐惜吻去她臉上的淚水,輕拍着她哭得一顫一顫的肩膀,好聲好氣地耐心哄着她,“爺這不是爲了你好嗎!你還小,生孩子很危險,過兩年再生。”
“我哪裡小了?我都十六歲了!旁人家媳婦在這個年齡誰不生孩子呀?”葉卿清鼻子一抽一抽的,停止了灑金豆豆,一臉不服氣地看着他。
這混蛋!她知不知道她看着別人都有孩子有多羨慕!再說了,就算她還小,可他已經二十六歲了呀!這個年紀要是成親早的話再過幾年都可以做祖父了,可他連個孩子都沒有。
“我想給你生孩子,給你一個完整的家。”她低低地自言自語,“你爲什麼總是這麼混蛋?總是不理解我?”
自從老王妃和她說過父王走後他性子截然大變,她就十分心疼他,她想給他生孩子,給他家,這有錯嗎?他怎麼就不理解呢?以前還好幾次因爲這事兇她,葉卿清越想越委屈。
齊子皓像是有什麼忽然堵在了嗓子眼一樣,他定定地看着眼前這個眉目妍麗的女子,她說要給他一個完整的家!
愣了一會兒,他忽然一把將人緊緊摟住。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原來她一直是在爲他着想。想起她曾給他構思的那幅美好畫面,他心裡涌上一層濃濃的愧疚。
“對不起,是我混蛋了,是我不好,我不該瞞着你。兩年很快就過去了,到時候,你給爺生一打孩子好不好?”輕言軟語,飽含着憐惜與感激。
他始終沒有把他爲什麼吃藥的真正原因告訴她。畢竟玉林大師當時並未直言,一切都是他的猜測,他不想她跟着一起憂心。
齊子皓起牀,打開屋門,接過紅蓮手裡端着的熱水,擠幹帕子給她擦了擦臉。
平日裡,他們二人不習慣丫鬟在外面守夜。不過爲了防止夜裡有需要,還是安排了兩個人睡在隔壁的廂房裡。
今晚值夜的是紅蓮和紫苑。主屋裡鬧出了那麼大動靜,她們也早被驚醒了,點了燈出來候着,就怕有什麼事情。
齊子皓幫她擦着臉,好笑地道:“也就爺脾氣好,你都把爺給踢到地上去了,爺還在這伺候着你。總說自己不小了,可哭起來還像個孩子似的。”
哎!娶個比自己小這麼多的女人就是麻煩,就跟養了個女兒似的!
葉卿清冷哼了一聲,彆扭地不開口。她也知道自己反應太過了,齊子皓雖然把這事瞞着自己,可說到底也是爲了自己。若是遇上那等不疼惜娘子的夫君,又怎麼會關心生孩子會不會有危險呢?大多是把自己的子嗣傳承放在第一位。
“你不睡嗎?一會又睡不了多久就要去上朝了。”葉卿清咬着脣小聲咕噥道。
齊子皓放下帕子,伸手颳了一下她的俏鼻樑:“算你還有良心,知道關心爺!睡吧!”說着便重新上牀摟着人進了夢鄉。
葉卿渝和齊浩康進宮奉茶謝恩之日,一如前兩位皇子一樣,並未出現太大波折。
只是葉皇后和莊貴妃這兩個一位嫡母,一位生母,倒像是角力般較起了勁。
葉皇后從小看着葉卿渝長大,對她疼愛有加,如今便是她嫁的不是自己兒子,她對她的關愛依然不減。
而莊貴妃雖然打心眼裡不喜歡葉卿渝,可因爲聽了當初齊浩揚的話想通過葉卿渝來籠絡定王,倒是也沒有給她臉色看。甚至帶着一絲向葉皇后示威的意思,賞下了不少金銀珠寶。
“累不累?”齊浩康體貼地問她,兩人並行着走在御花園裡。
葉卿渝搖了搖頭,她對於齊浩康的噓寒問暖還是有些不習慣。
昨晚,她也做好了準備成爲他的人,可齊浩康到最後並沒有碰她。他說過的話依然句句在耳:“卿渝,我會給你時間,會等你真正接受我。”隨後,便拿劍在自己的手指上割了一刀滴在了喜帕上。
葉卿渝若說一點都不感動那是假的,可她也不能欺騙他。
感動不等於愛,或許如他所說的那樣,她是需要時間的吧!
等時間磨平了她心中對愛情的希冀與渴盼,或許她就能真真正正安然地接受齊浩康了。
“啓稟康王殿下,莊貴妃娘娘召見。”兩人正走着,一個小太監快步跑了上來稟報道。
齊浩康微微皺了皺眉,不是剛剛在新景殿見過嗎?母妃怎麼這個時候又宣召他?
“只有本王一人?”
小太監點頭應是。
葉卿渝笑了笑,說道:“王爺,既是貴妃娘娘找你,你就快去吧,我在涼亭裡等你。”說着,指了指旁邊的一個涼亭。
齊浩康皺了皺眉,隨後依舊溫柔地回道:“我很快就回來。”
說罷,虎着臉吩咐葉卿渝身後的藍雲藍月:“好好照顧王妃,莫讓她受了暑氣。”
二婢趕忙屈膝應下。
白日裡因着日頭高曬的緣故,空氣裡也帶着一股黏熱。
葉卿渝坐在涼亭裡,藍雲在一邊打着扇,藍月倒了一杯涼茶遞給她。
她忽然想起來,大約也是去年這個時候在宮中她也曾碰上齊浩康,還用天熱的藉口想要避開他。沒想到才短短一年,自己竟會成爲他的王妃。果然是天意如此,造化弄人嗎?
“見過太子殿下。”二婢的請安聲讓葉卿渝擡起了頭。一眼望去,便看到那個依舊丰神俊朗卻更加嚴肅冷漠的人在眼前負手而立。
她趕忙站起身低頭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齊浩南也不讓她起身,就這樣直直地看着她。
過了好一會兒,葉卿渝的大腿痠疼不已,藍雲藍月也在一邊暗自着急,只希望自家王爺能快點趕回來。
“起來吧!”齊浩南清洌的聲音傳了過來,隨後又對着藍雲藍月吩咐道,“你們兩個先退下。”
藍雲藍月低下頭去看着自己的腳尖,卻絲毫不肯移動。王妃和太子男女有別,怎能單獨在一起呢?她們雖然不是自小就跟着葉卿渝,可葉卿清對她們姐妹有恩,葉卿渝又一直對她們很和善,她們自然忠心耿耿,要爲主子着想。
不待齊浩南發作,葉卿渝拒絕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太子殿下,我家王爺這會兒不在,你我孤男寡女不適合單獨相處。”
齊浩南聽她說起“我家王爺、孤男寡女”這幾個字,心頭一陣怒火,雙手在背後緊握成拳。
呵!自己這是在做什麼?他轉身而去,不帶一絲留戀。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葉卿渝漸漸垂下眸去,倏爾一滴清淚直直地落在了腳背上。
這時候,一抹大紅色的裙裾也自涼亭不遠處的樹後離開,雙手掐進掌心,帶着深深的嫉妒與仇恨。
齊浩康並未離去多久,他回來的時候葉卿渝已經恢復好了情緒。
只不過,在馬車上他還是問了句:“剛剛有人去過涼亭嗎?”
葉卿渝怔了一瞬,隨即點點頭:“太子來過,不過他只是說了幾句話就走了。我並沒有和他單獨在一起。”
雖然齊浩康不是她心裡的那個人,但是他已經是她的夫君了。她便會尊重他、忠誠他。同時,她也不希望齊浩南因爲此事被人潑上污水。
齊浩康在聽到是齊浩南後,心裡確實有些不舒服。只不過很快就過去了,他更在乎的是葉卿渝的態度。只要葉卿渝願意敞開心胸來試着接受他,他一定會讓她幸福的。
“傻丫頭!你緊張什麼呢?”齊浩康親暱地颳了一下她的鼻子。
葉卿渝顯然沒想到他會有這動作,很快便往後挪了挪,眼睛移向別處,拿着扇子扇了扇風,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尷尬。
齊浩康倒是無謂地聳聳肩。
“對了,貴妃娘娘找你有什麼事嗎?”爲了化解車廂裡凝固起來的氣氛,葉卿渝問起了剛剛莊貴妃找他的事情。
齊浩康不自然地單手握拳狀抵在脣邊假意咳了咳。母妃找他自然是有事的,他也是剛剛纔知道原來那喜帕上若是僅僅只有幾滴血,經驗老道的驗喜嬤嬤一眼便能看出來是假的。
母妃還因爲此事斥責他是不是幫着葉卿渝在隱瞞什麼。齊浩康無奈,只好編排了個藉口說自己昨晚喝醉了並未圓房,還被莊貴妃好好地囉嗦了一頓。
當然,這話他是不能和她說的。葉卿渝本就和他不親近,他要是這麼一說她不定得在心裡怎麼想他呢!
“沒什麼,母妃就是讓我好好地待你!”
葉卿渝撇了撇嘴不再繼續問了。她又不傻,莊貴妃不喜歡她她又不是不知道,怎麼可能特意和齊浩康說這種話呢!
……*……*……
進入七月份之後接連下了一個多月的暴雨。於是今年天災不斷的東齊繼年初的北方雪災之後南方又爆發了洪災。數萬百姓房屋、農田被摧毀,流離失所、餓殍遍地。
八月初,隆正帝再次任命戶部尚書段燮爲欽差大臣,攜十萬石糧食和五十萬兩白銀前往南方賑災。
……
八月末的一個深夜,齊子皓策馬從宮中急急地趕回了定王府。
“紅蓮,什麼時辰了?”葉卿清披着外衣,坐在燈下,手裡的書卻是一點都看不進去。
天氣已經逐漸轉涼,夜晚寒風又重,過些日子屋子裡的地龍就該燒起來了。
紅蓮取下燈罩,將燭光挑亮了些,轉過身去回道:“王妃,已經快到子時了。您先歇着吧,王爺今晚定是有事耽擱了。”
剛剛說完話,齊子皓便推門進來了,身上帶着寒氣的衣裳已經先去茗水院換過了。
紅蓮福身退了出去。
“累了吧?讓小廚房送點宵夜進來?”
最近他總是早出晚歸,眼下的烏青能看出深深的疲憊。
齊子皓見她這麼晚還在等着自己,心裡開心之餘不禁又責備起了她來:“以後不要這麼晚睡,對身體不好。”
葉卿清笑笑:“知道了,越來越囉嗦了!”
齊子皓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到脣邊輕輕啄了啄:“調皮!倒嫌棄起爺來了?快去睡吧!”
說着,便把她打橫抱到了牀上,放進了被窩裡。
“你不睡嗎?”她抓住他的袖子。這麼晚纔回來,難道還有事情?
屋外的風聲吹得整個院子都在顫抖。
齊子皓坐在牀邊,握着她的手,表情嚴肅地看着她道:“丫頭,我要離開一段時間,天亮了就要出發。”
葉卿清心裡突了一下,緊緊地攥住他的手,骨節泛白:“是南方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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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半天,每天都習慣說些題外話,今天好像沒啥要說的~
其實本來打算建個羣,然後覺得現在可能沒什麼人氣,所以,還是過一段時間再看看~